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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曾敬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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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不曾敬神明
回了观里,谢了冬给所有的硬柿子尖沾了烈酒,封在罐子里,余下两个稍软些的一个削了皮,切了块,呈在碗里递给在一旁等着的李慕雨,另一个在衣摆上擦了擦便直接咬了下去,负着另一手出了伙房的门。
李慕雨抱着那碗精细处理的柿子块,用手一小块一小块的抓着吃,想起了从前母亲也是这样处理果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一转,和脆的生甜的柿子一起咽了下去,叹了一口气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追出门外。
“了冬!”
远处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转过身,在原处站定,看着小姑娘向自己跑过来,手里还抱着小碗。
待李慕雨跑到面前,瞧了一眼她微红的眼眶,待她气渐渐喘匀,方才问道:“何事?”
“观里供的是什么神仙,我想给神仙烧柱香。”
“我不信神仙。”谢了冬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带李慕雨到了供奉神明的大殿之中。
此时接近傍晚,殿中没有几个香客,殿上供着三位神仙,神仙宝座上都刻了称号,在左的叫“灵域天尊七境大帝”,在右的称“穹上无量四方神尊”,中间的是位女神仙,称号稍长些,称作“往生渡世天知神使娘娘”,殿下放着八位星君,庄严肃穆。
“若是想给你娘烧香祈愿,就烧给中间那位娘娘,听香客说比较灵验”谢了冬说着取了三支香递给了李慕雨,回身找了个蒲团打坐,来往香客瞩目示礼。
李慕雨将小碗放下,敬了香,又在神前跪坐了许久,闻着淡淡的檀香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看着面前的三尊神,准确的是中间的那位娘娘,出了神,这位娘娘满目慈悲,颔首看着大殿,看着大殿里的世人,那份眼神不同于旁边两位尊神和殿内其他八位星君眼中的虚无,而是带着对世人的慈爱与同情,她和其他几位神仙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娘娘雕刻的更精细更生动,更是因为她与其他神仙相比不像神仙,仿佛在滚滚红尘中走过却不染纤尘,但这样却更像一位神,一位兼爱世人的神。许是因为她的慈爱,她面前的香火是最多的。
坐着坐着,天暗了下来,殿中香客都走光了。谢了冬瞧了瞧殿外,起了身,走到李慕雨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座雕像很美吧,纤毫毕现,据说是先帝看工匠做的不满意亲自改的,许是照着心底的旧情人雕的所以这么多意见,最后还亲自动手。”
“了冬,先帝爷你也敢编排,不怕隔墙有耳要了你小命!看这位娘娘满目慈悲,我猜没准真的是神仙,先帝爷定是真的见过不敢怠慢才亲自操刀的。”
“你不也编排上了吗?”
“我编排的是好故事!”
“那不也是编排!”
“才不是!”
…………
两个人吵吵闹闹回到了后院厢房,一进门就看见师傅烦躁的脸。了冬心道不好,赶紧把迈入门槛的脚收了回去,准备在师傅开骂前滚去伙房准备晚饭。
刚刚收回脚还没转身,就听见师傅连名带姓地喊她站住,谢了冬赶忙转身开溜没溜出多远就被揪着后领子拖进了屋里。
谢了冬忙给一旁的李慕雨使眼色,李慕雨会了意,但却连忙将门关上,将两人关在了屋里,站在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边偷听边偷笑。
“师傅,您饿着了吧,徒弟这就去做饭。”
“还知道师傅会饿,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
“师傅,这全赖我也不合适,我可是远远瞧过,您就比我早回来一点。”
“还贫嘴!”
“谢老头子惹你生气,师傅你揍我可不合适。”
“你又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了?”玉容真人小声问。
“为了玉玺,他想让你以当今太后亲姊姊的身份劝太后交出玉玺。”谢了冬压也低了声音。
两人压低了声音,门外听戏的李慕雨听不真切了,似乎失了兴趣,离开了门边,去伙房了。
“我才不想去,我那个妹妹鬼迷心窍的,为权力做到如此,怎么可能交的出来。”
“所以那个谢老头子一下午满口家国大义,一个句读都没有,除了喝水停一停,滔滔不绝的跟你唠了一下午。”
“可不是,他唾沫星子全都喷我脸上了。”
“所以师傅你还是早些让我接任观主,早点享清福去吧。”
玉容真人听了谢了冬这话,揪着了冬的耳朵,笑骂道:“想得美,我给你你守得住吗,你也鬼迷心窍了是不是!”
“怎么守不住,这三年来都是我打理观里,师傅你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见几位大人,你干什么了你!……哎!疼疼疼!师傅你轻点”
“想接手观里的事情,等为师凉透了再说吧你!还不快去做饭!”
“这就去。”玉容真人一松手,谢了冬就夺门而出,一溜烟跑掉了。
到了伙房,捂着耳朵的谢了冬瞧着一脸黑灰的李慕雨,两人相视一笑。
谢了冬示意让李慕雨往旁边让让,自己走到灶台边忙活了起来。添柴、点火、洗菜、烧饭一气呵成,想来是做了很多年饭了。结束后从怀里抽出了帕子,舀了些水浸了浸笑着递给了小花猫似的李慕雨。
李慕雨擦着脸,眼神时不时瞟向谢了冬,自从阿娘的死讯中冷静下来后,李慕雨心中满是疑惑,谢了冬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大,想来还未及笄,似乎见惯了死生,还总能猜中自己的心思,玉容真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不问世事,实际上却和许多大人物见面交谈,而了冬也没有向自己瞒着这些,甚至毫不忌讳地编排这些个大人物,最最奇怪的是这个观,明明有先帝躬亲所作塑像,香火也极旺,不知为何观里却只有玉容真人和了冬两个道士,但仍然井井有条。这一切的一切明明都奇怪极了,但不知为何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习以为常,来往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李慕雨很想问些什么,但问不出口,就像是大殿上的彩绘的娘娘石像,看起来格格不入却又得敬重,种种不同寻常之间,李慕雨隐隐约约感到这是比皇帝的名讳更忌讳的事情。思量间,目光与谢了冬的目光对上,了冬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笑道:“擦个脸也走神,住在这里便没什么要担心的,进了观里死生都是这观里的人,只是以后这饭咱要轮着做了,这几日我先教着你,过几日便换你试试。”
“好。”李慕雨松了口气,心里念着那句“死生都是这观里的人”将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无论这道观有什么蹊跷,自己也是这观里的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