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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⑴人生的意义⑵暖气⑶犯病⑷过年被训 ...

  •   ⑴人生的意义

      我点开微信。

      程希尧:

      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姜姜:

      有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有自己的思考和思想,活得清醒通透,看透一切,有自己的人生愿望和目标,尽力去实现。

      程希尧:

      但是现在国人的活法和你说的相差甚远。

      姜姜:

      那天在网上看到有篇文章里面有句话说,“我们一辈子其实就是奋斗两件事:房子和孩子。”

      这就是国人认为的人生的意义和活法吗?咱能有点别的活法吗?

      特别受不了国人的买房癌、结婚癌、繁殖癌,比晚期绝症都厉害,简直是不治之症,看着前些年很多人被房子这个执念弄得想不开放不下,陷入一个观念里特别痛苦,这几千年被灌输到这种程度的。

      他们有什么理想和愿望需要实现吗?能不能别为了房子和孩子而活?上学→工作→买房→结婚→生子,跟放羊→娶媳妇→生孩子→放羊,有什么区别呢?有了孩子,人生难度直线上升,对制造一个生命那么不当回事,还觉得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国人不在乎生活幸不幸福,不在乎自己究竟适不适合结婚,不在乎梦想是不是能够实现,好像只在乎必须那样活着似的。

      程希尧:

      因为很多人就是为了房子、家庭、孩子,拼死拼活为了下一代,付出一辈子,主流大多数人的活法。

      姜姜:

      如果不考虑人性的话,确实可以选择这么活着。

      程希尧:

      但是他们恰恰低估了人性,忘记了考虑人性是不可控的,不可预估的。

      姜姜:

      我妈以前的单位就认识一位这样的男的,这个男的累死累活买房还贷,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后来得病去世了,他老婆没过几年找了同单位的男同事再婚了,奋斗一辈子的成果,老婆、儿子、房子全归人家男同事,他儿子是八零后,不想结婚,他们觉得老婆孩子属于自己是吗?拼死拼活为了下一代,为了伴侣和子女付出真的值得吗?

      程希尧:

      谁也不属于谁,他们自己都没看透,却盲目去这么活着,活的稀里糊涂的一辈子。

      姜姜:

      汉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太强,别管是人还是物,都想属于自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骨子里的强权,所以人家摩梭族说,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谁也不是谁的谁,谁都有可能会再婚,人家这么想确实对,确实看得透。

      估计他儿子不想结婚的原因,是因为看透了像他爸这样极具代表性的一生,父辈人乃至几千年的主流活法,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付出一辈子,因为谁都可能不值得,所以人是要为自己活着的。

      程希尧:

      是啊,只有自己值得,只有为自己活着,才不被辜负。

      姜姜:

      还有我身边看到好多人往城市扎根的,而且活得很累,还死不离开,我是不能理解,我妈认识一位烙饼大哥,我妈一问他还回老家吗?说不回去了,不回去,可是现在老了又没有养老金,出去工作给老板打扫卫生,他自己跟我妈说,现在的老板用人太狠,活着挺艰难的,就算这样,他也死不离开,他老婆串珠子卖,进点米面给人家送货上门,挺不容易的,其实他完全可以把他在城市的房子租出去,去便宜的地区住,够基本的生活了。我是不太能理解很多人,挣命活受罪的活着,也死不离开,就这么排斥家乡么?

      程希尧:

      大多数人死要面子活受罪,谁累谁知道。

      姜姜:

      我们这好多外地人,其实在城市活着特别费劲特别累,往这受罪来干什么?人追求的不是幸福的生活吗?如果太累、太痛苦、活受罪是为了什么呢?其实可以选择别的生活的,挺不理解他们的,生活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这个决定让你活着不开心不幸福,那干什么呢?活的开心,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才重要,别管别人说什么,别管外界的价值观和评判标准是什么。

      程希尧:

      他们这些人是很固执的想留在城市,国人就不会惬意的享受生活。

      姜姜:

      我是不能理解很多人的生活,干嘛要往大城市奔,那么受苦受累干嘛,看着他们活着就累,理解不了,他们有些执念放不下。

      程希尧:

      他们跟受虐狂似的,带上紧箍咒的大多数人,病态不正常。

      姜姜:

      我理解不了现在大多数国人的这种所谓的生活,所谓的生活方式,就像朴树说的那样,我不认同不理解这个国家很多人的这种生活。

      程希尧:

      我也理解不了。

      姜姜:

      我真理解不了国人,所有人都想当人上人,所有人都想争皇位,宁可亲人之间互相残杀,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为了求生存,自己都扭曲人性,失去尊严了,还接着生孩子,一代代都这样下去,挣命跟受虐狂似的。

      程希尧:

      我很认同你这种看法。

      姜姜:

      哎……

      程希尧:

      在现在的我看来,做个普通人就好了,能有爸爸妈妈爱,有朋友一起成长,能再实现一点自己的价值就好了。为自己争取利益,是人之常情,太过扭曲就病态了,知足常乐,珍惜眼前,这样的人能有多少?

      姜姜:

      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跟这帮欲望全世界最大的人生活在一个国家,简直没法活。国人野心欲望最大,欲壑难填,赤裸裸的把丑陋面毫不避讳的表现出来。

      程希尧:

      道德沦陷,人性扭曲,太过病态,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人都争得头破血流,感觉都想主宰世界似的,很多东西都错了,清醒的人要么被同化,要么被扼杀。我们还是独善其身吧,当代教育出了问题,根本坏了,其他还能好吗?

