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衍那》玉漏寒花

20、旅程

　　暮色已昏，街上许多店子已经打了烊，只剩下客栈还在经营着，夜色中有两人乘着骏马仍慢悠悠地晃荡在大街上。“还好，还好，赶在了城门关闭前进城，不然今天就没有地方可住了。”“......若是御剑能在瞬息间就抵达这城，非要骑马。”“师尊既然答应了我，可不能反悔的，说好了在凡世就用凡世的方法生活。您这不是都没骑过马么，第一次骑马，感觉是不是也挺不错。每次都是御剑，也可以换换花样嘛。”没错，这两人便是一路游玩过来的迟渊和群玉了。刚刚在夜色里瞧得不真切，现在走进了才看见，原来群玉骑的马的缰绳握在了迟渊手里，迟渊这是一路牵着群玉的马走啊，难怪慢悠悠地天色黑了才走到下一个城镇。群玉仍一脸一本正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从前不是没见过从山下办事回来的弟子驰马飞奔的样子，那样子真是飞扬不羁，落在他眼里却只觉得是这弟子学艺不精没有学成御剑术只得骑马，既费时又费力。如今他也骑上马了，才知道原来骑马一点儿也不比御剑容易，虽然迟渊顾及他走得慢，他的双腿内侧仍被马鞍磨得生疼，才走了一个时辰，腰胯已经麻了，但他没有说出来，脸色上都未表露出一丝不适。

　　“到了，师尊。徒儿扶您下马。”迟渊轻松一跃便跳下马来，群玉刚想说不用，但腰间传来的阵阵麻意让他还是闭上了嘴。迟渊扶着他，从马鞍上跨身下来，一落地便被颠麻了的腰胯给限制了行动，他身子一倾差点坐在地上，迟渊憋着笑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扶着他的腰进了客栈。“掌柜的，两间上房。”迟渊一边招呼掌柜，一边用干净的帕子将凳子擦干净，扶了师尊坐下。“哎哟，客官这是怎么了？”一位年轻的掌柜从柜台后头走出来，指了指群玉问道。“哦，无碍，我师尊不惯骑马，这是累着了。”迟渊解释道，掌柜从柜台上拿了一个小木盒子递给迟渊又说道：“我们这儿啊经常有商贸队路过去南海渡船，这是专门治擦伤的，客官，给您，您呐给您师父抹上，明儿一准好。”“多谢掌柜的！”“就是...嘿嘿...”“哦，这多少钱，我们买了。”“哎呀，不是不是，这是给过路的客官们免费使用的，不收钱。额...我的意思是，咱们客栈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您看...”“这样啊，也不妨事，上房给我师尊，我么随便什么房间都行！”掌柜的仍一脸难色，“客官啊，您早来一时半刻房间都是有的，现在就只剩这么一间房了，要不您看...你们师徒挤挤？”迟渊听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怎么行，这样吧，我睡你们柴房，我...睡柴房...”“啊？”掌柜看迟渊一身公子哥的装束，想不到他竟自请睡柴房，这师徒俩到底是什么情况？师父也能看着自己的徒弟睡柴房么？别是师父太严苛了，徒弟这么怕他吧！看着也不像啊，这个师父斯斯文文的样子...见掌柜没有后话，迟渊又急道：“怎么，掌柜的，难不成你们连柴房也租住出去了？！”“不是，柴房倒是有地方，但是...怎么也没有客人睡柴房的道理不是...”他一边嗫嚅着一边瞥了瞥端坐在一旁的群玉。“没事，没事！我睡得惯！”“好了，阿渊，不闹了。”群玉终于开口了，“一间房就一间房吧，无碍。”掌柜听群玉都已发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师父也不是很严苛麻，怎么徒弟会怕成那样呢....

