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衍那》玉漏寒花

17、烛九阴

　　从极渊地处深海，深万仞，下接九幽冥狱，自出现始即为冰封之态，有冰夷神驻守万年。迟渊凭着玄阳之体自是不惧从极渊的冰寒的，但昱言不行，昱言是孔雀族少主修得多为火系法术，灵力内核也皆属火性，碰到此等局面对他是极大的挑战。二人住在鲛王的碧落宫已数日，凭借着万妖令好歹让那鲛王借出了一队亲卫一起进入从极渊，迟渊又将昆仑虚秘制辟寒丹尽数给了昱言，这辟寒丹能否隔绝冰夷神和九幽之地共发的寒意还真不好说。二人拿着鲛王绘制的从极渊地图，又带着亲卫队，终于决定出发了。

　　群玉在水镜之外仍默默地注视着他，自从上次迟渊与鬼车一战差点儿殒命，追魄竟难以感知到他的所想了，只是能时刻传递回他的所见所闻所说，不知是否是迟渊魂魄有损。事实上，大概是月瑶的一魂苏醒的缘故吧，追魄本就是和魂魄相连的神器，月瑶的一魂苏醒后竟影响了追魄的部分作用。

　　而迟渊一行此刻已经到了从极渊口，向下望去，所见皆为一片雪白，一眼看不到头，一片的白色里没有任何东西点缀——没有任何生命能在从极渊生存。为首的二人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便一跃而下，身后的卫兵也紧跟着跃了下去。下沉的速度非常慢，和初入海时的感觉不一样，好似是有一股暗流从从极渊底翻涌上来，阻碍了他们下沉的速度。然而，下沉得越深，温度下降得便越快了，身后的卫兵皆是天生的水族，在不同温度的海水里爬摸打滚得习惯了，暂时竟也还撑住了，昱言却开始受不了，他的内核在寒意的压迫下开始不稳起来，他赶忙摸出一粒辟寒丹服下，弹指间他的内核便稳定了。不知这样下沉了多久，终于脚碰到了渊底的地面，从极渊底不同于渊口还能见着冰雪的颜色，渊底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二人早已料到此等情形，随即令卫兵们掏出碧落宫中带出的硕大的夜明珠，一瞬间渊底便被数颗夜明珠给照亮了。只见各卫兵们托着夜明珠，但面色已然不好，青着嘴唇，脸上也泛着死气，昱言也好不到哪里去，辟寒丹不知服了多少颗才能暂时镇压住不断侵蚀内核的寒意。迟渊有些不忍，对身后的卫兵道：“你们就在此等候，切不可轻举妄动。”随后，从一卫兵手里接过来一颗夜明珠便与昱言朝更深处走去。没走得多远，便已看见一处冰洞，洞外残留了大量的暗红色血迹，是烛龙的血。二人迅速的交换了眼色，迟渊便拔出飞卢剑朝洞内走去，昱言则反过身来持剑对着洞外，一人进一人守。迟渊将夜明珠放置在洞口冰壁上，让夜明珠的光刚好能照见二人。他又向洞内深处走去，冰洞十分的狭小逼仄，刚走进没几步便在夜明珠微弱的余光里看见了那只辛苦找寻的烛龙。它卧在洞内昏睡着，浑身呈暗红色，个头比黑蛟大出两倍多，头顶无角，四支大毒牙支棱着上下颚露在外头，从外形上来看，真称不上“龙”，更像是巨蛇。迟渊屏住气息，不敢大意，他深知此毒牙的厉害。他缓缓地靠近烛龙，又施了个昏睡咒让它睡得更沉些，他举起飞卢想快刀斩乱麻割了毒牙立即离开，然而刚准备下手，忽听得烛龙身后一声稚嫩的怒吼，从后头射出一条小蛇来，小蛇一击却咬中了飞卢剑身，它吃痛又被飞卢磕断了一牙，凄厉地叫喊声瞬间使得烛龙睁开了眼。烛龙一睁眼，从极渊底刹时恢复了光明，睁眼为昼，闭则昏，果真是烛九阴无疑了！迟渊心道不好，迅速退出洞外，对昱言和远处的卫队大喊：“快跑！”说时迟那时快，迟渊前脚刚出洞，身后的烛龙便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他就地一滚，以飞卢剑尖擦着烛龙蛇腹而过，烛龙暗红色的鳞片甚是坚硬，这等上古神兽不受万妖令辖制，连神器也丝毫伤它不得。看来需得找到烛龙弱点突破，否则恐怕众人都得死在此处。昱言已领着卫兵向上游走，走了半刻仍不放心，掉转头准备去相助迟渊，却听迟渊又喊道：“快走！别回头！”迟渊一个打滚立马站起来，以飞卢单人抵御着烛龙。昱言看了一眼众卫兵，一咬牙，将众人驱走，还是独自转身去帮迟渊了。“让你别回头！还来干什么！凭空多交代一条性命罢了！”昱言也不多言，举起剑就刺向烛龙的眼睛，烛龙一个摆尾就将他扫在了冰壁上。一瞬间，迟渊脑里突然闪过许多片段，是月瑶和昱言在一起的片段，往日里月瑶虽在母族时日极短，但这个大哥却极喜欢这个妹妹，常常护着她，私底下每次她来都给她带上不少新奇得小玩意儿。一时之间，迟渊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居然开口喊道：“大哥！”昱言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声男子的呼唤，奇怪的是却冥冥之中仿佛看见了自己死去的小妹。他狠狠的撞在冰壁上，耳边嗡嗡直作响，他奇怪的看了一眼迟渊，两个本应是敌对的人，他竟在他眼里看见了关切之色，他不免有些动容。烛龙腾起身子，朝着迟渊当头咬下，迟渊哪里敌得过烛龙这等上古神兽，简直是无甚还手之力，他双手吃力的撑着飞卢，卡在烛龙巨齿之间，心道：“师尊，徒儿怕是回不来了。徒儿无法帮你摧毁身体里的巫灵了。”强烈的心念使得追魄突然发出温润的光，竟然将这强烈的意念传送了过去！群玉在另一端水镜外看着，本是打算等他不敌身死，元神散去后将身体带回昆仑虚刚好给十巫做了容器，他没想到，原来迟渊不远千里去寻的烛龙之牙竟是为了他！他心中狠狠一痛，痛得他忍不住抚住胸口不断喘息，疼痛过后又是阵阵心慌，他得将他带回来，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群玉双手捏诀，催动全身灵力，水镜瞬间从银色变换成了温润的蜜黄色，那是追魄沟通的甬道，可以直抵迟渊身边。