      姜姜:

      人走的太远走的太快,被时代推着走,都忘记了生活的初衷,生活的初衷是跟亲人在一起,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和和睦睦的,这个越来越孤独的社会,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我小时候一大家子住在平房,大家庭帮个人降解了很多压力,相互依附,有困难一起帮,更有安全感,有家里的各种朋友来串门,甚至就稀松平常的吃住家里,说说笑笑,夏天的时候邻居悠哉的在河边吹着风,一块围在一桌下棋打牌聊天,很慢节奏的生活,现在这种住在楼房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只有三口之家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每天工作单位、学校和家之间的两点一线,没有邻居的说笑,朋友各自忙自己的生活,没时间见面,子女再结婚搬出去再分离,这种生活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国人想没想过,这么样活着是为什么呢?小时候,朋友都可以住家里来家里吃饭,不会像今天的人自我意识那么强那么独,容不下别人,过去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今天恨不得一个人一个房子,哪怕至亲之间都这样,人与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远,这么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亲人朋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哪怕父母至亲,这么活着还能体会到生活的一点意义么?这样的日子也只是活着了,年复一年像机器一样的活着,小时候的那种日子,会去想人生的意义么?会去想人为什么活着么?人不就是为了这些活着么?我妈那天遇见一位住平房时的老邻居说现在的人活着没劲,都怀念过去住平房的日子,有邻居、有朋友、有同学、有家人、有烟火气,聚在一块热热闹闹的,现在活着没劲,孩子也不跟你一块住,退了休也就是混吃等死的日子了。城市化的楼房把所有家人给隔开了,让人没有安全感,家人离得越来越远,城市化隔开了所有,将一切无意义化了,走的太远太快,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回头看看过去,审视审视现在的人,早已是物是人非……

      程希尧:

      人就是为了亲人活着,像我这样没有亲人的人,我都不知道为了谁活着,找不到人生的意义,而且现在这个社会能说心里话的人少之又少,很难得能遇到个人吐露心声的,孤独的时候,和你聊些心里话,大概是我现在暂时活着的全部意义了。

      姜姜:

      人生的意义在于帮助别人,其实我以前一直有个愿望,想众筹专门成立一个为抑郁症病人提供免费药品和按月发放生活费基本生活保障的机构,想众筹开个免费的养老院,专门只针对不婚族和丁克族,因为想驳斥很多人对于单身和丁克的养老问题的担忧嘲讽,想完善养老体系,开安养院,老而无依者免费养老送终,开施药局,免费看病取药,开养济院,贫而无依者有免费吃住救济,开漏泽园,死而无殓者则负责处理后事,当然只帮值得帮的人,而不是不好的人都帮,这些都是人生有意义的事,虽然我没有这个能力和条件,空有一番想法,却没能力去实现。

      程希尧:

      是,实现起来很难,不过帮助别人,确实有意义。

      ======

      ⑵暖气

      凛冬已至。

      冬日的寒气,一点没有在暖气中没有消散。我躺在被窝里,仍觉后背唧唧索索的,打了个冷颤。

      我爸见此,回身拿起行军床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后背上。我爸心很细,从小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和邻居女孩去打耳洞,每次擦眼药膏,还有小时候剪指甲,那全是我爸的杰作,就连每次来例假的日期,我爸都能大致记得,会提前熬好中药以备不实之虚。

      我爸站在暖气片边,把手放在上面烤手试温度,抑制不住愤慨的语气,“他妈的,烧暖气的,真不是东西!以前暖气很热,这两年温度越来越低。”

      我妈:“恩,来电话催交暖气费,倒是勤快。”

      我爸:“暖气还不如去年呢,室内温度估计勉强十八度,身上穿着睡衣还觉着冷。”

      我妈站在电视机前,伸手够下家具槽里的温度计仔细瞅,气不打一处来,“20度。那年北京开会,咱这挨着北京,这帮狗腿子,当年烧的是一个比一个旺!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恨!后来就不行了,前年和去年给供热站打电话来人,也是不了了之。这帮烧暖气的,自己就是老百姓,还坑害老百姓,供热标准是越来越低!还不如不交暖气费,自己开空调暖风,买个电器或者地采暖,自己供暖呢!都没有人找去,就咱一个人找去,人家又得说咱,大伙都行,那意思就你们家暖气不行,还自己有理了?小区里这老头老太太一直抱怨暖气不热,是真有脸敛暖气费,钱落进他们口袋里就掏不出来了!”

      我堵心地滑手机,照着手机念了起来,“我网上咨询了下,说是供热的标准温度为18℃,若觉得温度不达标准的情况下,可向供热部门申请测温,若低于标准温度达24小时,可以申请退费,建议您与供热站进行协商。十八度是最低标准,温度低了投诉。”

      我妈动怒,“协商投诉好多次了,根本就不管用!”

      我拿起桌上手边的缴费单,照着单子念起来,“中嘉花园供热站,地址是红桥区中嘉路10号。妈,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了,让你报停,今年怎么还用呢?已经好几年了,你这么做就是纵容他们,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我爸:“回来打电话找去,要不就报停吧。”

      我心里火直往上窜,“别期望对方能良心发现,你就算忍受了,他们也不会良心发现的停下,只有巴掌打在脸上,人才会收敛,对这种人隐忍,就是纵容,会更加肆无忌惮,人都是欺善怕恶的,越是对你弯腰道歉的人,人越是不依不饶,那种穷凶极恶的人,越不敢惹。国人有时让人觉着可怜又可恨,都太了解国人的性格了,别人的肆无忌惮,是因为你的不争纵容,你自己就先妥协了认了,你越是这样,他们这帮人越肆无忌惮。”

      我妈:“中国人是不管不行啊!”

      我:“一共56个民族呢,不应该污蔑那55个,别中国人,仅限于汉人。”

      我爸:“严谨。”

      我:“这些年很多人骂中国人如何如何,其实骂的都是汉人,那55个民族陪着汉人一块背黑锅呢。还有很多人说中国人现实,纠正一下,不是中国人现实,是汉人现实。”

      我爸:“确实。”

      我:“汉族,这个民族很奇葩,元朝和清朝少数民族当政时,本民族的地位是最高的,基本都为本民族谋利,甚至排斥异族,汉人当政则不然,汉人当政,排斥本民族,汉人只见不得本民族人过的好,汉族是最看不起汉族的,对本民族最狠最坏最缺德,对少数民族和外国人最好,为少数民族和外国人谋利,多么奇葩的民族。少数民族还有纯朴善良,现在的汉人是缺德到坏到一定程度了,直到上个世纪的汉人都没到现在汉人这种程度。一部分对本民族最差的原因是汉人的民族性就是这样,另一部分看不起和人性倒退的原因是近代和建国后的历史政治造成的结果。”

      我妈:“我以前工作时,遇到的回民,人家本民族之间都是互相帮忙的。”

      我:“我要是政府,我也会给少数民族好的待遇,不会给汉人好的待遇,而且还会告诉汉人为什么这个待遇的原因?我会给直到上个世纪的汉人好的待遇,除了那帮汉奸和发国难财的,因为那个时代的汉人值得好的待遇,这个时代的汉人就不会给好的待遇了,因为这个时代的汉人的人性不值得好的待遇。这个时代少数民族的人性和形象各方面基本上是正面的形象,让人喜欢的起来,只有汉人是负面的形象,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妈:“确实。”

