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人》柒扬

4、第 4 章

　　两人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缓慢打开的电梯门，齐莫空虽然没有单橼那么一惊一乍，但是攥成一个拳头的手心里全是汗。
　　眼前的场景让两人皆是一愣。
　　在这座工厂的底下居然还有一层这么大的流水线！
　　但是，很快两人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这里有许许多多正在忙碌的小工人，为什么说小，因为看上去身形都没有发育成熟，像是初中生，难道是非法雇佣童工吗？
　　不对！这不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清楚地看见了流水线上面不是什么零件，而是一些人的肢体！小工人们正熟练地摩挲着那些组织把它们分批次地传送进流水线尽头的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里！
　　被传送进绞肉机的肢体组织没过一会儿就以罐头的样式被运了出来，站在那附近的几个小工人将制作好的罐头放进箱子里端着走出了那边的小门。
　　他们用的那些肢体组织是哪来的？
　　单橼和齐莫空一同转头看向了电梯里那些形形色色，新旧不一的尸体。
　　这他妈的真是地狱啊。单橼看着面前的一切，想着。
　　感受到了新一批次货物的到来，几个小工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喉咙里发出了浑浊的“呜呜”声，像是在交流一样。
　　怎么回事？他们是不会说话吗？单橼奇怪。
　　齐莫空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一般，突然抓紧了一旁的单橼，他们是要过来将这一批新货物送进绞肉机里！
　　几个小工从脚下拉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推车，慢慢地转过身体——
　　糟了！要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但是，小工们像是没有看见两个大活人一样，摆正小推车，车上面还有已经变黑的血痕，以及一些黏腻的不知名组织。
　　他们看清了小工的正面，那些小工居然没有黑眼仁！他们是瞎子！
　　知道这个消息的两人才隐约有些放下心来，只要自己不出声，小工就发现不了他们。
　　摸索着走向电梯这边的小工显然没有发现这两个侵入者的存在，他俩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出电梯，贴着墙站着，观察着这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单橼有些郁闷，他现在还不知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直接开口问齐莫空，万一被发现了下场估计就和那些罐头一样了。
　　齐莫空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搬运尸体的小工，他发现那些孩子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个类似于项圈一样的东西，上面还闪着绿色的灯，这是干什么用的？
　　显然这一批次的尸体有些多，几个小工力不从心，他们从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召唤着其他的伙伴过来帮助他们。
　　一个站在绞肉机旁边的小女孩接收到了信号，她的身高跟其他人比起来有些过于矮小，艰难地拉出身下那个沉重的推车，仔细辨别着同伴们发出声音的方向。
　　她努力推了好几下才终于推动了这个快跟她身高一样高的推车，一一副极其古怪的姿势向前进着。
　　她的腿居然不是直立起来的！而是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形态耷拉在水泥地板上。那一部分坏死的肉已经腐烂，里面有蛆虫在不断啃食着，但是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就这么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蹭着艰难前进。
　　笨重的推车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小女孩咬着牙努力地推着这辆车。
　　要知道，人在闭着眼睛地情况下是无法走成一条直线的，更何况她还推着这么沉重的推车。
　　还差几步就到了电梯的时候，车头的方向开始发生了偏移，朝着两人躲藏的地方前去！
　　本以为车会和自己擦身而过，没想到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居然改变了方向！
　　单橼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但是转头一看自己的左边居然被一个巨大的水箱给堵死了，右边就是正在搬运尸体的几个小工。
　　他们被堵死在这里了！
　　怎么办？单橼情急之下看向旁边也是表情凝重的齐莫空，有些期待的脸上瞬间爬满了失落，齐莫空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他的脚被车轱辘给撵上了，一阵钝痛让他差点痛呼出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女孩感受到了阻力，她又用力推了几下确定了前面确实有障碍。但是人失去视觉的时候触觉，嗅觉和听觉会大大地提升，她瞬间就感受到了前面的障碍不太像工厂里的东西，而且仔细一听居然有极其微小的呼吸声。
　　这里居然有活人！
　　小女孩松开了推车，拖着废掉的双腿朝着两人的位置移动，朝他们伸出手去。
　　一米，半米，十厘米，指甲已经触碰上了单橼的外套！
　　怎么办？要跑吗？这里都是些瞎子应该不会太容易抓住自己吧？
　　感受到了单橼的情绪，齐莫空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工厂里其他的人，而且，除了那台老旧的电梯，也没有找到其余能送他们上去的工具。
