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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蝶学艺 ...

  •   玉蝶山上,彩溪河边
      看起来二十出头的俊俏少年半跪在河边,身周以血写就巨大阵法符文,宛若惊鸿游龙,细细一看,居然乃是失传已久的请神阵法。他的腕脉之间皆有伤口,鲜血从他四肢显而易见地缓缓流出,最终漫入彩溪河。他一身玄衣已经尽然湿透,连带着他腰间的晶白玉佩都染上了血色。青铜佩剑更是因此微微低鸣呜咽。少年的头发高高束起,规规矩矩地以发冠固定。面目略微瘦削,眉目低沉内敛,薄唇紧抿。“陈王曹植曹氏第十七代后人,求见洛神娘娘。”
      “尔乃何人,报上名来。”河面上缓缓升起一女子,身形隐约于白雾中显现,一把短剑抵在正要起身的风隐逸喉咙。
      风隐逸弯身行礼,解释道:“在下风隐逸,祖父为躲避前朝追杀,改姓为风。在下的的确确是曹家之人。不然这心头精血,也召不出洛神娘娘。”
      白雾中的女人收了短剑,问道:“此来何事?”
      “在下被仇家追杀至此,想借此神山暂避一时二刻。”
      “是要过夜是吧,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带你上山!”女子一挥手,白雾顷刻散了。那身形也从形神莫辨的优雅女神变为了娇俏可爱的豆蔻少女。
      女孩儿梳着双发髻,两倃碎发自额前垂下散至颈间,一身淡粉色的衣裳,下摆由桃花粉黛转为栀子淡黄,更添活泼。两只桃花眼向上弯着,连带着面目柔和,笑看着面前的少年。
      洛锦双足踏落实地,扶起半跪着的风隐逸,几个治愈的法咒便叫他腕上的伤口迅速凝结愈合。见他一直疑惑地盯着自己,便开口道:“不必看啦小公子,我自然不是洛神娘娘啊!你那阵法传承不全,画法有错,又怎会召来神女?”
      “不必问啦,待上了山后,你自然明白。”

      风隐逸本来还心有疑惑,想着洛族少女怎会轻易带陌生人上山,待看到山上一众形形色色的兔子麻雀不由失笑,这姑娘是把他当受伤的小动物也捡回家里来么?
      洛族乃神女之后,又隐世多年,一些小小的吟诵风语咒便让风隐逸眼花缭乱。他的父亲母亲因为朝廷追杀俱已身死,自己在外孤立无援,只有不算精绝的武艺傍身。
      他心中自然生了计较。
      晚上风隐逸约了洛锦,又在她到来之前自断经脉。武功尽废,血流不止。不留外人的玉蝶山也只好留他下来养伤。这一来二去的,风隐逸便和洛族之人熟唸了不少,那些小法术自然也是信手捏来。但扫尘咒可没办法杀敌万千光复门楣,他还想学更深奥的神族法咒。

