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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忐忑 ...

  •   白月卿还未回头,便被一长身孑立的男子搂抱在了怀中,一口饭干噎在了喉咙里,吞不进又吐不出,差点没透过气来。

      众人皆惊,只一头雾水地看向来人。那人长得说不出的俊雅,与他“粗鲁”的做派简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程星寒看着白月卿几分痛苦的模样,差点儿下意识地起身,想一把扯掉那条紧箍着他脖颈上的、看起来十分碍眼的胳膊。

      “小坏蛋,你不说暑假的时候要回老家吗?”男子似是感觉到了来自身下的挣扎,微松了松力道,继而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对着白先生耳语道,“这儿难不成便是你口中的老家?”

      “我……”只见被人箍在怀中的白月卿,脸畔红的像是三月的桃花,耳朵亦似着了火般,火辣辣地燃着,吱唔了半天,竟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地话来。

      男子用他那双狭长的凤眼直抵向白月卿,眼神中透着不容狡辩的笃定。

      “青敖,不得放肆。”叶教授微愠着脸,斥声道。

      “舅舅?干嘛那么凶?”男子放开了白月卿,进而皴着脸,颦向叶教授,抱怨道:“明明是阿卿先说了谎嘛。”

      男子扯过白月卿的胳膊,就着他的手,将他吃剩下了的那半个蒸饺,送入了自己口中。

      程星寒当下只觉得心里一空,里里外外似结了一层冰。

      “青敖,不许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叶教授厉声道,可言语间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几分来自长辈的宠溺。

      男子这才从后面扯过来一把座椅,挨着白月卿坐了下来,但是手下却并不闲着,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轻扯着白月卿掖在裤腰里的一小节上衣。

      “各位,实在抱歉,都是家妹将这个混不吝惯坏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叶教授对着众人赔礼道,“顺便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甥沈青敖,也是建筑系的学生。青敖,还不快给大家打个招呼。”

      众人这才稍松了神色,看向这个自带几分雅痞的青年。

      沈青敖微扯起他那轮廓分明的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笑涡,朗声用英语自我介绍道:“我是沈青敖,是那边那位叶大教授建筑系大四的学生,和这位白先生不仅同级同班还——同寝。”

      话音还未落,那条不安分的胳膊又习惯性地搭在了白月卿的肩上,还顺势像撸小猫般揉搓了一把他的碎发。

      白月卿囧着脸,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

      谁知被沈青敖瞬间便拉了回来,死死地扣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青敖,别这样,我热。”白月卿索性用力拉扯下了沈青敖禁锢着自己的胳膊,几分避嫌道。

      “热?”沈青敖睨着他,冷脸逼视道:“知道热,还大老远的跑这人多的地方来凑什么热闹?”

      只见白月卿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回避着,脸色越发地窘迫。

      程星寒攥着水杯的手微微紧了紧,眸色越来越深。

      “沈青敖!”叶教授正声道。

      “好了,舅舅。”沈青敖用力掏了掏耳朵,“那么大声干嘛,耳膜要是穿孔了您负责啊?”进而一脸坏笑地赖向白月卿:“你说对不对,小阿卿?”

      白月卿只得又往旁边挪了挪,几分尴尬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沈青敖,你来的正好,我还没找你这个臭小子算账呢。”见他屡教不改后,叶教授脾气上来了,也顾不得桌上那么多的宾客,直接上手一把拧过他的耳朵,照着他刚才揶揄白月卿的口吻质问道:“你不是说你要出远门,近期不在北京吗?还是说这里就是你的‘远门’?”

      “哎呀,舅舅,疼!”沈青敖挣开叶教授的手,轻揉着自己的耳朵,睨了一眼白月卿,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要出远门的呀,可我哪知道某人的远门就在这里呀?”