      我:“这些年,汉人的人性和嘴脸,我看都看够了。”

      一片鸦雀无声。

      ======

      ⑶犯病

      是夜。

      我躺在床上。

      不知为何突然胸中憋屈得难受起来,难受得我面目狰狞,抑郁症好似发作了,头脑骤然紊乱,不住的痛苦呻吟,情绪失控发作,控制不住的后脑直往墙上撞。

      一旁的爸妈被吓了一跳。

      我边撞边不自觉地眼泪滚落,哭了出来,不会儿撞累了,抽出手边的纸巾,轻轻摁在眼下的垂泪,纸巾立刻浸湿了眼泪。

      我妈站在床边,审视着我:“我给你熬点药去。”

      “我去吧!”抢过话,我爸奔向厨房。

      不会儿,我爸把熬好的汤药端到我电脑桌上,晾了会,我爸手指碰了下杯壁,留有余温,“行了啊,能喝了,闺女。”

      我端起杯的手抖动得厉害,一扬脖灌下肚。

      喝下中药后,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已经能忍受了,看来是药物起了作用。

      我妈审视我,“药吃没了,我明天下午去医院拿药。”

      我眯着眼,摸到桌角的手机,给程希尧发去了微信。

      19:13

      姜姜:

      能陪我聊聊天吗?我快撑不住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难受,无时无刻不在难受。我经常觉得可能过不去了,现在情绪很不好。其他人是怎么好的?仿佛自己永远不会有好的一天了,再也不会开心了,痛苦的想死,生不如死……

      程希尧:

      赶紧吃药,吃药就管用!

      姜姜:

      药没了,吃久了,感觉不那么管用了。

      程希尧:

      我有药,等我给你送去。

      姜姜:

      不用,谢谢了。

      对了,你停过药吗?

      程希尧:

      停过一次,扛不住又吃了。

      姜姜:

      我快扛不住了……

      程希尧:

      不能停药,要不然就失控了。

      姜姜:

      我今年都过不去了。过年时停的药,抑郁症停药后很严重,我现在感觉快撑不下去了,活着在倒计时的感觉。

      程希尧:

      严重时要吃药啊!抑郁症治疗是长期过程,不可以停药。

      姜姜:

      以为自己好了,又陷入谷底。好像全部积压在胸口,如何纾解也驱散不出,心里堵的难受,快要憋死的窒息感。

      刚用脑袋撞墙,把我爸妈吓着了,现在正常点了。我快熬不下去了,发病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真想一头撞死。好难熬,心里难受得想哭。摆脱不了药物依赖了,我每天都觉得活不下去,想结束一切,太难受了,只能躺着哭。

      程希尧:

      哎,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好久都哭不出了。

      姜姜:

      哭不出来,心里更难受。好想躲到无人纷扰的地方,放肆的大喊大哭一场。

      说着说着,我闭眼昏昏沉沉蜷缩成一团,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我爸惯常悄悄地替我往上抻被子,给我掖好被角。

      再醒来时,父母都已睡下,屋内一片静谧,实在不想睁开眼,颓然地眉头皱着,摸起桌边的手机,已是凌晨两点半,看到有条微信进来,我点开。

      23:11

      程希尧:

      你试着打开家门,看看地上有什么。

      我眯着眼,下床穿上拖鞋,慢悠悠地打开家门,剁了下脚,感应灯倏得亮起来,眯缝着眼低头审视,是几盒药摆放在地上。

      我心中一股暖意涌上来,蹲下拾起药盒,关门踱步回到床上,拿着药盒,哭了。

      ======

      ⑷过年被训

      临近春节,转眼又一年。

      14:31

      我爸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喂……来吧……家里有人。”

      我爸撂下手机。

      我妈坐在电脑桌旁的旋转椅上,滑手机,突抬头问,“谁呀?”

      “齐峰从老家来了,马上到。”

      每年临近过年,老家都会来亲戚看望,走动走动。

      这通电话好似投入我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我的胸口,紧张也是,慌张也是。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所谓的亲戚,心里多起很多负担。

      我妈对着我催促起来,“丫头,赶紧起,一会儿来人了。”

      我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倚靠在床头。

      我妈把我被子叠好。

      14:35

      果然,敲门声如约而至。

      我爸给开了门,互相道了声,过年好。

      亲戚抱着两大箱东西,把东西放到屋里地上,喘息着双手扑去尘土,退身坐在了行军床上。

      “来就来吧,买什么东西。”我爸客气客气。

      我妈盯着我,“丫头,叫人。”

      “老伯。”我语调低沉。

      我爸倒了杯茶,递到亲戚手上。亲戚端着杯子,用浑厚的声音问,“怎么样?家里都挺好的吗?”

      “都挺好的。舅爷身体怎么样?”我爸问。

      ……

      按照套路,顿觉马上就要询问到我的个人情况了,我带上手机,溜下床去洗手间。在洗手间看手机,蹲了很久,出来乃至洗手的动作频率也降到最缓慢,边玩手机边洗手,磨蹭很久,尽量回避掉见人和交谈的机会。

      等我回屋来,亲戚正要起身,似是该走了。

      道了别,我爸给亲戚送出了门。

      没过多久,堂哥也来了,把礼品搁在桌上,退身坐在了行军床差不多的位置上。

      我爸:“家里挺好的?”

      堂哥:“嗨,本来今年打算结婚的,我妈这又病了,妇科癌症,诊断连晚期都不是,都没期了。”

      我爸:“你怎么没说呢?现在怎么样?”

      我倚着床,一脸讶异的抬起头审视着。

      堂哥:“怕去看了,她多想,化疗头发全剃了,花了不少钱,托人找的大夫,我又去的五台山许愿,宁可自己折寿十年,希望她能活着,我也不知道是许愿的缘故,还是找的大夫的缘故,现在恢复的不错,真就没事了,人家要拿她的案例写论文,回来等过完年去还愿。”

      我爸:“没事就好。”

      堂哥:“今年本来准备结婚的,是彻底没影了。因为家里这些事,我着急得现在右眼都看不见了。”

      我爸:“去查了么?大夫怎么说?”

