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千金归隐记》一潭星

7、第7章

　　除跑了一个乞丐以外，其余都在这里了，请世子过目。

　　魏吾彦叫来肖管家，“是谁告诉你我要找乞丐的？”

　　肖管家本来战战兢兢，咱们这位世子，心思深沉，琢磨不透，忽然叫来自己，莫不是王府哪里管理不善，得罪了主子？

　　听到世子问这个，马上放宽了心，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来，“方才我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莫非是那乞丐找着了？”

　　世子面无表情，又问一遍，“是谁告诉你我要找乞丐的？”

　　肖管家这时觉得气氛不对，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如实回答，“前日，我在院子走廊那儿打扫石阶，听见路过的王爷随从冷冽带着两三个人路过，嘴里说着，找到那个乞丐，你们能有几天好酒喝。”

　　“奴才听说后，便，便起了心思，三两个人哪能找得到？城中那么多乞丐，既然有世子要找这个由头，那就好办了。”

　　世子的脸色越听越严肃，老头儿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我们魏王府找人，差当地负责巡街的小府衙来帮忙这种事也是有的，奴才和那些官兵头子也混了个脸熟，把所有乞丐抓起来一一排查也不算太难的事，所以，”

　　“所以你就胆敢命令巡街官兵把城中所有的乞丐抓起来？你好大的胆子？！”魏吾彦提高了声音。

　　老头不死心，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世子爷，莫非没有找到？”

　　“我要找的乞丐是我的座上宾，我原本打算客客气气请他来的，如今你弄得满城风雨，把我的客人得罪得彻底，你说该怎么办？”摆弄着桌上滚烫的茶碗，这位公子爷看着若无其事，随意地问出来。

　　“求世子放过奴才一命，奴才这几十年勤勤恳恳，忠心为府，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世子。何况，如果不是老奴，十年前，王爷的腿就没了呀。”

　　屋里静静的，只有肖管家沉重的呼吸声。

　　“若不是这几十年的情分和三年前你救我爹那一次，你还能活到今天？府里王席之的名画《山水游》是不是你着人偷偷卖了？洗衣房里的一个丫头，是不是你看她貌美，霸占了她身子并把他放在夫人房里王府采买账本弄虚作假，每月凭空消失几十两银子，是不是你的手笔？”

　　地上跪着的管家已经哆嗦起来，已是中秋前夕，天气渐渐凉爽，可汗水还是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他明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干脆全部否认，又知道不可能，如果不是十足的把握，搜集到明确的证据，这位王爷不会如此发难。

　　他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世子早已洞察已久，今日的事情只是一个由头，他需要一件事情让他有理由对他发起责难，从而名正言顺把他处理掉。

　　如今，只希望这个昔日里自己看大的娃娃能网开一面，让他活着，回到他的老家去，手头的银子足够他在乡野之地买几亩薄田，安享晚年了。只是，这种日子比他想象得来得更早一些。

　　“那你向王爷请命去吧，”魏吾彦头也不抬，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王爷为人天真烂漫，从小不爱权势官斗，整日斗猫喂鱼，所以魏王府一直不温不火，不受皇上器重，也不是其他王府的威胁，倒也悠然自在。

　　即使是这样，作为曾经的皇子，也是从小被名师伴读，固然他不喜欢功课，但是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很是聪慧，长得又颇为俊朗飘逸，此时为丞相女儿的王妃便暗自倾心，最终得皇上赐婚，结为佳偶。

　　王妃强势，世故，八面玲珑，却也保有一点赤子之心，这也是她嫁王爷的原因，可能他就是心里的另一面她吧。

　　管家突然告知王爷要告老还乡，王爷大吃一惊，“肖老弟，你要回家去了吗？不陪我一起喂鱼，捕猎，骑马射箭了吗？”

　　看着这位正在拿着一根棍子斗蛐蛐，整日不理世事，只是每日缠着自己吃喝玩乐的老王爷，他无比不舍，却也知道自己在这个王府再也呆不下去了。仗着自己和王爷的交情，他私下偷偷敛财，强抢婢女，虽有阿谀奉承之人，但怀恨在心的也不是少数。

　　他太自大了，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真以为能在这王府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辈子，却忘了已经成人的世子爷，更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奴才！

　　肖管家脸上沟壑凸显，腰背已不复壮年的挺直，确实不适合再过度操劳，王爷便给他脱了奴籍，赐了银子，准了他的请求。

　　半路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截了管家的马车，抢了他的包袱，一无所有的管家只好一路行乞，拄着棍子蹒跚而去，甚是凄凉。

