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人》柒扬

3、第 3 章

　　男人从树林子里走了出来，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单橼的面前。
　　他身材瘦高，单橼目测应该比自己高上个半个头。黑发细软地趴在额前，盖住了他的眉毛，皮肤在阴冷的月光照射下显得尤为苍白，甚至有些病态。
　　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敞开，露出了非常具有美感的锁骨。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但是单橼能看的出来他正在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身体，阻止它发抖。
　　他的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单橼在他黑色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自己正裹着外套弓着脊背一副胃痛的样子盯着人家看。
　　这人还挺好看的。这是单橼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要不...把扣子扣上？”
　　这是单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听后显然微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快到让单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齐莫空。”
　　男人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也没有扣上会让冷风灌进去的扣子，走近了单橼面对面看着他。
　　一走近单橼就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他感觉男人自身携带着极强的气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自己不得不仰视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一走近，他看清了男人的具体样貌，冰冷，生人勿扰的表情，但是，莫名感觉有一点点熟悉感。
　　“我，我叫单橼。”
　　单橼不得不挺直了身子以免被齐莫空的气场所击垮。
　　齐莫空点了点头，没有回话，转过身去盯着那栋陌生而又奇怪的工厂看着，单橼从背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便绕道他的身侧问。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是这儿员工吗？”
　　齐莫空半天没有回答，单橼不放弃地又问了一遍，这时，齐莫空才终于正眼看着他，说出了一句让单橼浑身凉意的话。
　　“你是在梦里。”
　　梦里？
　　单橼愣在了原地，随即用力地掐了一下神经分布最多也是疼痛感最强的手腕处，猛然袭来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那片皮肤迅速红肿了起来。
　　“卧槽，做梦的话咋会这么疼？”
　　面对单橼自残一般的行为，齐莫空的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
　　“你是被吸进这个梦境里了，当然，我也是。”
　　跟慌张地单橼不同，齐莫空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自己也被吸进来的事情，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单橼想这人是不是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啊，但是还是狗腿似的凑在人家跟前问东问西。
　　“我为什么会被吸进来？那我怎么才能出去呢？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被吸进来的啊？”
　　“我以前进来过几次，要完成任务后才能出去。”
　　“什么任务啊？完成不了的话是不是永远也出不去？那我在现实生活中会不会一直都是沉睡的？”单橼甚至都想到了自己一直没有上班，然后老板找到物业砸开房门后看见躺在床上，身上已经结满蜘蛛网的自己。
　　他想到了盗梦空间，最后自己永远被困在梦境中出不去，随即背后发凉，身体一个哆嗦。
　　“会有指令的，我没有失败过，而且在梦境中时外面的时间应该是停止的。”
　　单橼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齐莫空的口袋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又眼神复杂地看着工厂。
　　“任务来了。”
　　“什么？啊——”
　　齐莫空突然拽住单橼的胳膊，一把将他拉进了那个小树林里蹲下，单橼被杂草扎的不舒服，正左右扭动身体的时候被齐莫空一把按住。
　　“别动。”
　　齐莫空看着瘦弱，但是劲儿却异常的大，单橼这个常年泡在健身房的人被他按的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单橼被捂住了嘴，只能用眼神怒瞪着齐莫空。
　　“看那边。”齐莫空压低了嗓子，在单橼耳边轻轻地说，热气吐在单橼的耳蜗，丰富的毛细血管使得它的耳朵异常敏感，痒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被武力碾压的单橼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看向齐莫空目光的方向。
　　紧闭的铁门外突然有了一阵光亮，随即听见了汽车的声音。没过几秒，一辆皮卡车行驶了过来，铁门像是有自动感应一样，吱呀——地一声打开了。
　　黑灯瞎火的，他们看不清车上放的是什么东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是一个个土黄色的布袋子，堆满了车后面。
　　破卡车缓缓行驶了进去，铁门也紧随着关闭。
　　车开到了白色工厂的门外，像是害怕打草惊蛇一样，车上的人将车灯关闭，随即下来了两个身影，他们开始搬运着车上黄色布袋。
　　离得远而且光线暗，他们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很快那两个人就将东西搬完，又上了车，将车开了出去。
　　“噗——”单橼的嘴终于被松开了，齐莫空手劲太大，怕是要在自己脸上按出个五指印出来。
　　“走，进去。”齐莫空突然站起身，抬脚走出了树林。
　　“哎？去哪儿啊？”单橼急忙跟着起身，拍了拍外套上沾上的杂草和灰尘，跟上了齐莫空。
　　齐莫空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味地朝着那座工厂的大门走去。
　　“不是吧...要进去吗？里面感觉好危险啊，我能不能不进去站在外面等你？”
　　单橼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他不知道工厂里面会不会有未知的危险，直觉告诉他里面没有好东西，于是他稍稍拽了拽齐莫空的衣袖，语气多了一丝哀求。
　　“这是任务，如果你不想醒来的话，就站在这里吧。”
　　齐莫空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单橼，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怜悯之心，伸手扒拉下单橼的抓着他衣袖的手，抬脚就走进了里面一片黑暗的工厂。
　　“你...你等等我啊！”算了，进就进吧，要不然真被困住了怎么办？单橼一咬牙，跟着跑了进去。