      堂哥:“查来查去,治来治去,就这意思了,右眼看东西,都模糊的。”

      我爸:“你糖尿病不注意,引起的,又爱着急,多看书历史里都写着呢,你就不着急了。”

      堂哥:“我右眼不行了,女朋友还真没散。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事全赶上了。”

      我爸:“不许再着急了啊。”

      ……

      堂哥坐了会,说了会话,便走了。

      翌日。

      正是爸妈忙着清扫的时候,我爸先是将衣柜把手的衣服取下,抖落衣上的尘埃,把外套收入衣柜中。

      我妈正拿抹布拂去梳妆台上落满的一层浮尘,转身盯着我爸很是不悦,“出来抖,别在屋里抖,都是土!”

      我躺在被窝里,打开手机音乐APP,寻找了下九十年代的歌单,点开播放键循环播放,把声音调大,熟悉的曲子充斥着整个房间,我不自觉地沉浸于回忆的旋律中,我爸也跟着随声哼唱起来。

      “妈,你拾掇拾掇你那些九十年代的衣服吧,不要的赶紧扔了。”

      “什么九十年代的,我那些衣服还挺好的呢。”我妈站在衣柜前,转过头对我说。

      “你有个套装还不是九十年代的?”

      我妈拉开衣柜门,伴随着老式衣柜“吱呀”的声响,从衣柜里拾出衣服放在床上。

      我爸为我站脚助威,“到时候得更新换代,过时的不喜欢的旧衣服该淘汰淘汰,省得占地方。”

      “哪个该扔?丫头,帮我参谋参谋!”我妈瞅着这半床的衣服,无从下手,询问我的意见。

      我不慌不忙地坐起身帮着拾掇,从一摞衣服堆里,随机抻出来一件,将衣服铺展开来,看看款式,扔在一边。

      我妈将最后剩下的一排衣架上的衣服挨个拆下来,回身搁在床上,顺带瞟了眼我扔的衣服堆,扒拉拾回来几件,“别扔啊,这衣服还挺好的呢!”

      “这都是九十年代的套装,还留着呢……”

      “这个套装买的时候挺贵的,没穿过几次。”我妈将套装套上衣架,重新挂在衣柜中。

      我劝解不了,只作无奈慨叹状。

      其他重新规整叠好,有条不紊地挨件陈放在衣柜中。看着我妈拾掇,我也兴起,开始穿鞋下地去翻书柜抽屉衣柜,把自己那些不要的东西通通取出来,将所有不要的衣物书籍堆在门口玄关的鞋架上,拍掉掌中灰。

      收拾好衣服,我爸妈合力将灶台抬进屋里来打扫,好生忙活一番,才将灶台一一归回原位。

      出了阳台门,我妈没停下又搬了梯子到阳台,架梯子登上去,探着身子去擦玻璃。

      伸手抓起扫帚,将垃圾扫到簸箕,顺手将扫帚斜斜立在洗手池的一侧墙边。我妈握着墩布,拖到我床边,“丫头,把拖鞋穿起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爸用食指和中指把拖鞋勾起来。

      15:36

      我妈到点出门买菜。我忽想起什么,下床蹲在我妈衣柜下的柜门前,打开柜门,扎进衣柜里,把我的衣服一摞摞抱出来摊在床上。

      听到我爸说了句,“不要的不喜欢的衣服挑挑,偷着扔了,别让你妈看见。让她一看见又开始说这说那的,她自己那些过时的八九十年代的东西,跟宝贝似的不扔,弄得家里满满当当的。”

      赶在我妈回来之前,一一将衣服整理好,收入衣柜中,我呆呆直视床上摞着的旧衣服,“爸,这不要的衣服都扔哪?”

      “搁爸床头,别管了,回来爸给你扔。”我爸将衣服塞到行军床的床头,用被子压住。

      一直忙到很晚,才打扫完。

      初一,午时。

      自从爷爷奶奶都走后,奶奶家的平房拆迁。这时日,每年不曾变更的要去大爷家拜年,大爷家就成了每次聚会的据点。

      全家人都收拾妥当,临出门前,我拔下床边的充电器,把手机握在手里。

      我妈从桌上的手机支架上,拿起手机,埋头点了点,“还有两站公交车就到了!赶紧走!”

      音落不久,我和我妈动身出家门,我爸把门关好锁上,三口手里各自提着东西,急急忙忙地下楼。

      从家里出来,一家子刚站在便道牙子站台上,我妈望向左侧,正好赶上远处的公交车驶来,这日子这高峰时段,大家都忙着过年走亲戚。虚着眼,观望确认了自远而近开来的公交,上了车,车厢内站满了人,我摩肩接踵从人堆里挤着往里走,父母跟在身后。

      我在后门下车的位置,一手抓着栏杆,随人头晃动,一手提着袋子,挤在人潮之中。

      过年,脑中一想到要见亲戚,我就下意识地愁眉不展起,心中像压了块巨大的石头,走亲戚简直是在受酷刑一样。心里嘀咕起来,怕一会儿有可能会被亲戚说教一番,被问各种问题。一想起这些,便不由得唉声叹了口气。

      下了车,我们一家三口手里提着东西,奔赴在去大爷家的路上,我妈半路上嘱咐我,“一会儿,进门叫人啊!说过年好!”

      我反感的皱起眉头。唉,我妈总是误以为我不叫人,是因为不懂礼貌,其实我是因为内向而叫不出口。

      等我们到时,叔叔全家早已到齐。

      大爷支起桌子,喊着,“同志们,开饭啦!”

      叔叔、老婶、堂妹、大爷、大娘、堂哥、堂哥的女朋友、我爸、我妈还有我一屋子人一一落座,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大家挤在一桌,气氛热烈,一起举杯相碰。

      我象征性地抿了口果汁放下。

      “给我们小小姐夹个虾。”大爷将煮虾夹到堂妹的碗里。

      “给我们大小姐夹块肉。”大爷择了块肉放到我碗里。

      耳边听着饭桌上家里人谈话讨论的话题,是我不感兴趣的,像个旁观者一样,我坐在贴墙的角落里,埋头吃饭,一边看手机默默无言。

      14:36

      餐后,一屋子人凑在外屋支起桌子,打起麻将来。

      一片寂静下,我则和我妈在里屋,挨坐在一起,我妈眼神专注地看电视,我则身子倚在被窝垛上,翘着腿,默不作声,低头玩手机,以此来消磨时间,耳朵里特意塞上耳机,假装在听音乐,但其实耳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大娘从外屋走了过来,打破了这一番平静,随意的坐在桌旁的凳子上。

      我假装投入的低头玩手机,装作没注意到大娘的存在,心里默想着别跟我说话,别注意到我,千万别向我问这问那,为什么不接着去打麻将,但愿能不引人注意的挨到最后。

      正想着,余光感觉到大娘的眼神不自觉地迁移至我身上,“晶晶,又找工作了吗?”

