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51、毕业和物理

　　我觉得贺云韬八成是疯了，自从我上次答应让他给我补课，源源不断的题就朝我涌了过来，我在题海里面翻腾着，差点儿溺死。

　　他还总是在跑完步之后找到我，我也不知道那么多班那么多人，他是怎么把我挑出来的，通常都是我们班跑到教学楼前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楼道口了，你们班跑完不累吗，直接回去喝口水休息下不好吗？

　　贺云韬面对我的疑惑，递给我一套物理练习卷，“我已经上去过了，看见你们班跑过来了，觉得时间差不多就下来看看。这个是今天的卷子，晚自习前给我。”

　　我接过来，“你，你现在是越来越小气了，晚自习给你？我们也是要上课的，我哪儿有空写？”

　　“午休？”

　　“午休我不睡觉的啊？！”

　　“你都说你不睡觉了，不如写点儿题。”

　　“我那是疑问句！”

　　“没听出来。那就晚自习第一节下课给我，你们今天有语文的晚自习吧，你们语文老师不是鼓励你们可以看看别的？学物理吧。”

　　他一句话就葬送了我的语文晚自习！

　　我晚上坐在教室里，语文老师在讲台上，下面干什么都有，偷偷吃零食的，小声讨论数学题的，扎堆看小说的，皱着眉头死磕物化生的。我拿着笔，看着那万恶的物理题，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就不写！看他能怎么样！

　　晓玲正在练字，她的字不好看，但是还是想要卷面分，最近一直在练字。

　　看我摔了笔，捣捣我，“怎么了？”

　　“心里烦，不想学习。”

　　“哎呀，你挺厉害的了，休息下也好，最近看你一直算题，课间也不出去，放松一下。我这儿有小说，看不看？”

　　“你又买新的了？”

　　“就我上次给你听的那个歌，是根据小说写的，一个小短篇，看不看？”

　　“嗯嗯嗯。”

　　第一节下课了，我还没有看完，笔筒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我扫了一眼，就当没看见，继续看小说。

　　第二节是物理晚自习，物理老师转了两圈，就在讲台上坐下了，有人上去问题，我看了看那套物理卷子，嗯……我要不要也去问问？还是不了，问了特别蠢的问题或者听不懂怪丢人的，还是继续看小说吧。

　　第三节晚自习没有老师坐堂，自己想看什么看什么，我手机屏幕亮了好多回，其中有次还打了电话过来，我一看屏幕上的贺云韬三个字就心惊胆战。

　　我把那张物理卷子从桌兜里面扒拉了出来，抚了抚上面的折痕，拿着笔接着写了，两节课没有学习，心里有点儿愧疚，万一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我还是学习吧。下课铃响，教室里就乱了起来，大部分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回宿舍去了，我看着我写了一半的卷子，叹气，唯数学与物理难学也。

　　有人喊，“苏宴，有人找。”

　　我抬头一看，债主来讨债了。

　　我赶紧跑出去，“不好意思啊，我还没写完。”

　　贺云韬说：“两节课都没写完？”

　　我心里打鼓，“有点儿难。”

　　贺云韬点点头，“嗯，那我下次挑点儿简单的。我给你发短信你为什么不回？”

　　我表现得特别惊讶，“你给我发短信了？”

　　“嗯，还给你打了个电话。”

　　“我可能光注意写题了，手机静音了，扔桌子上的笔筒里了，在里面它什么动静我也看不见。”

　　“好吧，还算手机没分走你的注意力。”，他往教室里面看了看，“你同桌都走了，我进去坐坐，给你看看你做的题。”

　　说完径直就踏进教室了，我跟在后面跟他一起回了我的座位，卷子就摊在桌子上面，贺云韬往郝晓玲那儿一坐，拿过卷子就开始看。我还真的有点儿怕他看出来我在糊弄他，但是贺云韬看完一遍就开始一道题一道题给我分析，我想，他可能真的是为了我的成绩着想，想让我考上好的学校，明明是一个人，可是这梦里的贺云韬真的是好不真实，还是梦里好，不会看不见我，不会给我发对不起的短信。

　　“明白了吗？”

　　我把视线拉回卷子上，“嗯嗯，明白。”

　　“那你跟我讲一遍。”

　　“……”

　　两眼一抹黑。

　　贺云韬把笔放下，叹了口气，“苏宴，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距离高考就剩一年了，时间真的不多，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就走这一回思，保证不会了。”

　　讲完卷子已经快十点了，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有个问题想要问他，“贺云韬，你大学想考哪里？”

　　贺云韬继续坐在晓玲座位上翻着我的书看，闻言抬头，说：“你想考哪里？”

