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霍都梦》在下到此一游

35、君之往也，在乎伊人，永无复分矣

　　裘千尺信守承诺，如约交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绝情丹。
　　可惜，不过半枚而已。
　　有这一半，定有另一半的存在。但霍都不敢威逼她，生怕这老家伙一时疯病上脑，做出公孙止一般意欲同归于尽的打算。
　　作为母亲，她大约心底还存着几分慈爱。故而，霍都单独软禁了公孙绿萼，却也拿出足够诚意，将身受重伤的公孙止喂了鲜血，破掉了几十年来的闭血功夫，然后当作礼物送给了裘千尺。
　　其间只有一个要求——
　　让他活下来，炼制出新的绝情丹。
　　杨过曾经因误触花刺所中的毒早已渐渐缓解，最后不再复发，唯独小龙女却常常会在想念起霍都更或者从前往事时饱受痛苦。
　　这样的情形，霍都从未在血液中同样流转着情花毒的公孙止身上见到过。
　　大约，是自诩“情圣”的公孙谷主从未真心爱过一人，因而即便身中剧毒也若无物。他不疼痛，不咳血，安逸得几乎让人厌恶。所以，霍都拿出了别的法子来做一点小小的“催促”。
　　其实皆不过是额外之举罢了。
　　对公孙止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当属裘千尺，曾经的蛇蝎美人，如今的恶毒老妇，她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却还远远不够。
　　霍都安抚着小龙女养伤睡下后，就径直出门，亲自去看望了公孙绿萼。
　　这姑娘本还盼望着父母亲和好如初，而后一觉醒来，方知这绝情谷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的父亲被囚，谷内处处驻扎着蒙古士兵，反抗的奴仆被杀鸡儆猴，剩下的绿衣弟子们则个个胆战心惊，只有她久别重逢的娘亲如鱼得水，每日享乐于折磨曾经丈夫的快感当中。
　　“公孙姑娘，好久不见。”
　　霍都将男女大防置若罔闻，带着杨过闯进了她所居住的石屋。而公孙绿萼那时正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为缝着一件男子衣袍，被这般的突然闯入一惊，针尖登时扎在了手指上。
　　“咝——”
　　她疼得吸了口凉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霍都眼帘低垂似笑非笑，懒懒道，“过儿，还不赶紧替公孙姑娘瞧瞧。”
　　“啊？”
　　以为自己只是陪衬的杨过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没、没事，没什么大碍的。”她面上一红，赶紧将手藏在背后，但这样的羞怯的面对于囚禁父亲、占领家园的“恶人”，她的脸色又兀的一白。
　　霍都眼见得却视若无睹，依旧从容笑道：“公孙姑娘的针线活真不错，一针一线都这般严密细致，藏着真情实意。不过，这衣裳，小王辨认着却似乎不像是姑娘家穿的。”
　　“我……我缝给我爹的。”
　　公孙绿萼曾经举止神态间的清逸飘然已在近几日消散得太多，以至于懦懦的，小心翼翼的，再不见山川日月之灵秀。
　　霍都却觉得极有趣味，甚至，突然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是么？是小王会错了意，还以为是替过儿做的。”
　　受惊的小姑娘被迫无措地望向心上人的姑父，下意识地想朝杨过那里瞟，又害怕激怒喜怒无常的霍都，故而生生忍下，眨巴着一双霎时泛起雾气的眸子。
　　无助得……
　　像这些日子里被蒙古武士捕来架火烤掉的林间小鹿。
　　他发怒时将父亲推入情花丛中的行径仍历历在目。公孙绿萼不敢招惹，可无论如何，现下这样暧昧的动作实在过于轻佻了，
　　就连杨过最起初也以为小王子是不是忍不住生起了旁的心思，但……
　　那双眼睛，实在太冷了。
　　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的漠然和审视，使得一切暧昧尽散，变化成了估量价值的麻木。
　　“你想念你爹爹么？”霍都突然问。
　　公孙绿萼不知他所谓何意，可实在担忧父亲，便迟疑着小心地点了点头。她从不敢询问娘亲她爹在囚牢中究竟如何，自然也不敢质问眼前的罪魁祸首。
　　“好罢。”
　　霍都收回手指，转而拍拍她的头，嘴边的弧度愈显得温和。“去瞧瞧他吧，他兴许也在想你。顺道也替小王问候他一句，我等不了太久。”
　　这是他难得的善心吗？
　　大约不是的。
　　霍都恨不得公孙止立刻死去，永不再在这世间蹦跶，又怎会让他过得舒心？纯善的公孙绿萼，会在前往探望父亲的时候撞见裘千尺施加的那点小玩意。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那样的两个人，怎么会生出这般灵秀温顺的女儿？
　　他们一家三口会在牢狱重聚。
　　他恶意地等待着闹剧的上演，却不料，又是一把大火，戏中的主角还没来得及献上新的乐趣，就已被彻底吞没了。
　　没有人知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武功全失的公孙止是怎样举起火把，把自己同裘千尺、还有他们唯一的女儿一并烧死了囚禁的监牢里。
　　这争斗了半辈子的两个人，最后的骨灰仍汇在了一起。从各个方面而言的，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这没有什么可称作温馨或浪漫的，弄巧成拙，而失去了所有关于情花毒解药线索的霍都只愤怒得发狂。