      白月卿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面前的杯子,轻抿了一口。

      “哇,好烫!”白月卿好看的脸瞬间便汆成了一团儿,伸出舌尖倒吸着凉气,泪水在眼圈里来回打着转儿。

      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少年一个箭步便将一杯冰水递至了他的手边。

      白月卿望向他,依旧还是中午送酸梅汤时那个模样,只是那张洋溢着朝气的俊脸此刻被深深的担忧爬满。

      “哎呦,小伙子不错啊,挺有眼力介儿啊。”沈青敖顺手接过了程星寒递来的冰水,斜睨了他一眼,就着手儿,便给不甚情愿的白月卿喂了一口,嘴里直嘟囔着:“你是不是傻,那水是烫是凉,自己还分不清楚啊?您老今年贵庚啊,是三岁的宝宝吗,白三岁?白宝宝?”

      白月卿的脸时而青时而红,还好冰水够冰,暂时镇住了他的羞疼。

      看着白月卿逐渐缓和的脸,程星寒这才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沈青敖,正好今儿个下午我们要去雍和宫,你就跟着一起去,也好为你的论文提供些素材。”叶教授命令道。

      “千万可别介儿,叶教授。”一听叶教授的话儿,程星寒立马鬼上身般从座位上弹起,“您知道的,我这人向来点背儿,一见到那些个上了些年头的老建筑老物件儿什么的,就浑身打怵,这不有我们家卿儿陪着呢吗,我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了您那。”

      而后对着白月卿又耳语了一番,“你这个小坏蛋,今晚儿回家再收拾你!”

      说完在叶教授如雷贯耳的“千呼万唤”声中,逃也似的跑出了餐馆。

      惹得叶教授连连地嗔骂:“这小东西,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白月卿则自顾自地轻笑了起来。

      程星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似被生生豁出了一个大口子。

      他的笑很轻,他的心却很疼。

      一路上尽管他用力管住了自己的眼睛,却终也驯服不了自己那颗已经如野马般脱了缰的心。

      第二站到达的地方是雍和宫。

      从停车场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牌坊,进入向南的牌坊后便看到了大约有100米左右的银杏长廊。

      那些银杏大约都已年过半百,常年伴着青灯古佛,似都沾染了一些灵性,人身在其中,浮躁的心渐渐被抚平。

      一袭白衣的白月卿从树下穿过,斑驳的光影散落在他身上,几个着紫红僧裙的年青沙弥从他身边经过,他侧过脸,凝向他们,那画面美得恍若隔世。

      程星寒轻轻举起相机,将这一幕定格了下来。

      穿过两排高大的银杏树,他们从昭和门进入了雍和宫。

      谁能想到,即便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依然不减信徒的虔诚,雍和宫里香火鼎盛,人们一个个摩肩擦踵。

      程星寒的脸色随着烈日的灼晒越来越惨白,但还是亦步亦趋地将白月卿护在了自己的安全范围之中。

      “雍和宫始建于清康熙二十三年,是康熙帝为四子雍亲王建造的府邸,所以又被民间称之为雍亲王府。雍正三年,改王府为行宫,称雍和宫。雍正十三年,雍正帝驾崩,曾于此停放灵柩,因此,雍和宫主要殿堂原绿色琉璃瓦改成黄色琉璃瓦。大家再看它的殿宇颜色,是不是与紫禁城皇宫一样的规格,皆为黃瓦红墙?中国古代的等级制度非常森严,按理说雍亲王府不具备如此高规格,可以使用与皇宫一样的颜色,但因为此地诞生了两位皇帝,成了‘龙潜福地’,所以才被特许使用了与紫禁城皇宫一样的规格。乾隆九年,雍和宫改为喇嘛庙,成为清朝中后期全国规格最高的一座佛教寺院。该寺院主要由三座精致的牌坊和五进宏伟的大殿组成。从飞檐斗拱的东西牌坊到古色古香的东、西顺山楼,占地面积66400平方米,有殿宇千余间。”

