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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山中无岁月 ...

  •   阿娇搬到了三楼观星阁。

      这里四周开阔,凭栏就可见周遭的峰峦叠嶂,还有在云雾缭绕探出枝叶的青松,白玉宫边的竹林也有枝叶长到观星阁里的。

      无涯峰并不是单指一座山峰,而是一片方园二三里的群山。

      云雾缭绕间,偶还有仙鹤群鸟飞过。

      阿娇手有点痒,想打只仙鹤来烤烤。傅衡果然是个反骨仔,但凡有一口好吃的,都不给他的亲亲师尊,一副要她饿死的节奏。

      气性大没问题啊,干嘛克扣她这个无辜之人的伙食呀。他叶寄真干的事情,同她阿娇有什么干系呢?

      阿娇依着白玉栏杆往下看,竹林中,一身红衣的人正手把手教一个青衫少年招式,不过一个白鹤亮翅般的动作,还非得凑这么近。

      啧啧啧,阿娇在上面看着直摇头。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傅衡似有所觉的抬头,就看到了观星阁上的师尊,衣袂飘飘,因着是玄色衣衫,在白玉宫殿和碧蓝天空间,分外显眼。

      傅衡就冲她挥挥手。

      阿娇回了个中指。

      傅衡就一脸不解。

      而阿娇已经离开了栏杆,她躺回了贵妃榻上,还拿块丝巾搁在自己脸上。阳光太好,晒得她昏昏欲睡。

      【宿主,您的玉佩里箜篌边上有包烧鸡。】0555贴在她耳边一样轻声细语。

      阿娇成大字型仰躺在榻上,没有理会他。

      【……】

      在远处飞鸟鸣叫中,阿娇轻轻问他:【这件衣服也是你准备的?】

      0555号没有回答。

      阿娇此问不是毫无根据,因着这件衣服和此间的服饰看上去并无二致,但是袖口裙边都有金色暗绣,是团形的花叶缠绕,不知道是什么针法。

      和淑妃那个世界的那件黑纱一样,她当时穿上身之后,手指一直不知觉地摩挲那暗绣,再怎么被压制的大脑还是记住了。

      阿娇曾经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突遭变故,从此以后艳色的料子再也不得上身,假若大红大彩的衣服她会觉得如同如骨附蛆,是以那件衣裳是她在淑妃的宫里最喜欢的。

      阿娇悠悠地开口:【嘤嘤嘤,我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在意我。】而这种在意完全超越了高层次文明的人工智能生命对于其他低文明种族的关注。

      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掩饰不住的善意,阿娇只有已经逝去的父亲身上体会这种,有底线的百依百顺的善意。

      0555号这次语调轻扬地回复她了:【宿主您的感觉是正确的,系统的确是非常在意您的生命健康以及心理健康。】

      阿娇在丝巾底下翻了个白眼。

      风声吹得白玉宫边上的竹林簌簌作响,间或有竹叶吹到阿娇脸上,又有一股和缓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走了它。

      【系统,我们打个商量,下一回,不要让我给男性客户做任务可以不?】阿娇在山林的寂静中开口。她年幼时曾在旷野中流浪躲藏,本该无比恐惧这山野的空旷的,但是她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很慵懒,只想在阳光下放赖。

      0555号公事公办地拒绝了她:【抱歉,任务世界是系统根据世界难度随机分配的,无法人为地选择具体客户。】

      阿娇无奈地叹口气:【嘤嘤嘤,你是人工AI,你不懂人类里男性女性的区别有多大的。】包括她现在,完全不敢多走几步路,也不敢给自己洗澡。感谢修仙世界,清洁术足以解决一切卫生问题。

      时至今日,阿娇才明白放左边还是放右边是现代男性才有的烦恼,在修仙世界这种讲究仙风道骨的长袍大袖之下,左右摇摆才是男性的常态啊。

      【……】0555号不敢说话。

      阿娇在阳光暖融里躺出无限惆怅,自从体内真元恢复的七七八八,她再也不觉得肚饿,任是傅衡今天兔腿焦脆鲜香,明日野鸡烤的金黄滴油,阿娇也不下去抢。

      无他,修真者的飞仙步也免不了左右摇晃,阿娇觉得要么自己逼自己适应,要么尽快解决这个世界的任务。

      所以,怎么才可以让苏子白死无葬身之地?