　　迟渊硬着头皮进了房间，他向掌柜又要了一床被子和干净的毛巾、一盆水，合上门将毛巾打湿了又将屋里仔细擦了几遍，对群玉道：“师尊，对不住，我...没想到这样的情况，委屈您将就一下了。”他将床上的被子掸了好几下，又将多要的那床被褥铺在了床边的地上，看来他是准备打地铺了。群玉有些不忍，“地上凉...”“不要紧的师尊，你忘了么，我是玄阳之体，不会受寒的！”“唔...”群玉不知在想什么，好像放下了些他贵公子一样的架子，不那么嫌弃这个房间了。他和衣躺下，被子上还有早上刚晒过的阳光的味道，他突然不那么讨厌这个凡世了。许是一路上被颠得累了，迟渊很快就睡着了，群玉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下床给他掖了掖被子，手触到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那炙热的体温让他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快速地缩回了手。他半蹲在迟渊面前，手指上炙热的触感还隐约残留着，他仔细的看着他的眉眼，迟渊的眉毛非常浓密，又黑又粗，鼻梁是高挺的，嘴唇的轮廓也十分分明，他和自己不同，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少年人飞扬的阳光的气息。群玉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鼻梁，手停在半空中似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他回到自己床上，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翌日清晨，群玉习惯了早起，但他醒来时，迟渊却比他还要早——他已经叠好了床褥不知到哪里去了。群玉梳洗完了仍未见他回来，便下楼去寻，刚推开门，便看见迟渊端着一碗面条从走廊那端的楼梯走上来。“师尊，尝尝。”迟渊将那碗面放在他面前，面热腾腾的上面还卧了一只煎蛋。“师尊放心，碗筷是徒儿新买的，用滚水烫过了，面也是徒儿自己做的。您尝尝徒儿手艺。”“你不是知道为师辟谷么？何必...”“徒儿知道！但毕竟凡世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师尊从前应该都是没有尝试过的，徒儿想让师尊试试，说不定师尊会喜欢呢。”他额前的头发上还沾了些白面，群玉有些触动，哪怕是从前不辟谷的时候，昆仑虚里也只有一些口味清淡的粥羹，自从他选了凡人弟子上来，为了使他们不饿肚子，昆仑虚才做了些包子馒头，哪里有凡世这么多花样的吃食。他拿起筷子，尝试性地夹了一根面放进嘴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碗清汤面格外好吃。“好吃吗？”“唔...”群玉认可地点点头，“那就好，若不是一大早没买到鸡，做出来的鸡汤面应当会更合师尊胃口。”群玉笑了笑，又吃了好几口，算是在行动上鼓励了迟渊了。

　　楼下大堂里一阵喧哗的声音打断了两人早饭，“怎么回事？”“不知道，徒儿这就去看看。”迟渊下到大堂里，只见大堂门口风尘仆仆的来了一队人，一个个面如菜色，有几个年纪小的还在不住的打颤。他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听他们杂乱的对话。“我的天爷啊，终于是逃出来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呀！”“差点就丧命在那儿了...”“客官，客官，你们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哟，怎么脸色这么差啊！”“有鬼！我们碰上鬼了！”“什么？你们这是在哪撞鬼了呀！”“就那前不远，晓庄，你晓得吧！”“晓得晓得，晓庄嘛，就在我们城上游不远，才隔了不到五公里。怎么了那儿？”“一夜之间，都死了！”“鬼杀的？”“可不是，不是鬼还能是人？！一个个都是惊恐而死，死相可惨了。又好几个胳膊腿儿都给鬼吃了！”“别不是什么野兽吧，怎么就一定是鬼了？”“我们看见了呀！青面獠牙的！差点儿也死在那鬼手里头咯。”“切，怕是骗人的吧，都让你看见了还能让你全须全尾的逃出来？”“诶，那小子，你怎么说话呢！不信，有胆量的你自个儿去看看呐！”.......迟渊在旁边听得真切，回头便将所听闻的告诉了群玉。“师尊，不如我们去晓庄看看？兴许是有妖孽作祟。”“也好，既杀了一庄子的人，若是妖孽必然留不得它！”二人说罢，这就整顿了下，即刻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