《[神雕]霍都梦》在下到此一游

36、百千灯然，人间烟火，落月夜未明

　　霍都是一个偏执的人。
　　这一点，或许曾经未尝发觉，但如今却已经慢慢显露出来了。
　　他心底渴望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爱恋。不因他是蒙古王子，不因他有高强的武功，不因他有绝顶的容貌，甚至，不因他是霍都……
　　只因他是他。
　　偏偏由所有一切客观存在堆砌出来的霍都本就是物质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又都是他。亦或者，对错、好坏的定义在根源处就是愚蠢。
　　这似乎绝无可能。
　　但正因如此才如此让人渴求。能够得到的东西，那只该叫作想要，不是吗？终于，后来，霍都在终南山上遇见了一个叫他终生难忘的女子。
　　小龙女。
　　这三段发音流转于唇舌间，已足够令他心头升起一团奇妙的气流。于霍都而言，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字眼，胜却人间无数璀璨诗篇。
　　赛罕公主爱他，盖因为他模样漂亮、有一个做国师的师父，又或者是札达兰的年轻王子，才会萌生心悦之感。
　　小龙女却不一样。
　　她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以至于会让他猛然发觉自己原来一身卑劣。娇纵，狡诈，凉薄无情，因而最起初的时候，她甚至厌烦他。
　　可最后，她还是爱他。
　　尽管他是汉人们仇视的凶蛮的蒙古人，可于小龙女而言又怎样？他只是霍都罢了，是那个答允了孙婆婆照顾她、费尽心思寻来奇珍异宝讨她欢心，亦许诺了一起去寻小兔子糕点的男人。
　　她从不拿偏见看他。
　　她眼中的，只是真正真正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霍都。她分明是他平生见过最纯粹的人。
　　对，纯粹……
　　他渴望她。
　　杨过说他疯了，霍都也没有道理再否认。但无可置疑的是，这种放肆让他拘束了二十多年的沉闷都一扫而空。他在享受这种被称之为“疯子”而任性肆意、不计后果的放纵。
　　杨过鼻翼微动，从小王子身上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又奇怪得厉害的味道，仿佛血的腥气，但又好像是肉烧焦了。
　　“小王子，你去干什么了？”
　　“牢狱。”
　　“你……”
　　他一惊，似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惊异地望向面前之人，脸庞俊美依旧，却不再见王孙公子的一派潇洒恣意。琉璃眸的光彩不知在什么时候悉数消失，甚至不再锐利，只有无边的冷漠取而代之。仿佛一团排列了利齿的漩涡，麻木得要把不慎落入的光也一并搅碎。
　　杨过只觉得脖子发冷。
　　霍都从容不迫，只掸了掸衣袖，浑不在意道：“不过是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
　　“霍都，你疯了！”
　　“我自然疯了。”他的情绪倏地激动起来，“你姑姑身中剧毒，我不做点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姑姑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
　　“她不用看见，她只需要好好活下来。杨过，你应该知道你要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很好。”
　　霍都勾起笑容，欣慰地想伸手如往常般拍拍杨过的头，却见小孩儿不自觉地一闪，躲开了。
　　“我……”
　　神色未变，自如地收回手，他继续道：“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们去终南山。”
　　杨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作了一揖，转身大阔步地走了。
　　这时候，霍都面上才彻底冷了下去。将衣袖一抬，对身旁侍者淡淡吩咐：“帮本王净衣，她不喜欢这种味道。”
　　简单梳洗过后，重换了一套衣衫的霍都却在园子里意外的碰见了小龙女。
　　至于，哪里来的园子？
　　蒙古的如今威势，多的是明里暗里想巴结的当地宋人官员，更何况，临至此地的这位还是正经的有部落的王子。
　　“你怎么出来了？”
　　霍都急急奔了上前，仔细端详了小龙女的面庞，苍白依旧，眉宇间的黑气依旧，但精神气却好了不少。方松下一口气。
　　“在屋里待得烦闷，便想出来转转。”
　　“可是……”
　　“他们说我是你养的金丝雀，是不是？”