      唉,心里霎时沉到底,还是注意到我了,又问到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低头玩手机不语,耳机塞在耳中,装作听不到。

      我妈替我回答,“没找着合适的。”

      大娘劝我,“赶紧找个工作。”

      此刻,我脸色刷地黑了,异常压抑窒息。

      大娘又询问,“多大了?”

      “二十六了。”

      大娘忧心忡忡,“不行的话,找个好人家,赶紧嫁了吧!”

      我闻言,脸色一变,内心翻滚,顷刻间垮塌下来,被刺痛地一把拉回残酷的现实中。这句话好像一把刀子一样,刺穿了心口,刹那间鲜血直流,痛觉如此清晰。

      我忍住羞辱,面若死灰地不吱声,鼻子一酸,被说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拼命睁大眼向上瞟,强忍着克制住眼泪,迅速背过身去。我掩饰的伸手把额头的刘海遮下来,在喉咙里咽泪,泪还是抑制不住地跌落下来,偷偷低泣,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在哭,假装揉眼睛,以此掩盖住偷偷用手抹去眼泪的动作。

      不久,我妈从我身旁起身去了洗手间,我在心里呼喊我妈别走,别只留下我和大娘在凝固尴尬的气氛中。

      大娘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时间像停滞了似的,我妈去个洗手间怎么还不回来!我简直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喘,实在想回家的厉害。

      幸而我全程滑手机,戴着耳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很久后,大娘才抬起身去外屋。

      我才终于舒了口气。

      18:16

      一大家子围坐在一桌,由于中饭和晚饭时间间隔不长,大家普遍没什么食欲,连夹菜都不紧不慢。

      我板着张脸,神色不悦地坐着,还未从刚才的话语中缓过来,盛了小半碗米饭,想着草草吃点,赶紧逃离饭桌去外屋,独自待会。

      我正抓紧往碗里夹肉,端起碗往嘴里塞。

      不满十岁的堂妹,突然无言地举起杯子要跟大爷碰杯,大爷速即拿起身前的杯身,碰了个响,随后小妹把饮料灌下肚。

      倏然间得到了众人的夸赞。

      我感到不祥,埋头苦吃,尽可能不引人注意。

      果然,大娘随口用不屑的语气说了句,“晶晶,你也改改内向的性格,跟小妹学着点!”

      我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大娘向我投来的是鄙夷不屑担忧的目光。这语气和这言辞让我觉得像我这种内向的人不该活着。刻薄的话在只字片语中总能感觉到扎心的痛感。谁都可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这样的话,生活中遇到的人已经从他们口中听过无数遍了,这个社会没有内向人,就彻底满意了,是吗?

      而后恢复如常。

      我心中一腔幽恨暗暗滋生,无言地阴沉着脸。本就不好的心情,这下更是跌落到底。我端起不到半碗的白饭,狂掖进嘴里,吃着吃着,竟发觉自己含着泪,喉咙里也咽泪,隐忍着不发。

      晚饭过后,叔叔还有工作,晚上要去值班,一家三口先走一步。我们待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家。

      我们一家子出了单元门,融进夜色之中。

      “行,别送了,别出来了,外面挺冷。”我爸一步两回头与大爷大娘道别。

      “晶晶,没事上大娘大爷家来啊!别总在家待着!”大娘朝我喊话。

      我没吭声,只面目僵硬地回望跟他们摆手。

      我爸帮我答,“诶,行,赶紧回吧!”

      这一走,感觉周边倏忽间静了下来。

      话别后,我妈像往常一样,为了省公交费,顺便锻炼身体,还是决意沿着马路,徒步走路回家,从大娘家到家里有四到五站左右,回家的路很漫长。

      我们拐出小区,伴着夜路前行。清冷空旷的马路,走在冷风之中,有丝丝凉意。

      回去的一路上,我脑中反复回响大娘的话,无法控制脑中的消极思维。我黯然神伤地沉着脸,内心翻江倒海赌气似的快步走在最前面,憋屈得眼眶微微湿润,泪跌落如线,湿了脸。

      路上行人很少,不断有过往疾驰而过的私家车,及空荡的公交车驶过,路旁两侧林立的居民楼,一栋栋的璀璨灯火像豆腐块般亮着。

      我湿润的脸颊早已被微风吹干,走着走着,忽觉前方亮了起来,乍一眼望去,整条街的马路中间喜庆的花坛和两边树上挂满千盏萤灯,装点得绚烂。

      不久我爸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走在一起,我回头望一下落在后面的我妈。

      走到楼下,楼道里黑灯瞎火,我爸使劲跺脚,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上楼开锁进家门。

      折腾了一天,卧室掩着门,我爸被关在门外,等着我和我妈换完衣服,我进家门换上拖鞋,换好衣服,躺在床上,钻进被窝里,我情绪极具低落,把头埋进被窝里,家似我的保护壳一样,不想走出房门,躺在床上有手机玩,不用面对现实,不用应付别人刺耳的问题,但那些话好似言犹在耳畔,不能烟消云散,一遍遍在我心中不间断地盘旋回响着大娘的话。

      我直勾勾的看着我妈,声音极具低沉,“妈,你们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很会来事很会逢迎八面玲珑的人?”

      我妈坐在床边换完睡裤,开开门,“我的舅老爷,他的女婿就是那种进门不会说话只会干活的人,很不受我舅老爷待见。人别太八面玲珑了,不然觉着假,也别太老实巴交的,太不会说话了,人还是要平衡吧,我喜欢中间的这种,让人觉得舒服。”

      我爸听着我妈的言语,进了屋,“娘俩说什么呢?”

      “嗨,闺女问,是不是现在都喜欢那种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人?我说我舅老爷就喜欢那种八面玲珑的会说话的,他女婿是那种老实只会干活的人,所以不太受待见。”

      我情绪低落的搭了句,“女人都喜欢会说的,甜言蜜语夸自己……”

      我爸接了句,“你想那种八面玲珑的人能靠得住吗?实话多难听呀!幸亏找的是这种老实干活的,你这舅老爷真给闺女选个能说会道的八面玲珑的,还不早早出轨离了?!”