　　“不知道，我这个成绩只能到时候再说，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就没想过要考哪里？”

　　“想过。”

　　“哪里？”

　　他看我，“我为什么告诉你？”

　　“你怎么总反问我？”，我靠在桌子上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贺云韬比我矮，我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毕了业，我们就可能再也见不着了。再也没有这样的老师、同学，再也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热热闹闹的上课，一起大扫除、出黑板报、搬桌子换座位，再也没有固定的座位和教室，也不会有人跑上跑下的去找自己想找的人。毕业，应该挺难过的。”

　　我说应该，是因为我原来毕业的时候并没有时间难过，高考考完英语的第二天，天上还下着绵绵小雨，我忙着搬家收拾东西，中午前就离开了学校，开启了暑假模式。假期里，除了来填志愿的那天来了回学校就再也没见到我的同学们。根本顾不上难过不难过的，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这教室里的人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要是离开，我会难过的。

　　贺云韬说：“总是要别离的，但是并不一定毕业之后就再也不见，可以考同一个学校，可以上同一个专业，就算不在一个学校，在一个城市也好，想见同学就约聚会，到时候，大家都是大学生，就算在外面通宵也不成问题。没了现在的同学朋友，还会认识新的同学朋友，到时候座位不固定，教室不固定，可是这样我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吗？”

　　贺云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已经想到了将来美好的场景。

　　“你想的真长远，现在就要想以后谈恋爱是怎么个情况了。”

　　“嗯，上了大学谈恋爱都没人管了。”

　　我扶着桌子的手动了动，“那你到时要好好对人家，不要像一些人一学期换好几个女朋友。”

　　“谁一学期换好几个女朋友了？”

　　“就是这么说，喜欢人家就好好对人家，如果真的不合适也好聚好散，大学里真的有因为分手闹得惊天动地的情况。”

　　“你见过？”

　　“见过。”

　　“你又没上大学，怎么见的？”

　　“我听我哥说的！”

　　“我会的。”

　　四月份伴随着月考和赶课一起来，因为要在高二一年把高三的课也讲了，原来是要在暑假里面补一个月的课的，可是学校突然接到通知，教育局要严查假期补课的行为，所以我们暑假不补课了，能在家待两个月，这也就导致了我们现在在疯狂的补课。

　　六月还要进行会考，考察整个高中的知识，老师说会考很简单，到时候给我们找几套题做做，文科生要考理科，理科生也要考文科。班上一片哀嚎，文科都是需要背的东西，谁记得住啊！但是不管我们记不记得住，会考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四月的月考还是照常进行，我把东西都放后备室以后就去了别的教室，上月月考多亏了贺云韬的帮忙，考得非常可以，终于进入了实验楼考试的大军里。我手里拎着笔袋慢悠悠往实验楼走，这次班上前六名都去了实验楼。男生结伴搭伙的先走了，就剩下我一个女生了。

　　35考场，实验楼二楼，物理实验室。

　　实验室都是两个考场，以中间的过道分开，旁边就是36考场，我看了看屋里的人没有我认识的，好像并没有那么大概率能遇到以前的人。

　　两天考完四门课，我写完英语的时候还有半个多小时，写完之后就拿着笔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已经四月了，最近天气总是不好，阴沉沉的，雨也要下不下的样子，是不是因为知道五月护士节的时候将有一场灾难，所以在提前酝酿着情绪。

　　我们这里离四川很远，文科班在二楼以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我在五楼，那会儿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教室里面安安静静的，我因为睡不着才拿了书来看。当时晕眩了一下，我想，可能我看书看多了，已经有点儿恶心了，需要趴下睡一睡。直到后来语文老师跑了进来，跟我们说，汶川地震了，然后接上了多媒体，让我们看到了那场灾难。

　　看到在废墟里的人们艰难的挣扎，看到救人的解放军一个个灰头土脸，看到了许许多多跟我们一样的学生，他们本该也在教室里面准备高考，现在却要与生命赛跑。

　　学校里面组织了捐款，组织了应急逃生，我把钱包里的50块钱都捐了，夹在应急逃生的人群里，听着大家说，等地震的时候我们高楼层的真的不好下去，你看下面堵的。

　　另一个人说，没事，我们不在地震带上，应该不会有地震。

　　我当时心里想，多亏了会考，我们理科生还知道地震带是哪块地方了。

　　“距离考试还有五分钟，检查好了姓名和答题卡，一会儿收卷了。”