　　魏王府，魏吾彦随从冷冽一身黑衣，望着面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世子，答复道，办妥了。

　　魏吾彦背着手，没有任何动作，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觉察到背后随从的异常，懒懒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冷冽想到虽然世子吩咐杀了他，自己一时心软却放了他，好在这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转眼间，又到了每七日去寺庙进香的日子。

　　翠竹给碧鸳打点妥当，上了马车，又细细吩咐道，小姐去了寺庙定要时刻小心，人多眼杂，奴婢又不在身边，不要和旁的人多说话，只进香拜佛就好，天一黑就马上出来，奴婢在庙口等候小姐。

　　碧鸳不禁失笑，都进进出出半年了，这丫头每次都跟自家小姐从未出过远门一般唠唠叨叨半天，跟着担一天心，真是难为她了。

　　又不能告诉她真相，碧鸳只好耐心听着，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情景，街市上好不繁华，真想甩开这小姐身份，不顾一切地在小摊前吃吃喝喝，买买胭脂水粉，看看街头卖艺表演的杂耍，不过，可能，因着这身份束缚，哪怕真有那么一日，自己也是放不开的吧。

　　碧鸳放下帘子，自己闷闷地想了一会儿，便不再看外面，只阖了眼睛，养养神。

　　马车忽然在当街停了下来，听见驾驶马车的小厮毕恭毕敬地叫道，世子。

　　魏吾彦朗声朝着轿子说道，“这么巧又遇上了傅小姐，不知小姐要去何处？”

　　碧鸳早听见外面的动静，理了理衣服，打开帘子，微微颔首，“碧鸳见过世子爷。我正要去城西的香山寺进香，世子爷要去何处？”

　　“我刚刚从府里出来，也准备去寺庙进香，保佑我的婚事顺利。”顿了顿，又说，“既然顺路，不如我和小姐一同前往，如何？”瞎话张口就来，随从冷冽表示很佩服。

　　翠竹听了，悄悄对着碧鸳调皮地笑了一笑，碧鸳心下也不由得有些羞，婚事自然是指我与他的婚事，只是这大庭广众一下，这魏吾彦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教人如何接他的话头。

　　魏吾彦戏谑地看着碧鸳那微微发红的脸，心情顿时很好，竟总是想时不时撩拨一下她，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浪荡？

　　旁边的冷冽也挑了挑眉，自家这公子爷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平日里不苟言笑，虽也和其他公子一块去倚春楼喝酒快活，但是眼睛从来都是冷冷的，即使和那些女子调笑过夜，也总觉着他紧绷绷的，今日见了这位小姐，却显得放松的很。

　　一时之间，各人各心思，都在等着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开口，碧鸳心一横，蹦了俩字，也好。便放了帘子，长长出一口气。

　　坐在马上的世子爷武功不弱，听到了这一声呼气，又是一声轻笑。

　　翠竹倒是放了心，终于有人可以保护小姐了。

　　远远看见层层叠叠的山上有一座赤色高顶的大殿，殿旁云雾缭绕，拾阶而上，山下的人渐渐变小，山脚的小溪潺潺而过，来到这样的佛门净地，不自觉也变得肃穆起来。

　　魏吾彦问道，小姐从小便常去这个庙里祈福进香？

　　碧鸳提着裙子，盈盈答道，“以前不曾。半年前随父亲来到这儿，认识了一位高僧，父亲便命我跟着高僧学一学佛法，说是我身子孱弱，这位高僧武功高强，佛法精通，对我大有进益。”

　　“恕在下冒昧，据我所知，那高僧神龙见首不见尾，半年前才来了香山寺讲经，旁人竟是一概不理会。那高僧认识令尊？没有缘故为何这样帮着小姐？”

　　“我也不知，只是父亲吩咐，我便照做。父亲一向不与我们小辈多言。”

　　魏吾彦怕问多生疑，转而凑近说道，“夫人今日为何不骑马前来？”

　　碧鸳见左右无人，他又开始放肆，便向前一步，“我来这里那位高僧单独为我祈福做法事，旁人不能参与，否则心不诚，望世子见谅。”

　　魏吾彦不动声色，往前凑了凑，笑着压低声音，“我也希望我的夫人身体健康，心情和畅，这样就可以与我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碧鸳见他又开始撩人，便迈着小碎步先行一步，边走边说，“世子爷这么嘴甜，必是对许多女子说过，碧鸳可受不起。”

　　看着前面女子一双羞红的耳朵，魏吾彦心情甚好。

　　早有一个年轻的小僧等着碧鸳，一见她，便把她领入后院，被一颗大梧桐树挡了视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