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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民国贰年 拾贰月拾捌日

      我与他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这几日我只要有了一点空闲时间便会去找他。

      他也像是在等我来,拿着我送给他的书,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顺便一提,茶也是我送的,绝对上好。

      今天他约我去了香山,我准备赴约。

      但是我却暂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以什么想法约我的呢?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内心想法,他也从未对我表露出任何的想法。

      也许我在这方面总是迟钝。】

      ……

      李景同让时卓驾车,将两人送到了香山脚下一间茶馆。

      两人其实都没有爬山的意思,便打算就坐在茶馆的雅间闲聊。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香山?”燕白围着李景同上次给他的围巾,回头帮李景同整理好围巾与衣领。

      “嗯。”李景同与燕白一起踏入了茶馆。

      燕白其实有些无奈。

      他挺喜欢李景同说话的。李景同是上海人,又常年在国外生活,说国语时总是认真地,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字,在常年周边围绕着京片子的燕白听来,有种与他冷漠外表截然不同的可爱。

      奈何他总是言简意赅,完美避开自己的弱点,从不发表长篇大论。

      两人面对面地坐好,相对沉默了一会。

      燕白才率先开口,打趣道:“茶馆……你和其他的公子哥儿比起来,倒是清心寡欲得多。”

      李景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燕白,冷不丁被问一句,还没来得及回应。

      “到底这北平不比上海,能寻欢作乐的地方少得多。”燕白起身走到李景同身旁,“现在唱戏是越来越难了,全都去听歌去了。”

      李景同知道燕白不过是在打趣,昨天才爆满的戏楼两人有目共睹。但他还是抬头看向燕白,想要安慰几句,却被接下来燕白的动作打断了。

      燕白跨坐在李景同的身上,微凉的指尖滑过他绷紧的下颌线,再捧起他的脸,盯住李景同有些措慌的眼神。

      “李景同,你知道我是谁吗?”燕白的眼底再次泛起了那种抹不去的悲哀,仿佛凭空起了一层水汽,惹人怜爱又惹人心疼,“我是洋人和妓.女生的贱种,一个被人玩弄的戏子。”

      他的声音圆润悦耳,此刻蒙上了一点伤感与一点自嘲。

      “我是个被男人所玩弄的女人,又是个被女人所唾弃的男人。”

      “不……”李景同的手抚上对方有点颤抖的背,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我觉得,你没有我听说的那般精明,甚至还有些单纯。”燕白将自己埋入李景同的颈窝,双方都不能见到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给自己脊背传来的发烫的热度,和颈间湿热的呼吸,“你想要的,需要你我付出太多,我实在是没有那样的勇气来孤注一掷,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付出任何。”

      李景同沉默了很久,久到燕白都抬起身子看向他。

      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觉得一个人应该靠什么而活?理想?亦或信仰?”

      燕白居高临下地看向李景同深邃的眼睛,眉心无奈而痛苦地皱起:“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敢信。”

      “……”

      “这北平,教堂在城内,道观在城外,寺院两处皆有。野心勃勃后又穷困潦倒的人俯拾皆是。能信什么呢?神佛不过是虚无,而理想也不过是虚无。”

      “……”

      “能信的只能是自己,能爱的只能是钱财。李景同,你懂吗?”

      “我不懂。”

      燕白在李景同凝重的眉心落下一吻,便匆匆离去,只剩李景同一人在那里坐着,透过窗户,望向香山的雪。

      ……

      【我这才发现,我和他是两类人。

      我决定让发热的头脑冷静一下。

      恰巧在刚刚,父亲来电,让我回去一趟。

      我母亲去世了。】

      【民国叁年 壹月柒日

      尽管马上就要到春节,但我家是从不管这些节日的。

      我便从上海回来,继续处理累积的事务。

      我的确冷静多了,至少比之前毛躁的状态好得多。

      我其实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但对于母亲的去世的确是痛心不已。

      我的母亲是我保持生活热情的唯一精神支柱。

      这使我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到上海,再浑浑噩噩地返回北平。

      即使现在已经是夜晚,但我异常急切地想要见到燕白,将他揉进我的怀里,感受真实的心跳。】

      燕白见到满身是雪的李景同先是错愕,继而才想把他扶到房中暖和一下,却被对方制止伸手制止,使得已经跨进门的燕白一愣。

      而李景同只是隔着这开着的门,撑着旁边的门柱,任由屋檐没有遮挡到的雪花落到自己身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燕白,眼瞳里倒映出房中暖黄的灯光。

      “燕白……”李景同的声音比上次还要嘶哑,像是被人揉进了沙砾,马上就要咳出血来。

      燕白脸上表情只有微微惊讶,并没有说些什么。

      李景同从大衣里拿出一块精致的表来,在雪花与灯光的交辉下显得刺眼,差点让李景同眼睛一酸。

      “和我在一起吧。”李景同俊逸锋利的轮廓被光线昏花得柔和,眼里透露着笃定,还有一丝祈求。

      祈求……

      燕白抚上他的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李景同啊,你被那么多人所窥视,被那么多人所期待,你注定骄傲的一生,怎么可以向我低头呢?

      “好不好?”李景同的手虚虚地盖上燕白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看向有明显疲态的燕白。

      “好啊。”

      李景同整个人都一颤,想要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但燕白却无情地抽出自己的手,开始解自己长衫上斜着的扣子。

      他的动作娴熟,葱白的手指不过几下,便露出了长衫下凝脂般的皮肤,与白得发亮的雪相得益彰。

      “来吧,李景同。”

      李景同将燕白的动作尽收眼底,握住了他想要继续下去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再颤抖着吐出,沉默着帮燕白把衣服一颗一颗扣好,将春色全部遮挡,转身离去,只留下呼啸的风雪。

      燕白也没有关门,只是看着李景同高大又落寂的背影。

      雪还在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他直到现在仍让我痛心疾首。

      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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