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隐德来溪

3、乱世为王

　　二乱世为王
　　风隐逸入世之后，身边又有洛族二人助阵，自然所向披靡。在乱世之中，攻下不少城池，也自然引得各路人马追随，如今已有十万之数。
　　其实数量本不该如此过巨，但传言风隐逸军中出了一对会神仙法术的男女，极为厉害，举手投足间便能生死人肉白骨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这才让一众飘忽不定的墙头草都倒了牌。至于传言是否如实，那就不得而知了。
　　洛锦不会打架，自然也没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充其量也只是到阵前给军队起个风求个雨，大半时间只是在大后方负责疗愈军士，修复兵器。真正出力的自然还是风隐逸与罗寒。
　　直到有一日，风隐逸攻下南明，擂鼓归营之后，军士报南明城主求见。
　　风隐逸卸了盔甲，与罗寒在一旁坐了，“请他进来。”
　　南明城主徐稻年，在朝堂之上极富盛名，早年在靖王面前当差，行事圆滑，用计精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堪可八面玲珑，人送外号“玉玲珑”。后来靖王身死，朝廷便给他安了个南明的去处。做城主的这些年，玉玲珑也是无一怠慢，尽心尽力，是个在朝廷和百姓之间都风评极佳的人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风隐逸并未对南明城多加刁难，更是对此人生了招揽之心。
　　徐稻年跨进门来，身旁还带了一对青年男女。他见到风隐逸后，脸廓柔和，生出一抹桃花潋滟的笑意，双手交握于身前几尺，微微躬身见礼。
　　他身侧的青年一身金花纹饰，腰间佩一把追月弯刀，一双剑眉凛冽。少女则束着高马尾，面目显得比较柔和。
　　“徐先生快请坐。”风隐逸起身，虚扶人坐下。
　　徐稻年没有来得及尝一口新奉上的茶点，有些风尘仆仆地拂去肩上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尘，好像很焦急地开口：“此来一番，要事有二，其一，便是投诚于风将军，我南明三千守卫军士，并入风将军行伍。听说将军手下有二位奇人，徐某知道是守护洛神赋之人——洛族的青年英豪，到时还请引荐一见。”
　　果然不出风隐逸的意料，他淡定自若地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在徐稻年此人手下打机锋，榨取出南明的利益，却被人的下一句话惊了心神，彻底乱了方寸
　　“其二来，便是认亲。风将军的父亲，乃是我兄长。这两位孩子，是风将军同父异母的弟妹。”
　　风隐逸祖父，名唤风锐，生下长子留在府中，次子则送回夫人娘家，改姓了徐，以免不测，给曹氏留下最后的香火。此事只有极少人知晓，消息不易走露，风家第三代子孙竟无一知晓，直到今天，这上辈子的欺瞒才如此水落石出。
　　\"曹氏后人一向如此，数代躲避新帝追杀，凡有二子者，次子必会远远送出去，为的就是有一天被仇家寻上门来，也有个对策。”徐稻年叹了一口气，抚了抚腕间，“你们这一代，被送出去的，便是洗尘和挽裳。”
　　风隐逸确实清楚地记得，年幼时夫人确实有孕，但十月之后父亲只说难产，产下的是一对死胎，府里的人确实未见到那两个孩子的尸体，说是送走了，倒也不是不可。风隐逸的母亲是侧室，当时无权无势，只有他这个长子傍身，也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的。
　　母亲和父亲在游湖相识，后来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婚，虽与夫人有庶长子的矛盾，几年来在府中相见却甚少，夫人也并无刻意刁难，一时也是相敬如宾。后来如先辈们所担心的一般，果真有人追杀上门，父亲母亲夫人均在那次变故中身死，偌大一个风府，也只护着逃了一个风隐逸。
　　任换了谁，一时听到这样的消息，也难免心神震荡，风隐逸恍了神，一时无话，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小叔叔和二位弟妹，还是罗寒帮他送了客。待到他回神时，屋内已空无一人了。
　　“那真是我的小叔叔？”风隐逸放松了自己，倚在主位上，以手抚额，拇指中指紧扣住太阳穴按捺，不由得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声。
　　“说理看来，确然不疑。”纷乱的思绪被少女的声音打断，风隐逸抬头，看见洛锦扶着门跨过门槛进到主厅。
　　此时天色已然昏沉，淡蓝色的天空渐渐黑了下来，风隐逸疑问道：“洛锦？”
　　洛锦走到厅前，坐在了左首第一的位置上，“罗寒都告诉我了，他不放心你，叫我过来看看。”
　　其实罗寒若是不放心，方才留下便是了，何必再叫洛锦过来跑上一趟，这分明便是少女为自己的来意寻到的一个蹩脚的理由，细细一想便可看破，可惜现在风隐逸正想着别的，一时尽然相信。
　　“我不知道你如何想，反正我下午看到玉玲珑的时候，便觉得他有些地方确实与你有几分相像·····唔，说不出来是哪里，总之是有。”洛锦如实道，却藏了一部分话未及言明。今天下午看到那三人，就像看到了世故的风隐逸，张扬的风隐逸，温柔的风隐逸，就像看到了风隐逸性格内里数个隐藏之人一般。

