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MathG

41、雨夜

　　“这几天医院比较忙，我妈也总是让我回家，所以没时间去看你，这几天还好吗？”徐笙攥着电话双眼望着天花板。

　　“挺好的。”萧眠平静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

　　“好，那就好。”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徐笙听到有人敲门，只好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这里有点事情，先挂了。”

　　“嗯。”然后徐笙听见电话里出现了忙音，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愣了几秒，随即站起身去开门。

　　“徐医生，主任让你去找他。”护士探头说了句话就又急匆匆地走掉了。

　　徐笙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主任是个中年男人，眼神十分锐利，鼻梁高挺，嘴唇也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很不容易接近，但其实他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对下属和病人都关爱有加，常常因为一个病人，在医院呆到深夜，徐笙是很敬佩他的。

　　“叫你来，是想和你说件事，现在有一个外调的机会，我看了看，很多的医生都已经成家了，不太适合，再就是，外调的地方正好是你读大学的地方，你也比较熟悉，而且你的水平，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显然是有点屈才了，所以，”主任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个机会想给你，大城市大医院，更能锻炼人，过几年你如果想回来了，那么就再回来嘛，我们当然还是很欢迎的，总的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要去几年？”

　　“嗯大概是三四年吧，不过也许你以后留在那里了也不好说呢，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嘛。”主任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徐笙。

　　徐笙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太想去，主任。”

　　主任眼睛稍微瞪大了些问他：“为什么？”

　　“我……我想我还需要多，多历练，我也没那么大的抱负……我……”

　　主任看着他这绞尽脑汁的样子，放下茶杯，慢慢地说：“我看你还在纠结，”徐笙正要反驳，主任却直接摆摆手不让他说话，“那你回去再想想吧，过几天我再问你，你先回去上班吧。”

　　徐笙站在原地看了主任一会，才转身推门出去。

　　这一下午，徐笙几乎都在想这件事，他有些生气，但是那是对自己生气，他气自己竟然动摇了，竟然犹豫了，竟然产生“不如就去吧”的念头了，他很想给萧眠打个电话，或者直接冲到他面前去问问他“你希望我去吗？”只要他说不，他就绝不会再犹豫，只是……他会吗？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拍打着窗户，可徐笙却浑然不觉，直到接到了林巧慧的电话。

　　“下班了吗？”

　　“怎么了？”徐笙问。

　　“今天让巧巧帮忙去买了点东西，但也没想到会下雨，巧巧也没拿伞，你下班了去接她一下吧？”林巧慧用比较焦急的语气很快地说着。

　　“妈你要买什么你怎么不找我？或者我爸也行啊，这，”徐笙扭头看了看窗外，“雨也不是很大，应该没事吧。”

　　“你们懂什么，有的东西让你们去你们也看不明白，好不容易巧巧回来了……现在雨是不大，一会大了可怎么办，再说人家一个女孩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去一下也是应该的。”

　　徐笙推脱着：“可是，说不定一会就不下了……”

　　“你去不去？”林巧慧板着脸说。

　　徐笙听到她的语气变了，只好说：“在哪啊？”

　　“你自己打电话问，又不是没长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徐笙就打了个电话问了位置，拿了伞出了门，他看着窗外的雨想，大概一会就不下了，就算下，自己淋一下也是没有什么的。

　　“不好意思啊，还要让你来接我。”两人站在店里，面面相觑。

　　“这……我妈让你来帮她买花啊？”徐笙看着一屋子的花，哭笑不得地问。

　　“嗯，之前和阿姨聊天的时候，阿姨说想养，我就想起我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养过一些花，嗯就推荐了几种，然后今天来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刚刚还问了下阿姨，选了几种喜欢的。”黎巧抬起手里的花在徐笙面前晃了晃。

　　“这也没有花呀？”徐笙看着光秃秃的枝叶。

　　“哎呀，还没有长出来呢，你买一个开了的，回家看不了几天就败了。买一个还没有开花的呢，你还可以体验那种自己终于养出花来的快乐。”

　　徐笙提提嘴角说：“你还挺有生活情趣的。”