      听完,我便不再言语,脑中大娘的话,在心中始终抑制不住而又徘徊不去。

      初四,爸妈去拜访老家的亲戚,留我一人在家。

      清晨一早醒来,觉得口干,饮下一杯水,突觉肚子空空,开始咕噜乱叫。

      我眼底哀怨地起身溜下床,去厨房打开橱柜,拿出碗筷来,从旁边桌上电饭煲里拿铲子盛好米饭。回屋加了几块米粉肉,回到看着灶台边,瞧着我爸提前给我架好的蒸锅,掀开盖子,锅内已倒好水,把碗放入蒸篦子上,开火热饭。

      回屋,刚坐在床边,手机屏幕上方乍然出现一条框,我看着慌张了下,是程希尧发来的:过年过得怎么样?

      我回:不怎么样。

      程希尧:怎么了?是不是去亲戚家不太愉快?

      我:是,竟然被你猜中了。

      程希尧:你的生活没有任何社交,能在过年时期不愉快的,也就是见亲戚了,他们对你说什么伤人的话了?那这样,我一会儿还在河堤边等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

      不会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撂下手机,抬腿到厨房,见锅盖上的热气袅袅升起,便关火揭开盖,锅里的热气一瞬升腾而上,我一凑近,弥漫直扑到脸上。

      把蒸锅放到地上,把炒菜锅换上灶台,锅里有残油,随即将菜倒进去,烟雾随着滋的一声冒起,不断翻炒,等到差不多热了,关火将黄瓜炒蟹棒盛入碟中。

      久久后,一边的蒸汽散去,放到已拉好的桌上。抬手将电脑桌上的手机,拿过来,指纹解锁后,手机放着那首陈百强的《一生何求》,看着视频里已逝去的面庞,因程希尧说的话,想起昨天的事,抑制不住的号啕大哭……

      午后。

      春节刚过,空荡冷清的街角,我和他面容各异,并坐在河堤上漫谈。

      我懊丧着脸,神情怅然。闷在心里,很长时间不说话。

      程希尧侧脸看了眼我,洞察到我的情绪,便主动追问,“究竟怎么了?”

      我声音极具低落,满面沉郁,“你现在还能见亲戚吗?”

      “早就不见了!也没什么亲戚……”

      “我一见亲戚就怕被问这问那。过年去串亲戚,想起亲戚说的话还是很难受,那些话像是映落在我心里一样。我现在特别脆弱,哪怕别人的一句话,都会瞬间眼泛泪光,哭出来。”

      程希尧侧过脸来,眼神严肃的看着我,“亲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我忽然哽咽,声音颤颤巍巍,“她病刚好,就问我找没找工作,忧心忡忡地说我应该找个人赶紧嫁了,还说让我改改内向的性格,让我成为那种会来事又八面玲珑外向的人,像我这样内向难以融入社会的人,是不是生在这个年代应该去死啊……”

      “我早就不见他们了,一笑置之。”

      “可我做不到别人对自己的伤害一笑置之,总也忘不掉。”

      “亲戚不知道你得病了吗?”

      “除却爸妈,没人知道我得病了。抑郁症就是这样,除了爸妈至亲,别人无法忍受。人们只同情表面上看得见的身体疾病,对心理疾病一无所知,也视而不见,没有自己的话和行为会给人带来伤害的概念。我说我有抑郁症,不能正常生活工作,曾经网上有个网友说我这是给自己的逃避找了一个无比合理的借口,有意无意的言语刺痛,习惯了被言语所伤。”

      “无知不可怕,怕的是无知还要发表意见,认为自己说得对。这种冷言冷语,我以前就是因为听得太多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永远不懂得脱口而出不经意的一句话,会对别人的内心造成多大的影响和伤害,可能他们这路人看着别人痛苦,心里特别高兴吧。一看就是没在社会上有经历的人,逞一时口舌之快,口无遮拦的各种得罪人,跟有些从小受罪在恶劣环境中成长的是不一样的,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情商很高。亲戚和这个社会本来就喜欢外向会来事又八面玲珑的孩子,人都喜欢听好听的恭维自己的话,所谓的情商高也就是懂得审时度势的看眼色会说话罢了,谁爱听不好听的真话实话,老祖宗都说,顺情说好话,耿直万人嫌,他们内心是很嫌弃家里内向的孩子,不爱搭理,觉得以后不会有什么前途作为的,亲戚这种奇葩物种,本来就势利至极,憎人富贵嫌人贫,你落魄时,他们言语嘲讽你奚落你,你风光时,亲戚就恭维你贴在你身边找你借钱,永不知足地找你要这要那,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记住,这是你自己的生活,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他们管得着嘛!对他们无视就好!”程希尧似是感同身受。

      我满面愁思,解释道,“我妈刚进单位的时候,老同事给我妈这种刚进单位的新人传授了句话说,实话实说必定耐撸,胡说八道忠诚可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顺情说好话,耿直万人嫌,人性如此。不过话说起来,我妈这边的俩舅舅是属于六亲不认只认钱这种,但我爸这边的亲戚不是这样,家庭氛围比较重感情重亲情,跟社会上比起来强太多,没有那种世俗市侩现实的亲戚,永远不可能发生社会上的某些事。只不过大娘这种……以前年轻时自私爱攀比,爱拔尖抢上,现在老了,一共姐仨,大姐早就病故,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喜欢热闹了,岁数大了开始惜人了,还算好了……我就是极其反感家庭聚会的饭桌上,长辈非要在众人面前教训小辈,当众出丑,好像不教训小辈,就显示不出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似的。”

      程希尧脸转过来看我,“有些人习惯了说话不过脑子,用自以为是的观念去否定别人,有些人无知,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明明不懂,还要拿自己的无知去评判伤害别人,给别人的内心带来伤害,总是要等到人死了,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你何必去在意,那些无知浅薄的人的话呢,更没必要在意他们的眼光和看法,勉强自己和他们一样,去得到他们的认可,那不是和他们一样无知浅薄了吗?无知的人毕竟是大多数。他们自己作为长辈,出了社会,什么也不是,回到家也只能用辈分欺压家里内向的小辈,把他们自己在社会上受到的屈辱,发泄到没有攻击性的内向小辈身上,对着狠狠的批评教育一番,在最低落时,对着使劲踩几脚,以此显示一下自己作为长辈的存在感,这样心理上才能得到些平衡,他们真应该庆幸,没有生在古代,这欺压的小辈若是古代的年轻皇帝,早就把这种倚老卖老,为老不尊,自以为是的亲戚给砍头了。现实生活中这种越爱发表意见的,恰恰都是智商最低的人,无知浅薄的人永远在网上在现实中上蹿下跳叫的最大声,清醒的人才不评论呢,只会在心里默默嘲笑这些无知肤浅智力低下的蠢货们。”