　　思绪回笼，我戳了戳草稿纸，不知不觉写了“盛世太平”几个字。

　　交了卷，长舒一口气，这次考的还可以，至少数学卷子写完了！理科综合还是不行，我撇撇嘴，数学还能克服一下，理综可怎么办？

　　出了考场，我先去了个厕所，等我出来的时候实验楼里已经快走光了，几个教室里露出来光打在地上，二楼整个一鬼怪发生地。我拎着笔袋赶紧朝外面去，现在无比渴望阳光的照耀，就算太阳不好也是太阳。

　　到了大厅，看见贺云韬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我走过去他就睁开了眼睛，“总算出来了。”

　　“你等我？”

　　他站好嗯了一声，“考得怎么样？”

　　“还好，你知道我在哪个考场？”

　　“你考场有我们班的人，他跟我说的。”

　　“你班上居然还有跟我一个考场的，啧啧啧，他得是你们班最后一名吧？”

　　“不是，我们班第十。打乱名次分的考场，你考场上可能还有18班的第一名。”

　　“不敢想不敢想，我居然跟大佬一个考场。”

　　贺云韬笑了一声，“哪儿那么多话，答案还记得多少？”

　　我摇摇头，“都忘了。”

　　“上午才考了理综，现在就都忘了？”

　　“可能跟中午饭一起消化了吧。”

　　“那行，晚自习前的时候我给你拿一份理综，你记得多少填多少，直接算也行，下了晚自习给我。”

　　“你有理综的卷子？”

　　贺云韬拿出草稿纸，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让人头大的题目，“我抄了一遍，选择题没写，我回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记得，晚自习前给你。”

　　我看着他，主要是看着那张草稿纸，草稿纸就要有草稿纸的样子，本来应该进垃圾桶，这突然华丽变身成了考试卷，真是让人窒息！

　　我垂死挣扎道：“不用了吧，过几天就出成绩了，到时候再看就行了呗。”

　　“你理综写完了？”

　　“……，没”

　　“题看完了？”

　　说实话，我做完选择题就直接去写化学和生物了，我还没写完监考老师就说还有15分钟结束，等我把生物遗传，什么豌豆叶是直是卷的概率算出来，监考老师就说了时间到。物理题一个都没写，看都来不及。

　　面对贺云韬这样一个前学委，一言不合就要给别人补课，编练习题，还整天夺命连环call的询问进度，就要有睁眼说瞎说的本事。

　　“题当然看完了。”

　　“那就是没空写，不然我把物理单摘出来给你，你看看能不能解出来。”

　　“大可不必，我肯定解不出来，物理那么难，看一眼头都要大了好吗？”

　　“那好吧，就不给你了。走吧，先回教室。”

　　我都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轻易就过了？总觉得不真实，我斜着眼看了他好几眼，贺云韬扭过来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

　　我微笑着说，“看你好看。”

　　贺云韬说，“嗯，你也好看。”

　　教学楼三楼，贺云韬叫住我，说：“你记不记得物理第一道大题考的什么？”

　　“啊？”，我脑子飞速运转，企图在几秒之内想到那个草稿纸上第一道大题写了点什么。

　　“物理大题，第一道，算什么？”

　　“嗯……物理，物理第一题，算，算电动势？”

　　贺云韬一言戳破我的谎言，“算金属小球的运动速度。”

　　“……”

　　接着他直接下了令，“晚自习前你来找我。”

　　“不是你去找我啊？”

　　“我懒，不想上去了，记得来找我。”

　　贺云韬说完就走了。

　　我长出一口气，本以为今天就过去了，谁知道来个绝地反杀。事实证明，我就算是比他长了几年阅历，在学校里面还是得被他按着打。

　　我吃了饭，准备下去找贺云韬，在楼梯口碰到了我原来高一的同学，张然，她也看见了我，“苏宴。”

　　“张然？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在12班？”

　　“我本来上来找贺云韬的，但是他班里的人说他去了17班？”

　　我点点头，“这学期刚转过去，你找他有事？”

　　“这不是快会考了嘛，化学跟物理太难了，想上来让他给补补课，谁知道他不在。”

　　“正好我下去也要找他，一起去吧。”

　　“好。”

　　我跟张然一起去了三楼，贺云韬手里拿着卷子一出来就看见我俩，他看了看张然，“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张然说：“我来找你补个课，会考考理科，来跟你们学习一下，省的过不去毕不了业。”

　　我把贺云韬手里的纸一抽，“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贺云韬：“你给我等一下。”

　　“干什么？”

　　“上面选择题不太全，还就写了题目，你直接写答案就行。”

　　“知道了”，隔壁班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我先走了！”

　　身后贺云韬大喊，“下晚自习的时候记得给我！”

　　我摇摇手，下晚自习我就溜了，谁还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