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关三劫》午言

5、草料和娘亲

　　避暑山庄狮子园，这个在后世里赫赫有名的旅游胜地，是我的家；丑宫女李佳氏，这位在野史和电视剧里频频露面的女子，是我的娘。
　　住在狮子园的偏房里，虽然我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但这并不代表我消息闭塞。因为我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所以大人们的言行并知道不避讳我，从偶尔听来的只言词组中，我总算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野史里，康熙四十九年夏天，也就是去年的夏天，四阿哥随康熙打猎，射杀了一头鹿，喝了鹿血，因为鹿血奇热壮阳，四阿哥一时间□□难耐，身边又没有女子，只好召幸了一名傻宫女李佳氏。
　　今年重来避暑山庄，康熙得之此事，震怒不已，询问之下，四阿哥承认了自己的罪过。康熙本想处死李佳氏，但她已经怀孕十一个月了，临盆在即，众人都认为这是个怪胎。康熙只得命李佳氏在马厩中生产，然而，在野史里李佳氏生下的是一个大白胖小子，也就是未来的乾隆，如今在这里，却成了一个死婴，并且，被人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我！
　　野史谬误颇多啊！有时候说对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有时候讲清了结尾，却又弄混了开头……
　　山庄里的人对我们母女的态度非常奇怪，在这件事之前，李佳氏只是一个下等宫女，可以任意打骂，然而出了这件宫闱奇闻之后，虽然大家碍于皇家威严，不敢嚼舌头，但却也怎么也无法再把李佳氏当成一个普通宫女了，毕竟，御驾还在山庄里呢！
　　“李姐儿，这是新鲜的马□□，让小格格趁鲜喝了吧！”与李佳氏住同一间屋子的孙嬷嬷端着瓷碗进来了。
　　“嗳，嗳！”我的“娘亲”李佳氏傻乎乎的笑着，小心翼翼的接过瓷碗。
　　“李姐儿，你还在月子里呢，要不让我来喂吧！”孙嬷嬷热心的道。
　　“我行，我行！”娘亲忙不迭用手肘推开她，双手端起碗，送到我嘴边，细心的样子让人动容。
　　她本来干惯了粗活，身体强壮，但这十一个月的怀孕大大损耗了她的健康，而任凌楷最后那一掌更是伤害了她的元气，生产之后，她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脑子比以前还呆傻了几分，而奶水则是几乎没有。
　　作为宫仆之女的我自然没条件配备专门的奶娘，马奶就成了我的主要粮食……又腥又涩的鲜马奶让我非常怀念牛奶的香甜。
　　李佳氏一双略嫌浮肿的双眼热切的盯着我，僵直着手臂，极小心、极小心的喂我喝马奶，结果还是一个不留神，来不及吞咽的马奶呛住了我，我痛苦的大咳，把李佳氏娘亲急得团团乱转。
　　她和孙嬷嬷一起拍着我的背，我小脸涨得通红……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可怕的婴儿期何时能结束？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太难受了！

　　一个月之后，御驾离开了避暑山庄，在这一个月之内，我和李佳氏娘亲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所以，伴随则御驾的离开，众人对我和李佳氏娘亲的态度也明朗起来。
　　“皇上和四爷他们都走了，看来是真的不要这个小格格了！”
　　“要是一个男孩儿，还有可能被带回京里，一个小格格，谁会稀罕？”
　　“什么小格格？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嘘，你小声点，这事儿皇上吩咐了不许乱传，小心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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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议论纷纷并没有刻意避开我和李佳氏娘亲，因为我们俩一个是婴儿，一个是弱智，没有什么值得顾忌。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并不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而且，我对这段宫闱秘闻的了解，也不比他们少。
　　奈何势单力薄，除了忍耐，只有忍耐。
　　孙嬷嬷的态度是最先变化的，首先是每天的马奶没有了，接着，她的热心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我不喜欢马奶，但是一旦断了粮，饥饿还是把我折磨的放声大哭，别说马奶了，就是羊奶，猪奶我也喝了！
　　李佳氏娘亲哭得比我还响，她只会给我喂水，清水下肚，除了及时补充了眼泪的资源，还让我更加饥肠辘辘。没用，真没用！我用力捶着她的胸口，哭闹不休。
　　“李姐儿，你能不能让她闭嘴！”孙嬷嬷忍无可忍的大吼。
　　“饿……饿……”李佳氏娘亲啊啊喊道。
　　“饿了去马棚子里面找马奶去，谁还能伺候你们娘俩呀！”
　　李佳氏娘亲立刻抱着我去了马厩，她趴在马肚子下寻了半响，也没能发现马奶的痕迹。
　　“这不是李姐儿吗？你在马肚子下面找什么宝贝哪？”旁边的草棚里走出来两个喂马的太监，手里还捧着草料，嘻嘻笑道。
　　“要马奶，找马奶！”李佳氏娘亲立刻跳起，急急的道。
　　其中一个太监看了我一眼，立刻明白了李佳氏的意思，他不怀好意的笑道：“李姐儿，你知道你为什么自己没有奶水吗？”
　　李佳氏娘亲茫然摇头。
　　那太监继续笑道：“这马有奶水，是因为它吃了咱们的草料！”他扬了扬手里枯黄的草料，道，“你要想有奶水喂孩子，也得吃草料呀！”
　　另一个太监闻言也道：“对，李姐儿，吃了咱的草料，准保你的心肝儿不会再挨饿了！”
　　我一阵气恼，心理变态，太监真的心理变态！
　　然而李佳氏娘亲只是楞了一下，突然伸手抢过那太监手中的草料，囫囵吞枣般往口中塞去，草料掉在地下，她又蹲在地上，将沾着泥土的草渣子塞进嘴里，咬着牙往下咽，口中呜呜咽咽，哀鸣不已。
　　那两个太监对视一眼，得意的哈哈大笑，我惊怒交加，奋力扭动身躯，可这不听话的身子却一点用都没有！
　　别吃，傻瓜，他们骗你的！我大叫，可发出的声音却只是啊啊的叫声，看着李佳氏娘亲泪水遍布的痛苦样子，那粗硬的草料岂是人脆弱的喉咙能够承受的！
　　“住手！你们还有没有个样子！”突然一声怒斥，院中众人都抬头看去。
　　刘稳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她横眉怒目的指责那两个太监：“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弱女人和孩子，欺负他们，你们也做得出来！”
　　刘稳婆似乎有些威望，那两个太监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唯唯诺诺道：“嬷嬷教训的是！”
　　刘稳婆扶起李佳氏娘亲，把她口中的草料拿出来，道：“越来越傻了你！怎么他们说这种话你也信！”
　　李佳氏娘亲诺诺道：“马奶，要喝马奶……”
　　我心中一酸，抬头看她狼狈又焦急的样子，那嘴边残余的草渣泥末分外扎眼，我有一瞬间特别想哭，这样的守护，何其脆弱，又何其难得！

作者有话说

　　嗯……我慢慢更，你慢慢看，留爪的留爪，冒泡的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