　　他们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关系？可凭什么……
　　让他的心爱之人陪葬？
　　霍都兴许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带来的蒙古武士受命引出了火焰，让整个绝情谷在这一夜成为了一片浓烟滚滚的红海。
　　“这样害人的东西，的确该毁去的。”
　　杨过看着远处冲天的火焰，眸光远而深沉，不知是在怀念这些日子里在绝情谷度过的日子，还是哀悼那秀雅脱俗的小姑娘？
　　但霍都没有回应他。
　　站得远远的，耀眼灼热的火光一点也沾染不到他的袍角。他捂着嘴立在黑暗里，肩膀颤抖，喉咙里滚动着古怪的声音。
　　“小王子，姑姑的毒一定有其它办法可以救治的，你别太自责。”善良的少年担忧地朝他望来，怕他因着期盼灭绝而痛哭，却不知——
　　霍都绝不会哭的。
　　青山不再，修竹不再，水仙、溪流、池塘亦不再。从西藏雪域坟墓里挖出来的血玉，染着新的殷红再次被埋葬在了新的地方。
　　杨过难道以为被毁去的不过情花而已吗？谷主既然自裁，这样的言传身教，底下的弟子又怎么能独活？
　　他们生在这里，自然也该死在这里。
　　手掌下的嘴角夸张地咧起，在不被人注视的眼眸里，疯狂被无边的阴影吞噬，再深深隐藏。
　　怎么办？
　　快藏不住了。
　　将将离开真成了“绝情”的绝情谷，一把大火烧得痛快，而后却漫无目的不知去何处寻找解药时，赵志敬送上了门。
　　是了。
　　蒙古武士们抓住了那个带着师兄师弟说是赶往襄阳与郭大侠一同抗蒙，从而做下功绩回重阳宫一争掌教之位的全真教赵志敬。
　　故人相遇，霍都又怎有不去亲自款待一番的理由？只是这一回，他的新戏，不要节外生枝了。
　　“自入中原以来，曾听说有这样一类能饮铁汁、喝铜水的奇人，小王偏无幸得见。”
　　“王子可想亲眼瞧瞧？”
　　“那，便这样办吧。”
　　话音一落，便见周遭隐在暗处的士卒霎时间都涌到了跟前。他们抓起了插在木炭里的钳子，拧起道士的领子，掰开下巴，再夹住舌头……
　　滋滋滋——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一股奇特的焦香味在整个阴森黑暗的牢狱里蔓延开来。但见在场的蒙古人各个冷酷沉默，眼神倒不似看人，而是一堆绑着堆在一起的被扒得干净的猪羊。
　　没等提起那一壶壶烫得红通通的液体就往人嘴里倒，再看赵志敬，一张面庞惨白，屎啊尿啊都一起顺着裤子淌了下来。这股异味混合着血腥味、人肉味，便变得更加臭气熏天，不是死人也似死人了。
　　霍都眉头不自觉皱起，随即就有身侧的人捏起袖子掩在了他口鼻前面，“这臭道士腌臜，还不快快处理了，莫要脏了王子眼睛！”
　　闻言，便有其中一个上前拧起赵志敬的领子，抬手就捏住了他的下颚。
　　这牛鼻子霎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霍都！王子！王爷殿下，别杀我！你只要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个平日里拿腔捏调惯了的人，这时候口齿倒伶俐得可怕，一连串下来竟连一个结巴也没打。
　　做惯了狱卒之事的士兵不耐烦地正要把铁水给这叽里呱啦的汉人喂下去，却听王子用蒙语道：“慢着。”
　　赵志敬闯荡江湖多年，有幸听懂了这一句，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方霎时松懈下来。软软地跌坐在地，背贴着阴冷潮湿的锁他的木桩，急喘着粗气。
　　霍都却没那个工夫瞧他喘匀。
　　“你能帮本王做什么？”
　　赵志敬见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咬着舌头也要忙慌慌地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您放过我，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
　　霍都冷淡地垂着眼帘，面上不见喜怒，矜持地撤后一步，避开了他不顾锁链而欲扑向自己的动作。
　　“首先，你的一切看起来并不值多少钱，再者……”他冷笑一声，“本王可不喜欢你，你怎么肯定讨回一条活命？”
　　赵志敬急急道：“我、我可以带您和您的军队去重阳宫！”
　　“可笑，本王去重阳宫做什么？”
　　“全真教藏书万千，其中不乏药理。我知道小龙女如今身中剧毒、痛不欲生，您，就真的不打算再试一试吗？”
　　霍都早对重阳宫的所谓宝藏没了兴趣，可，解药……
　　这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
　　即便知道赵志敬为了活命张口胡言，偏偏他仍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会解开情花毒的机会。
　　“好。”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牢狱中，在某一瞬，有惊人的光亮。
　　“明日，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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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霍都：我不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