　　只能赌一把了。
　　小女孩的手触碰到了单橼，那一瞬间她的双手居然肉眼可见的抖动起来。她闪电一般地缩回了手，像是在感受活人触感一样地将手贴上了脏兮兮的脸颊。
　　她这是在干什么？齐莫空有些不理解小女孩此时的行为，她是要包庇他们的存在，还是通知其他人过来把他们拿下？
　　此时，两人发现，小女孩脖子上的项圈发生了一些变化，绿色的光开始有些闪动，慢慢地变成了黄色。
　　小女孩伸手从自己已经非常凌乱的羊角辫上扯下了一个脏兮兮的蝴蝶结头花，蝴蝶结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呈现出了暗示死亡一样的灰黑色。
　　她宝贝似的捧着蝴蝶结朝着两人伸过去，表情带上了一丝期待。
　　两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这是要送他们东西？这个孩子难道是友军？
　　还没等单橼思考要不要伸手接过的时候齐莫空已经先他一步伸出手去。
　　哎，你！单橼瞪大了眼睛看着齐莫空，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用眼神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齐莫空没有理会他，还是接过了那个蝴蝶结头花放进了口袋里。
　　小女孩得到了回应，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全白的瞳孔爬上了一些细小的红血丝，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滑下。
　　“呜呜——”半天没有等来增员的小工们焦急地发出声音催促小女孩，小女孩用脏手随意地抹了把眼泪，将推车移动了方向，艰难地推向了电梯的方向。
　　单橼看着小女孩扭曲又丑陋的双腿在地上摩擦着，一时间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惊悚。
　　小女孩没有暴露他们的存在，现在还是安全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回到地面上呢？
　　这个老旧的电梯会不会出问题，会不会还没等电梯门关闭他们就被抓了出来。
　　齐莫空用胳膊撞了撞单橼，对着他做了个口型，“准备上去。”
　　哈？单橼表情瞬间有些扭曲，你告诉我怎么上去？你下来干了什么啊？就逛了一圈看了一边人肉罐头的制作程序就要上去吗？难道任务是学会制作人肉罐头？！
　　小工们搬完了尸体，将电梯门关闭上，推着载满尸体的推车走向正在工作的流水线。
　　小女孩没有返回她的岗位，而是凭着记忆摸索回了两人的位置，伸手拽了拽单橼的衣角，示意让他们跟自己走。
　　她还要干什么？
　　齐莫空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小女孩很有可能是在给他们指引离开的地方，于是捏了捏小女孩的手，又看了单橼一眼让他跟上。
　　单橼得到暗示后跟着小女孩向前走去。小女孩似乎也在尽力地避开那些人，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一只手摸着前面的空气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感受到方向不对后又急忙换了方向。
　　只见小女孩带他们走向了一个角落，小女孩摸了摸角落里堆得半人高的杂物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弯下腰艰难地将上面堆得东西往一旁移动着。
　　这些杂物后面难道有什么东西？
　　单橼让齐莫空站在身后替他们放风，蹲下身子帮着小女孩一起清楚着那些障碍。
　　清除了一半后，一个带有铁锈的金属棱角显露了出来，单橼喜出望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很快，东西被移除干净，杂物后面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是一个通风口！而且还不小，足以让他和齐莫空这两个成年男性攀爬进去。
　　小女孩努力比划着，想要表达出让他们赶紧离开的想法。单橼感激地捏了捏小女孩的手心，做着小女孩根本看不见的口型谢谢她。
　　单橼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示意齐莫空跟在自己身后，俯下身子将上半身探进通风口打探了一下确定是可以直接通向上方的。
　　于是他对着身后勾了勾手指，整个人钻进了小小的通风口里。齐莫空再三确认了这边是安全的后，也俯下身子将高挑的身躯钻进通风口。
　　小女孩听着动静确定了他们已经成功进入通风口后送了口气，开始又将那些杂物移回原处。
　　她吃力地搬动着重物，却没有看见脖子上灯已经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突然！项圈猛地收紧，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小女孩手中的东西掉落，她紧紧地抓着脖子上项圈想要把它扯下来。
　　小工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侧着耳朵分别着声音的方向，开始朝这边走来。
　　还没有在通风口爬几步的两人也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去。
　　通风口还没有被完全挡住，他们清晰地看见了小女孩涨红的脸以及朝这边走来的人。
　　突然，他们听见了在绞肉机那一侧的门打开的声音，小女孩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拼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头来艰难地用口型对着通风口不停重复着几个字。
　　“快...跑...”
　　嘭——的一声，项圈上方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猛地炸裂开，血液和脑浆像田园里盛开的玫瑰花一样绽放着红色的花瓣，被炸成碎块的头骨和大脑组织四散开来，差一点儿飞进了通风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