　　几月后，大军一路挺进，已打到了武王封地的中心，只要攻下此处，整个九颂山以南，便都可握在手中。由是此战的战略部署做的十分严谨慎重，修改数次后，一日下午，主帅营帐又紧急召各位将军议事。
　　洛锦不是将军，只封了个随军的调度郎官。她无需参加会议，听到诏令也只是掀起了帐子，向外面望了望，正好看到最近正打得火热的的罗寒与风挽裳。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风挽裳落后半步，罗寒半倾着身子回头正兴高采烈地同她说着些什么，听见诏令，神色一变，告罪了一声，急急忙忙地便走开了，独留了风挽裳一人在军营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罗寒这个冥顽不灵的呆子，教他多少遍不可唐突佳人，到现在也还只是个一听军务就发疯的傻子！
　　洛锦急忙追了上去，挽住风挽裳的手臂道：“嫂嫂留步，我代我哥和嫂嫂聊天解闷！”
　　风挽裳听到洛锦喊声后回头，未曾想人却叫出这般称呼，下颌微收，眉头微皱着无奈低笑：“别这样乱叫，外人听了该误会了。”她挽住洛锦一齐向前走，想到洛锦与风隐逸，又调侃道：“到时候还不知道谁要叫谁嫂嫂呢？”
　　走过帐外，二人有意无意地走近了军事营帐，听见里面只言片语的争吵声。
　　“我早听阿风说了，这次行动特别危险，所以要有个人先打入敌军内部，与外面的军队里应外合，才能万无一失的拿下九颂山。”洛锦道，听着里面的争吵声，显而易见地下了结论，“肯定是罗寒他们吵起来了，在吵这个先锋该由何人担当。听说这个先锋还挺危险，连阿风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洛锦说完了，便也算完了，一切思绪便也抛诸脑后了，但她没注意到，风挽裳的脸色却悄悄变了。
　　当天晚上，全军营帐歇息，暂定了明夜晚上由风隐逸带领三千士兵夜袭。
　　后半夜时，兵士却来报少了三百匹快马，先锋一营的三百军士全部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风将军的妹妹，风挽裳。于是风隐逸下令全营飞马掌灯，烛火通明，不眠不休地寻找那三百人的踪迹。
　　天蒙蒙亮时，终于有外出侦察的兵有了消息，面色瞧着却是不太有血色，跌跌撞撞跑了主帅营帐，跪道：“离驻扎地一百余里的地方，找到了风姑娘和三百军士。”
　　“人呢？怎么没带回来？”罗寒这次暨越了，抢在风隐逸之前开口，看来确实是真的急了。
　　听闻此言，那个兵却畏畏缩缩不敢开口了，最后被逼得无法了才吞吞吐吐出四个字：“全军覆没…”
　　风隐逸拍案而起，罗寒手里的折扇被他硬生生地反向拨开，山水图歪歪斜斜，好不滑稽。刚领军士返回营帐的风洗尘盔甲尚在身上，追月弯刀却已经隐隐嗡鸣。只有从来都八风不动的玉玲珑还算冷静，即刻站起去布置之后事宜。洛锦脑袋里的一根弦铮然断了，心中一片空白。
　　风姐姐…今儿个才替罗寒那个呆子认下的嫂嫂，就这样没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是否是这四个字，但看着周围人脸上同时错愕的表情，她便明白了。
　　风挽裳是真的死了。
　　人死如灯灭，却不知这一盏小小的一豆孤灯，又会带走多少人世间的光芒。
　　后世史书记载，九颂山一战，风挽裳带三百兵士夜袭敌营，被对方觉察，向回逃至营帐一百余里处散入芳菲林，敌军以十倍之数放火烧林，希望以此逼出军士生擒，询问洛族神裔及洛神赋内情。未曾想风挽裳所带三百将士，宁死不出，最终被烧死于芳菲林，全军覆没。
　　风姐姐其实不会带兵打仗的，她只会一点粗浅武功，夜袭敌营的做法对战局也没有益处。可她这所谓的无谓牺牲，却仍旧在所有人的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后来，风将军赶到芳菲林，收敛风挽裳尸骨，其座下传言是神仙后裔的那位将军，以三百军士尸身为剑盾，其内俱有毒虫，火油，刀枪剑戟，变幻莫测，防不胜防。以此抗敌挺进九颂山武王大殿，手刃武王。
　　风挽裳死了，罗寒疯了，风洗尘也疯了。一个丧心病狂地以死人魂灵为祭，生生破了敌军防线，让他们一溃千里。一个差点把追月弯刀捅进自己兄长的胸膛，怪他保护不力。
　　“她与你血统不同，她不是你妹妹！她不会认你这个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是我妹妹啊…”风洗尘本来就因为嫡庶之事对风隐逸多有不满，如今又出了这事儿，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谁也不怪，可心中的哀怒怨愤总要有一个出口。拿风隐逸作幌子出了气后，风洗尘自个儿坐在长街上，追月弯刀被随意地丢在一旁，他的脸颊深深埋在掌心，隐约有一点晶莹。从那以后，风洗尘单方面与风隐逸决裂，对面不识，形同陌路。
　　去寻风挽裳时，洛锦没敢跟去，连素来亲近的她的最后一面也不敢再见，只听风隐逸后来转述说她的尸身保存的很完好，面目也十分安详，是初见时最美的样子。那三百军士都是拼命护着她的，所以风挽裳身上一点也看不出火烧的痕迹。即使魂灵逸散，他们也应当是愿意护着她的吧。
　　风隐逸收敛了风挽裳的尸骨，而罗寒则日夜将风挽裳的那柄长剑带在身旁。
　　风挽裳一死，最无端受过的倒是徐稻年了，还没来得及为大哥的女儿伤心，身边的侄儿又一个个不受控制，先劝了风隐逸不要贸然出兵复仇被驳回，再劝了风洗尘不要冲动，还得再管罗寒耸人听闻的尸身法术在军中的反响
　　即使如此，他倒还是不慌不忙，每天固定有半个时辰要品茗，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玉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