　　走进工厂的内部，里面没有外边那么黑暗，而是开着几盏应急灯。流水线已经停止，但是从上面的痕迹来看，不难想象出白天这里是多么忙碌的状态。
　　单橼有些奇怪，明明已经没有人了，为什么烟囱还在冒着烟？
　　这时，他们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听不出来是从哪一个方向走来的。
　　单橼屏住了呼吸，虽然自己现在还一无所知，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被人发现，这在现实生活中还能算是个私闯民宅。虽然这是个工厂。
　　“过来。”
　　齐莫空一把拉过了单橼，按开了离他们不远的电梯按钮，想都没想直接进去然后关上了电梯。
　　电梯里黑暗一片，只有楼层按钮透着光亮，单橼抬头一看，上面的楼层显示居然是5楼！他们不是在一楼吗？！
　　难道他们穿到了重庆？
　　“你有没有闻道...一股味儿？”身旁的齐莫空突然开口。
　　被他一提醒，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下的单橼才闻道电梯里压抑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地铁锈味，还混在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什么味儿，好恶心啊。”单橼捂住鼻子皱紧了眉头。
　　电梯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这味道...莫名有点像...
　　“尸体？”
　　“尸体？”
　　两人异口同声。
　　此时，电梯就像是有感应一般，老旧的灯管突然开始闪了起来，拼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给他们勉强照清了这个电梯的全貌。
　　看见电梯情景的单橼腿一抖差点直接昏死过去，捂着嘴蹲在地上干呕着，浑身颤抖闭着眼睛不敢环视四周。
　　只见这个不大的电梯四周竟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尸体！
　　有明显是刚死没多久的尸体，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从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脑袋是溢了出来，其中还掺杂着粘稠的脑浆，正滴滴答答地滴在电梯的地板上。
　　有几个尸体都不完整了，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还有无头鬼。蛆虫正啃食着他们的烂肉，吃得过饱的几只身体过于肥胖，扒不住糜烂的软肉，吧嗒——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单橼突然感觉一个黏腻的东西突然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伸手一摸居然是一颗带着血丝的眼球！吓得他站起身甩手就将那颗眼球丢了出去，一抬头跟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来了个面对面贴面礼。
　　少了一颗眼珠的尸体正面目狰狞地盯着单橼，似乎在控诉着他为什么要将他的眼珠随手扔掉，空洞的眼眶里照不出来此时单橼惊恐地表情。
　　齐莫空的情况也不必单橼好多少，他捂着口鼻不想将空气里的腐臭味吸进自己干净的肺叶里。
　　他们两个人就被一整个电梯的尸体死死地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单橼已经快濒临崩溃了，也不管出去会不会被人看见，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猛按着开关想要从这个像地狱一般的电梯里出去。
　　突然，电梯开始下降，并没有像单橼期望的那样打开门。
　　老旧的电梯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装了整个电梯的尸体重量，晃动的有些厉害，还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绳索就会断掉，把他们乃至整个电梯的尸体全部摔进地狱里去。
　　两人有些站不住脚，摇摇晃晃的。单橼在快要失去平衡一把扑向尸体怀抱的时候被齐莫空猛地拽了回来拉进了怀里。
　　单橼的脸贴在了齐莫空的胸口处，他看见齐莫空的胸口有些变粉，而且心跳似乎有些加快。
　　单橼没有想太多，觉得齐莫空也是被吓到了，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扒住了他的身体。
　　咚——
　　电梯猛地停了下来，两人被震得身体一晃，挂在电梯壁上的一个尸体也倒了下来，险些摔进单橼的怀里。
　　一看楼层，负18楼。
　　这时，电梯的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