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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谁怜稚女泪 ...

  •   而苏子白正对上了那有着金黄竖瞳的男子,他把第二口翻滚上了喉咙的血咽了下去,这次的银鞭离他太近,长剑在混乱的人群里不知道会误伤多少四处逃散的凡人。

      他索性用了真灵把那柄师尊才送给自己的灵剑震成粉末,空手赤拳去抓那银鞭,另一手上已经抓了三张防御符燃尽了。

      “咳咳。”有人在他身边咳嗽起来,是那个病书生。

      病书生手中折扇一展,就去勾那银鞭,止住了往马车车窗的去势,身子往后一折,就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铁板桥,顺带着压倒那个背着自家小闺女的猎户,避免后两人被鞭尾扫到。

      鞭梢呼的一声围着病书生的折扇转起圈来,绕了个层层叠叠的圈。

      那猎户避之不及,被猛地一压,就坐倒在地,他虽在山野间猎杀野兽为生,但如何能和这些修真者匹敌呢,唯恐伤了背上的幺女,慌不迭地想爬起来逃生,谁知异变又起。

      黑衣男子见三次用鞭不成,不由恶向心头起,阴森森一笑,索性扔了那长鞭,一个饿虎扑食就朝着病书生扑过来。

      这时的苏子白刚才一手抓了个空,又从袖中锦囊里取了第二把师尊赠送的武器,一对峨眉刺,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把女子使的武器塞给了他。

      苏子白并不会用峨眉刺,索性拿来当一对匕首用,狠狠扎向了黑衣男子的后心。

      黑衣男子似有所觉,身子在半空中腾移了一下,那对峨眉刺就只有一只扎进了他的肩膀,另一击却落空了。

      病书生正和那银鞭的气劲抗衡,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跃到自己身上,心神一惊,铁板桥就维持不住了,颓然仰面倒在了地上,压住了那猎户的一双腿,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黑衣男子却没有出手杀他,他对着病书生诡谲一笑,掠过他。

      病书生只听得谁的喉骨被捏碎的声音,听得一声稚女的惊呼,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畜生!”仰面躺下的病书生目眦欲裂,看着依旧蓝天白云的天空,五脏六腑都燃起了熊熊怒火!

      苏子白却看得分明,那黑衣男子轻轻一指就压倒了病书生,接着手如鹰爪一样捏断了那坐倒在地、根本不能逃生的猎户脖子,然后一手抓起背篓的蓝衣小女孩,一个足尖点地,就跳上屋顶,消失不见了。

      苏子白没有动怒,他从刚才实战的热血沸腾里惊醒过来,冷静地捏碎了一张神行符,身子一轻,就跟着跳上了屋顶。

      傅衡在屋顶上看的清清楚楚,却来不及出手,心中怒意滔天,扔了一瓶灵药给那地上的病书生,追着苏子白去了。

      地上的病书生拼着经脉受损,将那软鞭震成碎片,那碎片掉落在他身上,却成了黑焦焦一片的虫尸。

      病书生,夏侯子骞本是一介散修,如今不过金丹修为,只是生性淡泊,对于修行并不是十分看重,性好游历天下。

      也是机缘巧合,对云鹤小镇的开口鹅闻名已久,想着能够亲去买一只,趁热吃一口那鲜香美味而已。

      谁能知道会遇上这段惨事?

      修真界承平已久,而活不过百岁的凡人们早已不记得曾经妖魔鬼怪作乱的腥风血雨,更是慌乱无措。

      夏侯子骞颓唐地站起来,替那猎户抚平了犹未闭上的眼睛,愧对那双眼睛,将这具尸身和那两个背篓,拿个百宝阁新买的储物法宝装起来,看也不看那架停在路中间的车马,也跳上屋顶,追着之前的师兄弟去了。

      那马夫方才不敢擅离自家主人附近,眼睁睁地看着那妖人杀了一个凡人,提着个孩子就跑了。

      出手相助的三位修真者也追着去了,他才想起来看一看自家主人的情况。

      “夫人?夫人?追兵已经退了!您还好吗?”

