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千金归隐记》一潭星

9、第9章

　　天色不早，晚霞映红天边，虽然恋恋不舍，也不得不归府，跃上马的那一瞬间，她不禁想，如果能骑着马一直不停地走，走到中意的地方留下来住几日。住够了，再踏上路途，就太好了。

　　身后有马蹄声渐渐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走着，转头一看，是刚刚惩治商贩的杜少鸿。

　　“你是傅府的丫鬟？”杜少鸿问道，轿子里的翠竹听见，刚想回答，又看见自己一身素色青萝长衫，端的是小姐打扮，而轿子外的人，很明显是在问她家小姐。

　　碧鸳看着自己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明明自己是男子打扮，那人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女儿身份了？也罢，既然他认出，不如承认，“在下是傅家小姐丫鬟翠竹，敢问公子何事？”

　　“方才并未看见你家小姐，你擅自做主就把一个随从买了，我在这长安城没有遇过这样的事，故而好奇一问。”

　　这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偏生这么好管闲事。碧鸳扶额，“我自小与小姐长大，她的性子我最熟悉，现下她就在轿子里，方才我叫住那小乞丐，小姐并未反对，是以我有把握买下他，并且肯定是小姐中意的人。”

　　好，满足阁下的好奇心了吧？阁下可以走了吧？

　　谁料，他话锋一转，“你可知道我是何人？”这人没完了是嘛

　　“知道知道，杜家少爷杜少鸿，翠竹见过杜公子。”额，好像换了身份，脸皮也厚了些。

　　“你一个区区傅府丫鬟，见了我居然不躲不藏，跟我说话也没有丝毫礼节可言，真是胆大包天啊。”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怎么办？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一骨碌翻身下马，单膝下跪，两手握拳，“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杜公子，请公子恕罪。”

　　街市上人来人往，看着这个下跪的清秀公子，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看什么看，没见过认错嘛，奴才给主子认错，天经地义呗。

　　翠竹听见外面的动静，早在轿子里急得六神无主，吩咐落骄。也不要人扶，一把窜到碧鸳面前把她扶起来，说了个小字，方知不对，忙道，“杜公子，我这个丫鬟深得我意，你还是不要把她吓坏了不能服侍，我这且不如意好几日呢。”

　　跪在地上的碧鸳听了，不等杜少鸿说话，便站起身来，搀在翠竹身侧，“谢谢小姐体谅，多谢杜公子。”

　　杜少鸿饶有兴趣地看着主仆二人，清秀女子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所谓的小姐却畏首畏尾，着急忙慌，便道，“正好我去傅府找管家核对中秋菜单，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翠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碧鸳也着急得紧，一回府不但露馅了，连换衣服的时间也没，这个杜少鸿，尽添乱，早知刚才就不该招惹他。

　　杜少鸿还是一脸看戏的表情观察清秀女子的反应。见他这样，碧鸳可以肯定他已经猜出来了，干脆把头发簪子一拔，一头秀发凌乱着飘散在脸颊旁，端的清丽可人。懊恼道，“我就是傅家小姐傅碧鸳，是我一时兴起想来街上玩，跟翠竹换了身份，您热闹看完了没杜公子？”

　　杜公子还是慢条斯理见怪不怪的样子，“原来是傅小姐，失敬失敬。既然如此，此次见面即是有缘，我们还是同回府上，傅府的菜价我只算九成如何？”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呢。

　　到底还是以回府途中换衣不便为由让他改日再来府上。

　　傅恒远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连自己的亲娘都没看，直接就来到碧鸳的院子，姐姐，姐姐的叫着，下人们备衣服的备衣服，传消息的传消息，准备饭菜的准备饭菜，忙作一团，合府上下，鸡飞狗跳。

　　碧鸳不由得头疼，不回来想念地紧，一回来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一脸笑容地迎出来，恒远一边从后背的竹娄里拿出一把已经干了的绿色杂草，一边高兴地嚷嚷
　　姐姐，我这次去世外桃源，见到一个药王，手段十分高超，说他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这是我说了你的症状后他让我采的草药，说是十分有效。