      森森竹林里,傅衡负手而立,看苏子白使完一式剑法。

      剑光闪耀间,少年身形矫健地腾跃起落,信手挽一个剑花后长身而立。

      周遭的泥尘竹叶也随之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清隽的少年郎似乎也觉得刚才的招式很有几分得意之处了,不由得喜滋滋地抿一个微笑。

      这时候傅衡才看到苏子白原来脸颊两边各有一对梨涡,比酒窝浅一些,更衬得少年无一丝压迫力,人畜无害。

      待回过神来,苏子白忙又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怕大师兄觉得自己太过浅薄,有一点像样就飘起来了,一双狐狸眼又不好意思又忐忑的看过来。

      傅衡自然笑着说:“小师弟这招算成了,等你境界再上一个境界,金丹初期面前你也有逃脱之力了。”

      苏子白便含蓄地笑着道谢:“多谢大师兄夸奖,子白尚需努力。”这几日傅衡和他同起同卧,为人又风趣爱笑,时常逗得自己忍不住就放大胆子,偶有失态,大师兄也毫不见怪,平日里还总是去山下猎捕一些野物给自己加餐。

      傅衡转而在泥地上个坐下,道:“那今日武艺的课程就先到这里,先随我运转‘逍遥诀’一周天,再带你下山,今日去野猪林看看。”

      苏子白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赶紧盘坐在地上,两手相叠,大拇指相抱成太极图形状,置于丹田处,闭眼运行起来。

      傅衡却没有开始修炼,他眼带探询地环视周遭。

      这片竹林是无涯峰上灵气最盛之处,除去掌教师叔的清净峰,是清净山中最大的一块风水宝地了。

      故而苏子白在此处修炼,最是事倍功半。

      只见不过眨眼之间,这篇竹林的灵气都喜悦地往苏子白身侧流淌。

      天地灵气本无情无爱,最是无心,但是苏子白在这修炼之后,傅衡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回自己洞府,这灵气就没一缕愿意搭理自己的。

      修真求一个超脱天地,长生不老,本就是为天地所不容的。这修真者心中人人都明白的事实,仿佛在苏子白身上并不存在。

      天道宠儿般的天资,傅衡却升起忧愁来,自家小师弟的面相不算太好,目前只看得出亲缘寡淡来。

      小师弟流浪于旷野长大,应了这一点,是以傅衡忧愁地不是这点。

      他想的是,以小师弟的天纵之才,能是什么样的心法,让他筑基一年有余,再无寸进?再南辕北辙,也仅仅会在境界上瓶颈突破不了而已。

      傅衡索性不打算修炼了,他背靠着竹林,从藏宝囊里取出一只白瓷瓶来,抬手就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打量小师弟。

      小师弟年纪已经十九了,却瘦得见骨,这十几天傅衡简直操碎了心,百余里外的肉包子喷香,买了;掌教师叔后院里的玉蜂蜜香甜,偷了;无涯峰下的深渊里银鱼肉嫩,抓了;三师叔爱养灵兽,其中的银丝兔肉质鲜嫩,灵气丰沛,猎了。

      诸如此类,他能去祸害的都去祸害了,养到如今,脸颊上才有了一点点肉。

      傅衡想着又郁卒地灌了一口酒,桂花酿都不香了啊。那脸颊上的肉,他就是拿两根指头去拧,都拧不出半两来。

      谁叫父债子偿,师父师父,半个父亲,这债他不认也得认啊。

      直叫他把往日里哄红粉佳人的心都用上了,才得小师弟半个笑。

      亏,亏啊。

      再去细瞧瞧小师弟,眉长得极黑,一双眼睛比无涯峰下的深渊都深邃,笑起来,似乎连日光都抵不上那里头璀璨,鼻子长得极挺。

      傅衡摸摸自己的鼻子,嗯,些许还比不上自个,再咽下一口甘甜醇厚的美酒,他细思着,这债自己一个人还,感觉是太孤单了点。

      只是二师弟闭关正在紧要关头。

      看来偶尔还是要带着主峰走走,师叔们的徒弟里,傅衡拿另一只手掐了掐,嗯,的确是小师弟辈分、年纪最小,既如此明日里就可以带着去搜一波礼。

      他才打定了主意,就见小师弟身侧的气息似有收敛,噫,一个周天这么快?