　　“哈哈，没办法，你要也买点花么？养花还是蛮修身养性的。”黎巧转脸看看四周。

　　徐笙被他这么一说倒真的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花了，他问黎巧：“有没有什么花是气味比较好的？”

　　“有好多呢，这个怎么样？这是栀子花，你闻闻。”黎巧指指其中一盆花，白色的花朵圣洁地绽放着。

　　“嗯，很香。”徐笙点点头。

　　“它还有花语呢，它的花语是forever love，永恒的爱。”黎巧看着栀子花，耐心地解释到。

　　徐笙看着白色的花朵，拳头攥紧又放开，最后说：“好吧，那我要了。”

　　黎巧笑着说：“好啊。”

　　两个人并肩拎着花往外走的时候，却发现雨变得很大很大了，像有人拿着一个巨型淋浴在对着大地用力地冲刷，他们不得不提高说话的音量。

　　“怎么办啊？”黎巧无奈地抱着肩膀看向徐笙。

　　“只能等一会了。”

　　黎巧上下来来回回地搓着肩膀问：“那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等么……花店好像要关门了……”

　　徐笙左右看了看，看到附近有一家酒吧，于是他说：“要不去那里等一会儿，走。”两人刚要过去，一辆汽车从旁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有徐笙的膝盖那么高，情急之下，徐笙搂过黎巧的肩膀把她护在了里面，黎巧有点脸红，但她很快地低下头去，让这片红色消散了。

　　酒吧里人很多，也有很多人是和他们一样进来躲雨的，灯光来来回回地交错着，在里面简直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我们随便要点什么吧？这么干坐着好像……不太好。”黎巧小心翼翼地说。

　　徐笙点点头，要了两瓶低度的酒精饮料：“没有别的了，只好委屈你了。”

　　黎巧笑了几声：“我也是能喝一点的，这个，完全没有关系的。啊！你看他们还有人唱歌。”

　　徐笙往台上看了看，几个男孩子站在台上在搭乐器和支架：“没想到这里还有现场唱歌的呢。”

　　“嗯，不知道他们唱的怎么样。”黎巧捧着玻璃杯看着台子上。

　　徐笙背对着台子，喝着手里的东西，又跌回到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里，黎巧几次想和他说话，看到他心不在焉的，只好作罢。

　　灯光暗了下来，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到了舞台上，有人开始唱歌了，是个女生，很青春的歌曲，后来又唱了几首大概也是类似的风格。

　　“也许今晚是个快乐的晚上，都在唱欢快的歌。”黎巧评论道。

　　“是应该活泼一点，工作了一天也很累嘛。”徐笙回答道。

　　“那个女生下台了，看来要换人了。”

　　徐笙点点头。

　　前奏响起来的时候，黎巧拍了拍手说：“啊，是这首歌啊，我很喜欢的，还是两个男生对唱呢！”黎巧笑着捂上了嘴。

　　轻快的吉他声代替了酒杯碰撞与人们的话音，然后是男人安静、纯洁的歌声：

　　I really wanna stop

　　But I just gotta taste for it

　　I feel like I could fly with the ball on the moon

　　So honey hold my hand you like making me wait for it

　　……

　　But how we get in this position

　　It\'s way too soon，I know this isn\'t love

　　But I need to tell you something……

　　I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like you

　　And I want you，do you want me，do you want me too？

　　徐笙在迷茫中觉得其中有一道声音有些熟悉，但他还是没有转身，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歌声，他很想一直听下去，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听见黎巧很惋惜地说：“啊……原来那个男生看不见啊……”他才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台上露出腼腆笑容，目光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的男人，直到一个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他才听话地跟着走了下去，那个拽着他的人好像就是那天的那个漂亮的男生，刚刚，他们是在一起唱歌……

　　徐笙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把攥紧的拳头放开，他对黎巧说：“现在雨大概已经小了，你拿上伞，先走吧，我把你送到门口，我还有点事情。”

　　“你怎么了？”黎巧看着徐笙，“怎么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走吧。”

　　走到门口时，黎巧说：“呀！天都黑了，那你一会回去也要注意安全啊。”

　　“嗯，你放心。”

