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篇 敖烈》伥鬼游歌

2、贵人

　　第二章
　　西天，大雷音寺
　　如来左手转着佛珠，右手拿了个茶杯杯递嘴边，他抿一口茶水，砸吧砸吧出了片茶叶，但想了想又吞了下去，随后道了句：“你做不到，是因为你尚未参透。”
　　一旁的黑衣少年不解地问他：“人间疾苦皆因贪、嗔、痴所成，云程这十年已在人间领悟到了，为何尊者还是认为我不能度化众生？”
　　“我如何认为，并不是你所要的。一花一世界，一念一浮生，贪嗔痴也罢，人世纷争也罢，这一切需要你自己去感受，先要入魔方能成佛。”如来放下茶杯，拎着拖地的白色长袍走出了大殿。殿外是须弥三界，层层薄雾下便是众生。

　　他指着一处向黑衣少年道：“那里有一只花猫在生孩子。”浩大三界一只花猫何其渺小，可少年似乎听到了远处，幼猫嘤嘤的叫声。接着如来指向另一边：“那里有个秀才中了榜。”祥云以外，少年又听见了一个男人的欢呼大笑。最后如来指向了东边，那里层峦叠嶂不见人迹：“那里有你的修行。” 少年想要说话，手臂却不自主地化为了长翅，如来再一捻指，他便成了一只黑色的鹏鸟。“向东飞吧，你停下的地方，便有着你的一番造化。” 大鹏鸟犹豫着起飞，心里暗骂如来老儿的不靠谱，而如来此时正站在偌大的雷音寺外，笑着向大鹏鸟的背影挥着手。

　　我叫云程，是一只大鹏鸟。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的鹏鸟。我现在背有些疼，但我勉强还能忍忍，因为我发现了罪魁祸首——一个鸟人。我盯着这个从悬崖上掉下来并且砸到我，现在还昏迷不醒的“人”。
　　我把她从悬崖下边儿弄到乌啼洞门口这么会儿时间，她已经换了三张脸了。其中一次还变回了她的元身——一只黑黢黢的乌鸦。跟百变星君似的。起初我还怀疑她是不是乌鸦跟变色龙生的孩子，但当我看到那口大箱子就明白了。

　　“敖烈！你等等！”她突然大叫一声，估计是做了什么梦，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傻愣愣地和我对视了五秒钟，翻了个白眼又倒了下去。

　　半响，她猛地一下又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看清了我，撑着手不停后退道，“你！你！你谁啊！”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突然举起她的两只手，左右看了看，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好笑地看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见她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成功啦！这箱东西真有用，我爸666啊！”说完站起来就走，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我。
　　原来她也是只富二代鸟。
　　我眼见她走了没两步，就变回了原形，小乌鸦的一只脚往前伸着还没有落地。“哈”我没忍住，笑了一声。小乌鸦终于注意到了我，僵硬地转过头，问:“你谁啊？”。
　　“我是你刚刚砸到的路人。”我一本正经道。
　　“人？”她冲过来仔仔细细地翻看我的脑袋，迟疑道：“黑木崖那么高，你为什么没被我砸死？”
　　若我真的是人，看到她这几番变化估计早就吓晕过去了。真是只未经世事的富二代鸦。
　　“我当然不是人，我的真身和你一样，也是只鸟。”
　　“哦~那你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小乌鸦傻不愣登地看着我的人形，似乎很羡慕。
　　“因为你吃多了……”，我还没说完。“你才吃多了！”她一身的黑羽炸了。
　　“……蟠桃仙丹……”。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尴尬地扒拉了几下羽毛，“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嘴太快没收住。”她用她那双黑眼睛讪讪的盯着我。
　　我：“你还不能算是个人。”我看她毛又要炸起来了，便故意慢悠悠地接着说:“你这化形根本就不稳定，不过我可以帮你。”小乌鸦竖起的毛又顺了下去。然后她顿了顿，用可怜的眼神盯着我:“是是是，我不是人，我是乌鸦，那你能帮我修炼吗？”还没等我说什么，她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咦？变回来啦！”。她拍拍自己平平无奇的一张黑脸。扯了扯黑不溜秋的衣服。
　　“别高兴得太早，维持不了多久的，而且，”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小脸：“你的脸，已经变化了三次。”而后又慢吞吞地道：“你这样，应该是，不能见人的。”
　　“大哥，帮我，求你！”小乌鸦双手合十，眼神期待又诚恳。
　　我沉默了，背着手在悬崖边站了半晌。如来那老说我在哪儿停下，哪儿就是我的造化。我已见过无数凡人为贪嗔痴所误，如来老儿的意思，莫不是三界之内皆为生灵，乌鸦的鸟生也是需要度化的？
　　“小哥，你看你这么心地善良，把我救上来，你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嘛。”小乌鸦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我的衣袖。