      傅衡赶紧把桂花酿往藏宝囊里一扔,忘了把塞子塞上,顿时藏宝囊里一片酒气熏天,他也顾不得了,再凝一丝真元将浑身上下的酒气都驱除。

      才刚放下手,苏子白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

      傅衡就站起来,伸手来拉他:“既然运完功了,就随我下山吧。”

      野猪林虽在清净山中,但距离无涯峰仍有十余里,那一片都是凶悍黑毛野猪的地盘,平地里炼气的小弟们最喜欢往那跑,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猎一只野猪也算得上无上风光呢。

      苏子白被大师兄口中的酒气一激,不由晕了晕,才站稳脚步,就被心虚的傅衡拉上了飞剑。

      百年佳酿的酒气,的确不是少年郎能受得起的。

      野猪林不过瞬息间就到了,傅恒才清理掉嘴中酒气的功夫。

      这不是苏子白第一次站在飞剑上,但下来了之后,他依旧眼神闪闪发光地看着被傅衡缩小的飞剑。

      傅衡被看的心内一软,摸摸他头:“回头就教你。”

      苏子白再如何自持,也不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有了当下少年郎本该有的无忧无虑和张扬:“好!师兄你答应了我的!”

      傅衡哑然失笑,手一指眼前严密的森林,朗声问他:“子白可要自己一个人试试?师兄为你押阵。”

      苏子白闻言,眼中不由跃跃欲试:“好。”

      傅衡就拍拍他肩膀,夸他:“好勇气,男子当如是!”从藏宝囊里取出一柄鲨皮鞘的宝剑,才拿出来,就是一股甜香浓厚的桂花酿味。

      苏子白就忍不住把落在宝剑上的眼神挪开,偷眼去看师兄的脸。

      任傅衡再怎么在脂粉群里来去,也扛不住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干咳一声,再凝一道真元驱除了剑身上的酒水,粉饰太平道:“这把剑给你,是师兄往年用的,剑名君子。”

      苏子白点点头,接过了那柄君子剑,带着嘴边一丝促狭的笑意,拔开了剑,一抹寒光流转。

      傅衡眼尖看到那笑,老脸一红,咕哝着道:“酒瓶碎了而已……”

      苏子白就带着笑看一眼大师兄,不应他,只说:“师兄,我若猎得野猪,可有什么彩头?”

      傅衡倒是没想到这一道,想了下,方才苏子白的那促狭闪过眼前,不由击掌一笑:“你若猎到野猪,今晚就允许你喝一瓶桂花酿,这可是我从掌教师叔那偷……那取来的,不是凡物。”

      苏子白听到这话愣了一愣,他自拜入师尊门下,从未离开无涯峰半步,再不曾闻肉味,更不知何为蜜浆,酒是什么……他从未尝过滋味。

      “好。”

      傅衡便道:“既如此,我们进去吧。”

      苏子白却还有话:“若是猎得野猪,师兄能否……答应我,请师尊也吃一口我亲手猎得的野物?”

      傅衡愣住了,想来这几天苏子白也看出自己和师尊有些心结,他自忖举止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苏子白竟也能敏锐地察觉这点。

      傅衡忍不住再摸了一把苏子白的头,把早上亲手给他带上的赤金发冠都摸得有些歪了:“好。往后你别太在意这些,我和师尊只是有些事情没说开。”小师弟这性格,难怪会把自己困起来,多情不寿、慧极必伤的性子。

      师兄的手劲太大,摸得苏子白不由一个趔趄,他脸上一红,茫然的点一个头就当前一步跨入了野猪林。

      树林极静,风似乎也停下了动静。

      落叶铺的地面极厚,踩上去窸窸窣窣作响,这便是树林里唯一的声音了。

      苏子白的君子剑还没有出鞘,他只是运上师兄新教的飞燕步,尽量把脚步放轻,真元凝在指尖蓄势待发。

      后头的傅衡见苏子白一直紧绷,如同拉开满石的弓,有心叫他放松些,以逸待劳才是正道。

      可又怕破坏了他的状态,便又忍住了。毕竟这是师弟第一次实战。

      一路行来,并无任何异样。

      苏子白已经将真元收回丹田内,信步闲逛好似在自家后院,眼神余光却在周遭不断扫视,更有一点警惕在心头震荡。

      看得傅衡大为赞赏。

      苏子白却已然忘记了后头的师兄,犹如重回旷野,他本就是靠着和野兽们争食存活下来的浪人,幽密森林不会让他有丝毫的畏惧,丛林本就是他的家。

      突然前头一片猎猎之声,似乎是草木枯枝不断被冲撞的声音。

      苏子白手中的剑横在了胸前,他已经停了下来,就在一株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木之旁,若有不敌,巨木可绕可挡。

      傅衡便轻身落到另一株树木上,为师弟掠阵。

      声音渐渐到了前头。

      苏子白的手落到了剑柄上,他已经能闻到那股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山中无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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