      我转念仔细在脑中思索了下他说的话,寥寥数语却点醒了我,瞬间感觉舒了口气,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程希尧闭口不言,缓了好久,才又说道,“再说,嫁娶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可能50后60后眼里都这样吧,他们那年代的人觉得婚姻很容易,那时候经济条件差距不是很大,找一个对象而已,觉得谁都可以,都是那种表面的婚姻,根本两个人就不是一路人,思想差异太大,硬凑在一起罢了,就感觉有些人活的格外粗糙吧,觉得爸妈这辈人活的很表面。我活着的几率都不大,结婚的几率更渺茫,把自己的经历和少数人的观念,向对方诉说,没人能承受这么沉重的自己,我这种人结婚是坑人吧。”

      “我们都太沉重了,除了我们自己,谁都背负不起。即使暂时背负的了,时间久了,也会累了烦了放弃了,所以注定自己走完这一生。我经常想我自己都这样了,怎么可能再去坑害另外一个人。他们说得有多轻松,嫁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家都在挥鞭赶马地拼命赶上并迎合这个时代,自己却是这个时代的局外人,更做不到磨掉自己性格上的棱角去适应这个社会,变成圆滑世故谄媚八面玲珑的人,并把如此当做世人眼中所谓的成熟,打心底里厌恶。做不来奴颜婢睐,内向才是我自己……我记得我上小学时经常被人夸说,这孩子真听话,不多说话,在家里总是被动地听我妈的指挥,家里摆设都要按照她的意愿摆放,没有自己的主见,有时连平时的衣着都没法自己做主,而现在社会夸的是这孩子真会说话,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吧。从小到大一直被说内向腼腆,对于外向人来说信手拈来的交际,对我来说是种极重的负担且煎熬。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内向自闭到已经活不下去了,没有能力,出了社会很不顺遂,再拥有内向的个性真的处处是羁绊……我很羡慕内向人中,那些找到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并把它当做职业,且不用与人打交道,甚至照面的自由职业者,内向的人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一定要有一项技能专长,无论喜欢与否,至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程希尧安慰,“内向者的父母们一定要早早了解子女的性格,为内向的子女选择好道路,选择做很多技术性需要耐心的工作,类似于匠人手工艺文化乐器创作作家等行业,平时很多说不出口的话,都写进书里了,还有些作为传统文化的非遗需要传承,可以潜心做个手艺人,不用与人交流,反而有些行业是内向者的性格原因,能够更踏实,做得更好更擅长,内向人工作精细,静得下心,外向人粗糙,内向人喜静,喜欢且享受独处,有更多的时间精力来充实自己,拥有更丰富的内心世界,善于思考,耐得住寂寞,总是以旁观者的心态,清醒理性客观的看待审视周遭发生的一切人和事,会看的更真切一些,很多心里话藏在心里,一旦说出来往往有见地且经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内向者不喜与人表面的交流,只喜更深层次的交流。所以内向者察觉到对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就不会与其有过多的交集。”

      “谢谢安慰我这个废人。”我丧着脸。

      “心里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发泄出来,不用控制自己是否失态,想骂脏话就骂出来!这样心里舒服些。”

      我低头顿了顿,似是受到程希尧的鼓动,又眼神锐利地抬起头来,把心里藏着的话,大胆说出来,“有时我真希望那些随口一说让人改变性格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也请他们经历一遍内向人过往经历过的苦痛,性格是经历造就的,人生的经历是一环套一环,路是将错就错的,心理形成的东西,再也无法改变,人是会变,内心受到些伤害,会变得面目全非,如果有一天我变了,那也不是真实的我,只是我的保护壳而已,那种表面伪装的坚强,更让人心疼吧。好像在这些人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改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性格甚至性取向也是随随便便可以改变的。除非过往的经历抹掉,不然性格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改变了,我也不觉得是改变,而是为了生存,在大环境下不得不曲意逢迎的去迎合社会,给自己戴上了面具,只会让自己心里更累。这个速食的社会,没人在意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性格,只是需要你成为那样的一类人。古代提倡内敛埋头苦干刚直不阿的人,油嘴滑舌的人是最嗤之以鼻的,而现在提倡外向圆滑,内向被看作是缺陷,老实实在都成了负面词汇,真觉得莫大的讽刺……我像一个古代穿越到现代社会的人,不能适应这个现代社会的一切,我骨子里是个古人,却偏偏生在格格不入的现代社会,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喧嚣的时代。在古代封建社会,深闺中弱不禁风的小姐穿着古代服饰,有着沉静内向封建温柔体贴的性格是美德,不用与外界接触交流,不用抛头露面,不用强迫自己去适应接触社会,可以理所应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名的喜欢那种封建传统保守的年代,做个古代的传统女性,尤其我这样封建内向的人,不适合现代社会,嫁人做个贤妻良母就好了,不用工作,甚至会被夸奖贤良淑德,至少很适合我,不工作也不会被家人婆家嫌弃,大家都认为是理所应当。”

      “有一点不好,对女性禁锢太深,需要裹脚,还有搞不好需要做妾。”

      “裹脚跟那些古代刑法比起来不值一提吧,现代社会表面明着一夫一妻,其实照样有小三各种出轨却不抓不管,照样假模假式扫黄,照样存在,妓院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文化特色,往低级色情发展,至少古代有妓院有妾是名正言顺的,一切都是公开的,其实现代社会隐藏着更虚伪更假,你以为现在的人就多平等多有尊严,为了钱,不要脸的人更多,自由恋爱以后,结婚就是为了爱么,甚至更不如,什么万恶的旧社会,什么吃人,今天的医疗大夫和私企老板就不吃人么?其实过去的资本家比现代社会的资本家好一万倍,现在社会的资本家更狠更坏更黑,榨干用完即扔,比资本主义更资本主义,连活路都不给人留,做的更绝,当然古代有一些不好的那一面应该摒弃。禁锢不开放,其实内敛封建挺好的,禁锢其实也是一种保护,保护女性不用像个男人一样,去社会上闯荡谋生,各司其职,管好家里的事就好了,封建、一辈子、过去的制度保护家庭主妇的权益,是互相的一种安全感。其实所谓的自由平等,妇女解放,就是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各自都没有保障,没有安全感,这就是现代社会提倡个人权利个人自由主义,表面宣传自由平等,实际更虚伪,什么平等,人本来就分高低贵贱,这个世界没有平等,权贵与平民平等么?发达国家与落后国家平等么?哪有什么平等?其实是都没有保障没有安全感的社会,我宁可不平等不自由,起码生活有保障有安全感。”