      黄昏酉时二刻,洛锦应风隐逸之约来到黄粱桥边,见那少年一个人坐在桥栏上呆呆地望着河水,差点又跑过去拦下。他看起来现在神智还算正常,也不知道前几日怎么就自断经脉了?当时她过去的时候可委实吓了一跳。洛锦站在桥边叫道:“阿风走了!”
      桥边的人听见了少女的呼唤,应了一声站起身走过来。
      “藏书阁的门我已经托人打开,我们尽管进去便是,只要不遇上族长大人和侍书便无甚大碍。”待人走过来与自己并肩之时,洛锦低声提点道。
      “多谢。”
      因着洛锦的族女身份,门口的族人大概也不敢说什么,这样偷入了有一月之余,终于让洛锦捅破了天。
      是夜,将近子时,洛锦练习咒术时昏昏欲睡,一道锋割术不察直接甩上了藏书阁的木壁,藏书木架被拦腰斩断。风隐逸抢身上前,却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没有扶住。眼看书架就要轰然倒地,一道劲风闪过,一道红衣身影修复了藏书架,这才让二人幸免于难。
      男子立在藏书架前,审视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桀骜。一双狭长的风眼微微上挑,眉头紧皱着。墨发随意的散开,映衬着红色的长袍愈发英气逼人,更添张扬不驯。一把折扇打开横在胸前,其上山水墨色晕染生辉,乃是上上之品。
      罗寒开口,冷冷道:“洛锦!带外人偷入藏书阁?不怕族长责罚?万一洛神赋有异,找谁说去?”他显然是避讳着外人,只是略提了一下,没有多说。
      风隐逸将这话听入耳中,原来相传洛族守护洛神赋乃是确有其事。若得洛神娘娘相助,恢复曹氏当年辉煌指日可待。可现下尚住在玉蝶山,若盗取他族圣物,岂不是以怨报德,为人不齿,陷于不仁不义?
      洛锦咽了咽口水,答道:“数月不见,罗寒你果然更加犀利了。”又转头对身边的风隐逸低声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侍书罗寒。和我从小玩到大。人品没得说就是脾气暴,自从族长派他做了侍书我们就没见了,没想到又暴躁了这么多。”
      未曾想小女孩的抱怨全都落入罗寒耳中。来人更是嗔怒不已,鬼吼鬼叫道:“好啊你,几时不见就不认我这个族兄了??”怒时他将折扇收起,以扇柄狠狠敲上洛锦的额头。
      “别啊!您是我祖宗!我错了还不行么!”洛锦捂了额间微痛,信口反驳道。
      罗寒其人,乃是洛族之女与外族后代,被寄养在洛族土生土长地过了十几年,也无人来接他回去。时日久了,大家也就不以为然,让他拜在族长门下。除了身上的血统,其余他确然便是洛族之风。近年知事起来,愈发成熟,全然不似洛锦还这般天真纯善,不知进退,便得了个族中侍书的位置,掌诗书典籍。
      罗寒冷着脸收了折扇,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令牌,上刻一女子画像,身着轻纱,四周有祥云包被,脚下涓涓细流,磷虾竞跃,似有神光乍现。下书文曰:“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其上女子,自然是洛神无疑了。
      “你以为你们的小心思能骗过谁?族长早就知道了,叫我送来这块令牌,让风隐逸假托在族长门下,出入自由。”罗寒接着道,颇有些不屑。
      洛锦还未开口,风隐逸便上前一步,礼数周全地接过令牌,躬身见礼,“谢过族长大人,罗寒兄。”
      自此以后,风隐逸在藏书阁自学,洛锦则跟着太婆婆学习咒术,白日里难有相见机会了,晚上二人相约,罗寒却也执意相随,三人情谊也愈加深厚。
      而后一日正逢七夕佳节,女儿乞巧,鹊桥相会。风隐逸喝了几口小酒,出乎意料地没有沉稳,被众人撺掇着跳上了洛锦院子的墙头,和着凉凉夜色,坐于砖瓦之上。他手中抱着一柄玉琵琶,悠悠地弹了起来。
      风隐逸之前是个流落的前朝余孽,自然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风花雪月地唱曲弹琴。这些技艺,也都是他来到玉蝶山之后学会的。
      转轴拨弦三两声 ,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相思与衷肠。
      玉蝶山位于边境,靠近西域,于是也有不少西域风俗,比如求亲之时要以歌相问。新郎官要在新嫁娘的院子外弹琴,问询心意。
      常理歌问三轮,前两次新嫁娘的父兄出面回绝,若女孩儿真心实意愿意嫁给新郎官,第三回便由女孩儿亲自唱歌,如此才算求亲礼成。
      风隐逸在墙头弹过一轮,彼时洛锦正与罗寒在院中小酌,便正好遇上了这一幕。歌毕,罗寒自居为兄长,便自然应声而出,双手拿捏着玉笛搁在唇边,吹了曲子唱了歌,做足了姿态。至于这场求亲成不成,便全看洛锦了。
      可惜洛锦还未起身,风隐逸便被一帮孩子拖下去要糖果去了,没有等到回答。后来他酒醒了,不知是忘了还是窘了,便没有提起过了,他也再没有等到洛锦的回答。
      半年后,风隐逸一身伤已好全,全身筋脉却无法复原,只能使出一些粗浅武功,一生再无法荣登武道巅峰。所幸半年玉蝶山奇遇,洛族术法叫他也可上阵杀敌,复国复家。
      风隐逸自称叨扰日久,自请下山,与前生仇敌做下了断,报过父母恩怨,要逐鹿群雄崭露头角
      “天地君亲师,亲在师前,请恕弟子无法报得师恩,就此别过,只能许来日飞黄腾达一定护好洛族,不让他人伤洛族之人一分一毫厘。”拜别那天,风隐逸是如是说的,却未知此后,这话却全乎讽刺,叫人心寒。
      他自请下山不要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小的却疯了,一个一个也小没良心的自请下山。罗寒恭恭敬敬地行礼辞行,而洛锦却尤其没良心,跟外人一本正经地学话:“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师之前,我要入世,忠君复国,替风隐逸拿回他的荣耀。”
      洛锦从小就被族长夫妇养大,故被称为族女,实际上却非其子女,相传是小时候从彩溪河抱回来的。看来这洛族之人倒还真是有随处捡东西回家养着习惯啊!
      见此情景,族长本想拦下,却被太婆婆允了,“丫头到了年纪,也该入世了。洛族守着玉蝶山,你的族人永远在这里等着你。”她拿起洛锦佩在腰间的洛神木牌,抚过其上纹饰,那牌子便登时通了灵般,通体莹白如玉,其下的一句文字已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面,上书\"洛神赋”三字,变成了一块玉令。太婆婆做完这些,又转头对二位少年道:“至于你二人,洛族有祖训,入世之人再不得归,自此以后不得入玉蝶山半步。”
      三人轮番上前磕头行礼拜别,而后相携下了山去。
      谁又曾想过,被欢迎回到这里的人,再也未曾回来过,而被勒令不得入内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故地。
      青葱的少女啊,前半生在山间是自由的山雀,不知先天灵物生而为何,此刻入了世间纷扰,方知高贵的神族,除了被敬仰供奉,还会被众生恐惧猜忌,群起而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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