      马车里却毫无动静。

      他只好暗道一声得罪,撩起了帘布,却见马车内的一个美妇人晕过去了,靠着车壁毫无声息,一只纤纤玉手上满是鲜血。

      她怀中的一个垂髫小儿也昏睡过去,脸颊边上犹自带着泪水。

      马车夫看出两人没有大碍,放下帘布,看着眼前人群四散的街道,怔忡无语,若不是他一时走岔了道,云鹤镇上的凡人们又何至于受这场无妄之灾啊。

      谁知道追杀的人是个疯子呢?都在清净山附近了,还能这般肆无忌惮地伤人。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长叹一声,一甩手中的缰绳,这清净山还是得去,否则马车中的二人性命不保。

      马儿才得得得走上几步,踩碎了一地人们遗漏的器具钗环,忽有一队白衣修真者飞身而来,挡住了去路。

      “当前何人!报上名来!”当前的元婴真君一脸寒霜,冷声喝问,他虽然知道这马车上的人不是杀人者,依旧忍不住满腔怒意。

      马车夫,金丹修士忍不住一脸愧色,从车辕上下来,拱手长揖:“小辈万以丹见过清净山真君,一介散修,无号无门,受托护送贵山弟子的家眷前来投奔,因一时误入集市,带累了此地百姓的性命,小辈有愧!”

      元婴真君倒是吃了一惊:“我派弟子家眷?是何人家眷?”

      万以丹直起腰来,道:“小夫人手持我家祖辈信物,请晚辈护送她和稚子前来,寻她长子,贵门派无涯尊者门下二弟子崔幼南。”

      此言一出,清净山弟子都吃了一惊:“从未听说叔祖还有家人啊?”

      当首的元婴修士恰好是无涯尊者师弟的徒孙,按理还得叫崔幼南一声师叔:“是崔师叔的家人?可有什么信物?”

      万以丹苦笑道:“这其中晚辈也不知详情,只听小夫人说是以前离散了,路上又有妖人追杀,实在不容晚辈和她细说。人命关天,晚辈拼着全身所能,总算将她们护送至此,也算全了祖上的情谊。”

      元婴真君就先把真伪放在一边,道:“既如此,万侠士可知道追杀她母子二人的是什么人?”

      万以丹摇摇头:“前辈谬赞了!晚辈当不得您这一声!“

      他正色道:”小夫人不肯说,只说此事关系重大,要见到他长子才能讲。来人修为只比我高出一线,晚辈却不能和他匹敌,他一身的毒虫毒蛇,眼又是蛇一般竖瞳,晚辈揣测应当是苗疆一带的妖族。”

      元婴真君沉吟道:“既如此,还请万侠士先上清净山,也好见过我师叔。那妖人,我问过逃散的百姓,我太平师叔已经追了上去,想必很快就能手到擒来,只是另有一个病书生,万侠士可知是什么来路?”

      万以丹摇摇头,为难道:“方才晚辈为了护着小夫人,眼睁睁看着那妖人杀了一个猎户,捉走了一个小姑娘。晚辈实在心里有愧,想着能否追上贵派修士,略尽绵力。”

      元婴真君劝他:“有我太平师叔在,万侠士还请放宽心,先随我等上清净山。你护着两人已经是分身乏术了,如何能怪你呢?”

      万以丹只好应下了,他也知道清净山未确认小夫人的身份之前,他是走不了的。

      只好看一眼地上原本猎户亡命的青石板地,叹了口气,赶着马车,随着清净山弟子去了。

      却说苏子白身轻如燕,追着那黑衣人踏过重重屋檐,越过城墙,飞过城郊的平面,穿过一道密林,却始终只能远远坠在那人的身后。

      忽的身后有人飞身上前,提住了苏子白的臂膀,带着他猛地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一般追上前面的人。