      “挺好的古代,现代连爱情也是快餐式金钱式交易畸形化。”

      “过去的真情很多,还能谈爱,现在都是利益结合,感觉都是假的演出来的,但是过去有些人真的有金玉一样的品质,而且那样的人很多,你会觉得和那样的人生存在同一时代很幸运,甚至可以嫁娶给那样的人,而且那时候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你会觉得和那样的人结婚是几辈子修来的幸运。不仅爱情快餐,婚姻长久的都少,过去古代还讲究忠贞不移,从一而终,少年夫妻老来伴呢,现代社会就算了,什么都变化太快。有时候觉得封闭封建挺好的,封建社会至少适合我这种人,离婚率高是现代人的自我意识都太强太独,以自我感受为首要中心,把自己看得太金贵,把别人看得太轻贱,缺乏互相包容容忍,我是希望结婚了,就不离婚的那种。”

      “谁不是呢。”

      “现在人不是啊,动不动就离婚,现在的婚姻长久的少,结婚了就要过一辈子,可能我是过去的想法,从一而终,希望能够长长久久一辈子。”

      “我也这样想,跟过去现在没关系,这是一个人的感情观。”

      “话说回来,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这个社会,尤其中老年人,对生活中人性的恶习以为常,极度容忍,视而不见,偏偏又对内向的人,对别人的性格生活指手画脚,那么大的恶意。人家是什么性格,选择什么方式生活,那是人家个人的自由,对社会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些坏事干尽,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为什么不去指责?却对别人的个人生活那么在意。人应该对道德底线的束缚更多,要求更高,对生活方式和性格更多元,国人完全是反的,还理所当然对别人的生活品头论足,说三道四,我真的不能理解。”

      “因为贪官污吏有权势,做坏事的恶人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都惹不起,唯有内向的人最好欺负,谁都能踩一脚,柿子挑软的捏,他们这路人就是看人下菜碟,看见个聋哑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就趁人之危去□□人家,看见老人没有亲戚朋友来看,养老院的人就另一个态度,看见老人腿脚不好眼神不好就骗人,都是他们这路人,就会欺软怕硬,根烂到骨头里。”

      我抑制不住地,“可能我给人一种弱小脆弱内向的感觉,这社会大概是个人就能对内向的人踩一脚,一副忧心忡忡且痛心疾首的模样劝人改改内向的性格,就像是苦口婆心的劝失足女从良,有这番口舌,您真应该去劝劝那些造假的恶人、缺斤短两的小贩、压榨员工血汗的老板、没有医德的大夫,道德败坏的人回头是岸,发挥发挥余热……平时把别人的内心全都打击伤害完了,转头疑惑地问人家你怎么这么内向?这么不开朗呢?废话,变成这样,你这种人就是罪魁祸首!”

      “你如果真对他们说了这番话,见到这样的你,他们就惊诧得彻底安生了,从此再也不敢说了。恰恰是这种关系最近的亲戚朋友,伤人最深,那种不相干的人,骂回去,翻脸也就翻脸了,无所谓,就是因为碍于亲戚这种关系,偏偏经常要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吃准了你不敢翻脸,怕以后翻脸了不好相处,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

      “是啊。那天我在网上看到这样的一段话:因为资源是有限的,生在人少发达的国家不用争,生下来就有,人与人之间作为竞争者的关系也不至于那么激烈紧张畸形,心态比较平和,生活节奏慢,人一多就是互相厌烦排挤着急紧迫冷漠,人口密度越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畸形,互相之间踩踏狠绝,人就不被当做人看,人的道德品质越坏,生存环境越严峻恶劣,人少到一定地步,会互相珍视彼此的存在,但在人口众多的国家,终其一生争到最后可能都得不到地广人稀的国家生下来就有的东西,常常习惯了什么都要去争什么都要去抢,喊得最大声,最会表现自己的,甚至最不讲究规则,半路上抢夺别人奋斗果实的,很虚假且会来事的人,在这个恶劣的生存环境中都会混的很好,现代社会是竞争社会,不争的人在现代社会没法活,这个时代连媒体都得争取占领高地,谁叫声最大,影响力最大,谁就是真理正确。善良是柔软软弱的一种体现,而恶坏是侵略性的,在残酷的社会环境中生存,善良会节节败退,如同内向与外向一样,这世界本来就是自私的坏人占优势,而不善于表演的安分守己的老实人最易受排挤受欺负,只能淹没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一个内向且性格被动不争的人,面对这个现代世界是注定吃亏的……”

      “所以我们都不适合出生在这个时代……”

      我扯动嘴角苦笑,“是啊。其实他们说的并没有错,事实就是如此,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这个社会乃至世界,社会的生存法则不适合内向的人,一个内向的性格,却偏偏生在这个最需要表演的时代,得像小丑一样虚假的表演自己,不仅是人,连动物都得表演才受欢迎,总觉得让内向的自己生在这个年代,上辈子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也不适合这个信息爆炸、互通有无、全球化、世界大同、激烈竞争、越来越孤独、没有安全感的时代。这个世界始终是弱肉强食的丛林,只不过被包装成了文明的外壳,所以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变成那种厉害得让人害怕的人,神鬼也怕恶的,就不会再遭受这样的对待了。”

      “人生已足够艰难困苦,别再去强求改变自己的性格,否则你就不是最本真的你自己了,或许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性格就微微不一样了,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路。自己够强大的话,就不会去在意任何人的说法和大环境,人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让自己变成一个大多数人呢,可能有些人就不允许弱势群体活着,他们这种人自己人品极差,是个劣质垃圾人,成天去评判别人,对别人指指点点,现在这种人太多了,不要为这种垃圾人口的眼光改变自己,我希望你别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别被别人的言语所影响。类同内向的诸多标签,虽然不受欢迎,但足够特别,至少在我眼中是,我希望你永远是最独特的你自己,而不是一个已加工好了的身上已磨平棱角的一个俗套的大众化产物,我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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