　　“当然不是！”霍都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辩解道，“你是我心中至宝，无人配拘束了你。不过如今解药未寻得，我心里担忧……又是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本王非得拔了她的舌头不可。”
　　“不是什么大事，你陪我走走罢。”小龙女摇摇头，拉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一触碰到他，再多的怒气已在瞬时间熄止。霍都的心底柔软一片，连这些时日里紧蹙都眉头都舒展开来，而应道：“好。”
　　她想出门，想去看看百姓闹市，他自然一一应许无所不可。
　　小龙女白衫素衣，霍都锦衣华袍，但因着都是一等一的仙人之貌，反而相得益彰，光彩照人，不可逼视。
　　两人走在前头，后面几个护卫远远散在后面，只待一有异状就奔往保护。不过这样的几率太少，无论是霍都亦是小龙女，都是身法绝艳、功夫难有人敌的。
　　又约莫是霍都自身光芒过胜，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富贵、权势的气息，因而两人这一行走来，也没碰见茶楼说书先生嘴里常讲的“恶霸调戏美娇娘”的戏码。
　　他爱戏，却并不喜这情节发生在自己身边，即小龙女身上。
　　他怕自己遏制不住心中恶意和疯狂，而让其亲眼瞧见，或至失望。他望着静静行走于闹市间的小龙女，即便性命危存，依旧自有一股清冷淡然的气质将凡尘俗世隔绝在外。
　　她是谪仙，其余皆是凡人。
　　那是他最爱的模样。
　　他痴痴地望着她，见她缓缓偏头即将看向自己时才恍然清醒，耳根一红，装模作样地望向一边商贩小铺。
　　“啊。”
　　他兀的驻足，言语间升起欣喜，道：“龙儿，你看，那是什么？”
　　小龙女于是应声望去，正见一揭开的蒸笼里静静摆放着一排小动物模样的糕点。倏地露出笑容，冷清稍去，少女心性地拉起霍都的手走了过去。
　　她浅浅笑道：“是小兔子。”
　　“是啊，我们找到了。”霍都喃喃，目光始终只在她一人身上。
　　“这是小鸡吗？”
　　小龙女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只——玉米色的体态，圆圆的褐眼睛，尖尖的小黄嘴，胖乎乎地卧在竹编的笼屉上。
　　她望向老板。
　　那商贩已近老迈之年，平生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俊俏的儿郎与小姑娘，乐呵呵地解释道：“是鹰。”
　　“噢。”
　　她点了点头又看向霍都，认真地说：“像你。”
　　“像我。”他好脾气地顺从道，“小鸡还是鹰？”
　　“都像。我想要这两个。”
　　霍都于是伸向钱袋，那老人却摆手道：“不了，不了，便算小老儿送给两位的了。两位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能光顾小摊已是小老儿的幸事了。”
　　小龙女听他夸奖自己与霍都相配，心里高兴，就连脸颊上也隐隐染上红霞，小声道：“谢谢。”
　　霍都见她开心，自己也愉快起来。从老人手上接过包好的两枚糕点，同小龙女走出几步过后，便有人来到摊前摸出一大锭银元宝买下了老人今日所有的糕点。
　　难得的善人？
　　还是难得的善事？
　　他与她又在闹市间转悠了不多时，天色渐暗，星星点点，桥上楼上的灯火亦渐明，更是一番与白日里不同的热闹景象。
　　小龙女不曾见过，就连霍都也少见。
　　他生长于蒙古，捕猎后的篝火是他最常见的事物，后来到了生活精细的汉人地界，几次行色匆匆也没怎么注意这宋人夜市。于是细细算来，这竟是他第一次这般心态平静地行走其中。
　　不，不是他。他不是一个人。
　　霍都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住身侧那衣袖下的手指，见她不抗拒，方得寸进尺地转而以整个手掌握进手心。
　　她的手仍凉凉的，他的心却是难得的安宁。
　　“你做甚么？”
　　“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那一刹那，他的笑里尽是明艳，灯火投在眸中，光幻陆离，倒映的却独她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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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新写的一章。
因为看见评论反思了一下，确实很久没甜了。就当作暴风雨前的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