　　翠竹听了，马上抢了过去，就要命人炮制，早早熬药。

　　碧鸳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弟弟，半年不见，又长高了许多，全身精瘦，衣服半新不旧，鞋子照样磨得破了几个小洞，长年风霜雨雪地飘着，皮肤已经粗粝干燥，起了皮，但还是掩盖不住原本端正的五官。

　　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快去洗个澡，见一见二姨娘，她肯定想你想的紧，再好好睡一觉，你的药只要熬好我定会第一时间就喝的。

　　傅恒远不在意地掸掸衣服上的尘土，一边转身一边说，好，等我忙完，再来找姐姐细说。

　　来也快去也快，真是风一样的男子。

　　碧鸳命翠竹把早就给恒远准备好的一套衣服，鞋子送过去，待他一洗完澡就换上。

　　第二天一早，碧鸳就去看恒远，站在书房门口，同以往一样，恒远正在画图，时不时在山上，水旁做个注释，极是专心。

　　给他做好的这身月牙白长衫正正好，是比着他的身子又长了一寸做的，鞋子也比原来做大了半码，现在的他穿起来说不出的清爽利落，都长成半大公子的模样了。

　　恒远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翠竹正要把碧鸳给他准备的点心送进去，碧鸳摇了摇头，退了出来。

　　正好碰上同样给恒远送乌鸡汤的二姨娘，碧鸳把二姨娘也劝了回来，母女二人就坐在书房不远的亭子里聊聊天。

　　二姨娘不时地撇一下恒远的屋子，又叹了口气，“等你出嫁后，我也该给恒远寻一门亲，让他收收心了。身为尚书大人唯一的儿子，他不能总是说走就走，总是要谋求官位，光宗耀祖的呀。”

　　碧鸳没有急着答话，低头思忖片刻，问道，“爹爹是什么看法？跟二姨娘说过吗？”

　　“我就是对这点奇怪，高官俸禄你爹享受了大半辈子了，他就不想让他的儿子也像他一样吗？每次我说让远儿回来，你爹都是无可无不可的话，让人一肚子气。”

　　碧鸳想了想，劝道，“二娘，人各有志。恒远出去游玩不是挺开心的嘛。至于当官，他若志不在此，苦苦相逼倒不好了。”

　　“我倒认为，每个人都有他的追求，庙堂之高锦衣玉食固然好，江湖之远肯定也有我们想象不到的逍遥自在，恒远他觉得好便是好。

　　我倒很替恒远高兴，小小年纪就找到了自己的热爱之事，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所求，当真潇洒。”

　　杜少鸿恰巧来傅府找管家确认一下中秋节晚上的菜品。

　　秋光阁的酒菜出众，独一无二，是以每到节日或是宴请，各家大府必定少不了订上几个招牌好菜，再预定几坛桂花酿，所以杜少鸿亲自去各府核对，问清口味偏好，有无忌口，免得把酒菜搞错，得罪各位达官显贵。

　　路过走廊，听到亭子里碧鸳的一番言论，杜少鸿再次看向这个一见面就不同寻常，再见面更不同寻常的姑娘，心里不禁暗暗地想，常人毕生追求不过于此，没想到竟在此地听到，这位傅小姐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过来请安，二娘马上收起伤感的面孔，开心灿烂地问杜少鸿好，说道，“不必劳烦杜公子亲自来一趟的，需要什么，我们叫下人送过菜品去就好了。”

　　杜少鸿淡淡一笑，“总需亲自过问，心里有数才好，只有把细微之处做好了，大家才会多多吃我们的菜嘛。我那天巧遇傅小姐，跟傅小姐说好，今年菜品给傅府便宜一成。”

　　“是嘛，二姨娘马上眉开眼笑，“我怎么不知道她与杜公子相识，”说着瞟了碧鸳一眼，还是我们家鸳儿的面子大。”

　　“过两日，我在秋光阁举行品茶会，届时有新做的糕点请长安城内各家小姐品尝，今年公主也会特地赏脸敝阁，请夫人与小姐也去凑个热闹可好，”说着放下一封精致的帖子。

　　“多谢杜公子，杜公子慢走啊！”

　　看着脸都快贴在远去的杜少鸿身上的二娘，碧鸳不禁感慨这人是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嘛。

　　“奇怪，今年杜公子怎么亲自跑到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