      那黑衣修士才一改方才戏弄苏子白的姿态,身子一阵清妙如烟般晃动,赫然往前一窜,又拉开了距离。

      苏子白心下一沉,他在真灵全力运行的情况下根本不得开口,倒是还是想和师兄说一句话。黑衣人提在手中的小女孩软垂垂的,好像是没有了气息。

      傅衡提着苏子白,手上又燃了两道神行符。那黑衣男子虽然看着不过金丹修为,给他的感觉却神秘莫测,能在他元婴修为下玩出那么多花样,那境界只怕也是假的。

      师兄弟两的速度猛地又提升了。

      已经能看到黑衣人手中倒提着的小姑娘睁大的眼睛,她分明是有知觉的。

      苏子白心下一疼,那小女孩的甜美笑颜和小米牙分明还在他脑海里,如今脸上却是惶恐茫然,黑葡萄般的眼里只有空洞洞的恐惧。

      那黑衣人猛地桀桀怪笑起来,腔调古怪:“想要?给你们!”他手一扬,那小女孩就如同一个炮弹一般砸向了苏子白。

      苏子白一咬牙,知道这一招怎么他都得接下来。

      傅衡却是不肯让苏子白受伤,他放开了苏子白的臂膀,苏子白就猛然落后了一段距离。

      傅衡单手一揽,就将那小女孩揽在了怀里,那蕴含的阴邪内劲激得一阵气血翻涌。

      他强忍住那阵痛苦,抬眼一看前面,却见前头的荒原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黑衣男子。

      傅衡脸上神色一怔,低头去看怀中的小女孩,却见那女孩子面目宛然,眼中珠泪顺着脸颊滴落,脸上却有一种生机在渐渐消退。

      她正在死去。

      后头的苏子白已经追了上来,踉跄着扑上来,道:“师兄!人……”

      话才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苏子白也看到了小女孩脸上不祥的面色,他怔怔道:“师兄,她……她是……”

      傅衡点点头,道:“她的魂魄已经被炼化,精气也被生食了,只有她的躯壳,在慢慢死去。”

      苏子白睫毛一抖。

      半晌道:“师兄,没有救了吗?”

      傅衡默然,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苏子白的脑袋,道:“嗯。”

      苏子白愣愣半晌,伸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喃喃道:“师兄,这里好痛。”比在洗髓池中更痛,比师父的刀剑落在他身上更痛。为什么会这么痛呢,他原以为,再也没有什么痛,比得上他以往遭受的了。

      傅衡叹了口气,没有安抚小师弟,抬手抚上了小女孩的眼睛,让后者闭目,好似倦极睡去在父亲的怀抱里。

      后头有脚步落地的声音,苏子白转头去看,却是那个病书生。

      病书生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就知道那小女孩凶吉已定,叹一口气:“是我害了他们。”

      苏子白不知道说什么好,傅衡却开口:“夏侯道友言重了,今日若不是你在场,只怕死伤的更多。”

      夏侯子骞惭愧之极:“太平道君如何认得我?谬赞,羞煞我也。往日里我闲云野鹤,总觉得修为够用,撑过一次阳寿将尽,也就可以了。如今才知我目光短浅。”

      傅衡道:“我虽近年不在修真界走动,风声还是听得到的。一身青衫正病容,一把折扇笑春风,说的就是夏侯道友了。”

      夏侯子骞若是往日能得太平道君一声赞誉,怕是得大发狂性,与傅衡对酒三千杯,如今心怀淡了,低声道:“他们父女也算因我而死,这仇我一时半会怕是报不了,太平君若信得过我,就将这女孩给我,我去找到他们的家人,也算抚慰我的愧疚。”

      傅衡点点头,把那女孩交给夏侯子骞收入储物囊,又递过去一枚玉珏,道:“我清净山在云鹤镇也有弟子镇守,夏侯道友回去出示这道信物,也能少些麻烦。亡故的父女身后事,以及家人,也可委托我门弟子多多看顾。这枚玉珏你暂且收着,若是有难事,捏碎即可传信与我。”

      夏侯子骞接了过去,拱手作揖,深深地弯下腰去:“多谢太平君细心!我先告辞了!”

      傅衡点点头:“一路珍重。”

      夏侯子骞道:“一路珍重。”飞身朝着来路去了。

      傅衡转过头,轻轻拍拍安安静静地苏子白,道:“小师弟,接下来是要回云鹤镇,还是……”

      苏子白摇摇头:“我现在想去南疆看看,那个妖人,是出身南疆的对不对,师兄?”

      傅衡却避而不答:“不打算去吃开口鹅了?”

      苏子白沉默。

      傅衡也不催他。他原本计划游历三年,从清静山下,一路漫游着到达南疆的。

      苏子白忽的抬眼看着自家大师兄:“等游历归来的时候,师兄再亲自陪我去吃好不好?我现在想去南疆看看,我知道我的修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拖师兄后腿。”

      傅衡明白他话中未竟之意是什么,轻叹着,看着着眼前的金冠少年:“痴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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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谁怜稚女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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