　　徐笙看着黎巧走了之后，又转身回来，他找到了坐在台下一小片阴暗角落里的萧眠，他径直地走过去，抓起了他的手腕。

　　萧眠反应很大，他一把甩掉，惊恐地说：“谁！”

　　徐笙走到他面前，停顿了很久说：“是我。”

　　萧眠就像被噎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光四处乱扫着，好像在向谁求助。

　　“多久了？上一次，你就是来这里了是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应该好好作息？还是说，你已经，”徐笙艰难地说，“你，喜欢了别人了？”

　　“什么？”萧眠摇摇头，“我没有，没有喜欢别人。”

　　“跟我回去。”

　　萧眠却拽住他说：“不，不行，我还没……没结束。”

　　这时徐笙看见之前那个漂亮男孩朝这边走了过来：“哎！你是谁啊！”

　　徐笙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他说：“我是他男朋友，我现在要带他走。”

　　刘如忆瞪大了眼：“就是你呀！快带他走吧，剩下的我替他就行啦！”他转脸和萧眠说：“你眼光不错呀！”

　　徐笙对这意外的顺利有些惊讶，他拉着萧眠就往外走，雨已经很小了，两个人在外面走着，一言不发，徐笙把外套撑到了萧眠头顶，萧眠感觉到了，就下意识地伸手推他。

　　徐笙抓起他的手，用力握在手里，用一只胳膊撑着外套。

　　“为什么？”徐笙问他。

　　萧眠迷茫地回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去酒吧唱歌？”

　　萧眠仰起头来，转过脸来说：“那我，还能做什么呢？”

　　“为什么你一定要做什么呢？”

　　萧眠用力推开他的胳膊，有些歇斯底里地说：“不做什么？不做什么难道做一个每天被人照顾的废物吗！”雨终于落在了他脸上，比他想象的凉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徐笙看着他。

　　“你以为你不是……”萧眠继续走着，他挥挥手说：“你看看你，再看看我，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合适吗？”

　　“你在说什么？”徐笙皱起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们……还是分开吧。”萧眠也停下脚步，背对着徐笙。

　　徐笙没有说话，萧眠又继续说：“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当然从来就不需要我，我也什么都帮不上，我知道，其实就是这样的嘛，我们，好聚好散吧。”

　　萧眠这么说着，像是在催眠徐笙，也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

　　徐笙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就一句好聚好散？”

　　“这么多年，错了，至少现在还不算太晚。”萧眠摇摇头说，就像一个教育晚辈的长者一样，“你看你……条件那么好，找个好女孩……”萧眠有些说不下去，但他还是坚持着说完了，“以后，要是我还在，我也会祝福你的……会祝福你的，你会，会幸福的，会幸福的。”

　　“你给我安排的这么好，那你呢？”徐笙看着那道背影，无望地问。

　　“我？”萧眠好像陷入了困境，站在原地思索了起来，“我……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很好吗？”徐笙痛苦地看着萧眠。

　　“好啊……当然好啊……”萧眠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

　　徐笙费了很大的力气转过身去，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迈开一步，他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他猛地转过头来，发现萧眠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头浸在水洼里，溅起了一点水花，徐笙跑过去撩开他已经湿透了的头发，摸着他的额头，太烫了，烫的让徐笙心惊胆战。

　　“萧眠！萧眠！”徐笙抱着他叫了他几声，没什么回应，打了120，放下手机才见萧眠微微张着嘴，好像在说话，徐笙把耳朵凑近了才听清他说什么。

　　“我爱你……我想你只对我一个人好……”眼泪从萧眠的眼睛里流出来，徐笙捧着他的脸，萧眠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不安。

　　徐笙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难道只有你撞傻了，烧晕了的时候，你才肯说爱我吗？但是，我听见了，只要我听见了，做什么我就都义无反顾了，你白骗我了，白气我了，知道吗？你真是个傻子，太笨了！”徐笙微笑着对他说着话，他一边给他挡着雨，一边对他默默地说着许多许多他想说很久了的话。周围很静，雨也一直在下，就像连绵不断、丝丝缕缕的感情一样，让人心头既痛苦又快乐，既不安又兴奋，栀子花束躺在地上，浸润在雨水里，无言地散发着香气，香气里藏着自己的花语：

　　Forever Love，永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