      “以上这一段,几乎是官方的标准介绍。”白月卿轻笑了一下道,“作为一个建筑人,我个人更想表达的是以下这一段话:

      建筑设计从古代起就不单单以居住为唯一表达诉求,某种程度上反而更像是一种政治的载体,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自我的表达。所以当我们在做设计的时候,在充分尊重建筑设计本身的同时,最好能切合当地的自然背景与人文风情,这样才能让我们的作品表达更加丰满也更加完整,简而言之便是‘因势而为,因和而生’。如果说建筑本身就是一种表达的话,那么设计便是沟通的桥梁,我们需要充分地进行素材采集与不断感悟,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间融会贯通,才能让建筑表达更加具有说服力与生命力……”

      就在考察团的成员们自由参观时,白月卿坐在石阶上对着正殿前的香炉发着呆,他的思绪随着那一柱柱清香,早已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不知何时,程星寒坐在了他的身侧,随手递过来一瓶还沁满细细密珠的白瓷装的老北京酸奶。

      白月卿接过了酸奶,又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对于陌生人,白月卿向来是有些抵触的,即便是熟识的人,他也从不接受别人无缘无故的“关心”。

      与人心保持最远的距离,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也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

      因为不想过多牵绊,所以才不轻易亏欠。

      但是对于这个一再过界的少年,他却不知为何……

      “相信命吗?”白月卿用中文像是自说自话般看向眼前这个轮廓深邃的混血少年。

      只见他轻抚手中那肥嘟嘟,几分讨喜的白瓶儿,一股凉意瞬间便从指尖袭遍全身。

      程星寒只凝着他的侧脸,心下滋味万千。

      “若是命是你的话,那么我便愿意尝试着相信”,少年心下想着。

      “我信,但也不信。”白月卿轻笑道,嘴角撕扯着几分苦涩。

      白先生的笑太过凄美,惹得少年不禁手上一慌,心下一凉。

      “你说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白月卿凝着眼前那些忽明忽暗的香头,眼神更深了。

      程星寒望着他,总有种想把他拥进怀中可劲儿疼的冲动。

      “佛家讲究因果轮回,前世种的孽缘,今世便来偿还那些苦果。”白月卿把头轻轻靠向石阶边的朱红色椽木。那几分庄重的红,将他的脸衬得越发的白净端凝,甚至比他手中的白瓷都还要净腻上几分。

      “人死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就真的都一了百了了。”白月卿继续失神地呓语着,右手不自觉地轻抚着左腕。

      程星寒这才注意到,白月卿的左腕上有朵殷红色栩栩如生的彼岸花刺青,那朵花的尾部用深红色的藤蔓做牵引,沿腕部的内侧一直攀爬至手畔。

      见少年一直深凝着自己的手腕,白月卿下意识地背过了手。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

      白月卿看了半天,才犹豫地接起。

      “爷爷,您别着急,我正在想办法,过两天就把钱打回去。”白月卿的眉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程星寒的眉眼也跟着拧成了一块。

      “嗯,我不辛苦,一切都挺好的,您二老多多保重身体,过段时间我便回去。”白月卿轻轻地挂上了电话,对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很久,他的眼色越来越黯,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

      过了很久,他的眸色轻转,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您好,王哥,上次您给我介绍的那活,能不能先付一半的订金给我?”白月卿轻颦着眉头。

      “是,我现在急需用钱。”白月卿轻咬着下唇答道。

      “嗯,暗色之地是吗?好,回头您把地址发我。”

      “嗯,谢谢王哥,那到时见。”

      白月卿挂上了电话,沉默着将手机塞进了兜里。

      “走吧,小朋友,我们该集合了。”白月卿换了张笑脸,轻拍了拍程星寒的肩膀,转换成英语道。

      程星寒则乖乖地点了点头,先于白月卿起身之前,将他轻扶了起来。

      看着白月卿几分勉强的笑,程星寒只想一把将他拥在怀中。

      “暗色之地。”程星寒悄悄地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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