　　滥用仙丹是为贪，暴躁易怒是为嗔，而执着人形，莫不就是痴？或许乌鸦精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对象。我捋了捋思绪：“我可以帮你。”又指着箱子道：“你这般模样，皆因贪念太重。你的身体不曾修炼，突然服用那么多的仙丹，是必然承受不住这些突如其来的灵力的。你的命硬还能活着，但接下来要完全吸收这些灵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我斜眼看了她一眼。
　　“就是说，只要我一直消化不良，人形就不会稳定吗？”
　　我诚恳地点头：“原则上讲，是这样。”
　　“那完全消耗得要多久啊？”
　　“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吧！”
　　“啊？”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无能狂怒道：“亲爹唉！那么久以后，敖烈怕不是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你，很着急吗？”我看她似乎要抠破自己的头皮，疑问道：“敖烈，是你的心上人？”

　　我等了良久，没有听到回答，转头一看，小乌鸦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地离开，留下一句长长的叹息：“竹篮打水，黄粱一梦。”本来就是一身黑的她，现在头顶还出现了落寞的乌云符，真是落寞到了极点。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我帮你把灵力抽掉大半，三四天就行。”小乌鸦停住了脚步，一转身，用星星眼望着我。“真的？”
　　“嗯” “帅哥！我就知道你这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幽默有趣富有魅力的男人是不会对我见丑不救的。等我变成大美人，一定请你吃饭！”她冲过来拉着我的袖子，一脸真诚。
　　“咳，但是我只能帮你稳定下来，皮囊的样子决定于你自身的修行，而且这个快速的方法，是有副作用的。”我默默抽回袖子。
　　“我不怕，丑了半辈子了，再丑下去，鸟生还有什么意义！”小乌鸦激动得又抓住了我的袖子。
　　我心中暗叹，贪嗔痴，果然存在于三界万物。
　　“对了，我叫雀枝，帅哥你叫什么？”她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
　　我望向枯木崖外的世界缓缓道：“云程。”

　　第一日
　　“我，我腿废了，不行啦！”
　　“不准停，继续跑，排汗五斤才能休息！”
　　“教练，我，我不学了……”
　　第二日
　　“老板，我敬你一坛。”
　　“别皮，十坛盐水都要喝完，促进循环！”
　　“啊，我喝醉了！”
　　第三日
　　“疼，疼！别抻了！”
　　“我在帮你刮走灵力，别乱动！”
　　“你要是去开刮痧店，肯定会倒闭！”

　　四日后，修炼已经有了成效。
　　“差不多了，这个皮囊从统计数据来看，已经很稳定了。”我看着手里的记录道。
　　小乌鸦雀枝迫不及待地跑去了水潭边蹲着，倒影里的少女长发垂髫，杏眼黝黑，显得皮肤很白嫩，在人间算得上几分灵动可爱。可她转过头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我。“云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一点儿也不漂亮！”
　　“我觉得很不错了呀。你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哪个女孩子不想自己出尘绝艳迷倒众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不得不说她作为一只乌鸦，不仅身体素质超群，还很有文化。
　　她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道：“而且，敖烈他，他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

　　小乌鸦雀枝迷恋一条叫敖烈的小白龙，这件事她每天都会在我旁边唠叨一遍。这种超越贪嗔痴以外的东西，我不是很理解。“皮囊只是假象，修行才是硬道理。你目前来说，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目前？你是说我以后还有机会吗？”她抬起了头，黑眼睛亮了。
　　我拍了拍她的头：“可以，等你能力够强。而且…世间缘分早已注定，若真是有缘，你这副皮囊照样会赢得小白龙倾心。”
　　“此话当真？”雀枝兴奋地翘起了一根呆毛。
　　呵，当然是假的。如来老儿就喜得用缘分天注定这种话把人哄的团团转，我作为一个得到他三分真传的弟子，有时也觉得这番话颇为好使。“当然，你去试试便明了了。”

　　闻言，雀枝化为乌鸦，向我激动道：“好，谢谢你了云程。”便着急去找敖烈了。
　　一、二、三……一百。我数完数张开了羽翼，跟上了雀枝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