　　迟渊已经近乎脱力，烛龙一尾应付着昱言，这边仍不断施加双颚的压力，好在飞卢是柄神剑，断不可能折在它口里，迟渊凭着飞卢硬是撑了足足半柱香。他的胳膊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下一秒飞卢已然脱力离手，迟渊一个闪身躲过了烛龙的毒牙，却不想被它的头撞到冰壁上。它愤怒的喷着鼻子里的热息，搅动了渊底的海水。“尔等小人！竟趁本神诞嗣偷袭，还伤了我儿！今日便叫你们纳命来！”烛龙怒吼着，原来，先前看见的血迹竟是这母烛龙分娩的痕迹，那只小蛇原来是刚诞下不久的小烛龙。说罢，母烛龙口中喷出一道黑炎，那黑炎所过之处连冰层都灰败了，“有剧毒！小心！”昱言一边喊道一边扑向了迟渊，以背护住了迟渊，迟渊反应也极快，知道已躲不过黑炎，将昱言一扯扯到自己身下，又拉起自己的衣袍将二人都罩在其中，护住身前的命门，以后背妄图挡住黑炎。想象中的剧痛感并未袭来，只见迟渊后背之上突然浮现出一个金色的万字咒印，将打在后背的黑炎尽数化去了。群玉此刻刚从追魄甬道中跃出，甫一落地，便看见了黑炎打在迟渊后背上的情形，他心神欲裂，急怒下，双手结阵，自虚空阵法中凝生而出一把长剑。迟渊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尊的佩剑，从前他从未见过师尊佩剑，还以为是师尊不喜欢，原来师尊的佩剑藏在阵法里。群玉双手持剑凌空高跃，给烛龙当头一击，烛龙这次有些吃痛了，但仍未伤到要害，它怒吼着剧烈地摆动着身躯向群玉扑去，只见群玉身法奇诡，好似丝毫不吃力的便避过了烛龙的攻击。他又劈了烛龙好几剑，仍旧奈何不得它，他知道这样对峙着始终于他们不利，迟渊已然无力对抗，他若再和烛龙对峙下去，恐也会耗光他的气力。况且他还得带迟渊回去，这从极渊里那位冰夷神尚未现身，如再拖下去惊扰了冰夷神，怕是更不容易走脱得了了。群玉当机立断，以剑为指，凌空画出各色阵法，围了烛龙一圈一齐打过去，烛龙被困在阵圈之中，又被阵法里不断施加的火焰、雷电攻击着，没个半晌脱不了身。群玉则立即回身拎起了迟渊的后领子，向从极渊口飞快地游过去，留下原地的昱言还没回过神来。“喂！你是谁啊！别留下我啊！”他赶紧也飞一般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