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衔离

2、山中新天地

　　李慕雨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只记得难过的情绪似潮水般淹没了自己，恍恍惚惚去了井边，后面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醒来便在榻上，许是床不够软，盖的也不是丝被，枕头也不够蓬松的缘故，醒来后一直觉得颈侧生疼，眼睛也很肿，睁不太开。

　　此时屋外阳光正好，斜斜的从窗缝里漏过来，落在一方石砚上，照得里面干枯的墨痕闪着油光。
　　 李慕雨低头嗅了嗅，是松墨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脑海里忽然映出了冬的脸，这个人不使坏的时候，也是这样清淡的感觉。
　　 此时李慕雨回头，看见榻上两床被子，恼怒就从心底升起。
　　 “这个臭道士，也不怕破戒！”李慕雨心里还没骂开，了冬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肩。
　　 “对着被子发什么呆，水给烧好了，一起去洗个澡吧。”

　　离得近了，李慕雨闻到了了冬身上的檀香味，也淡淡的，不是刻意的熏香，而是久坐神佛前才能熏到骨子里的超脱味道。
　　 “谁……谁要和你一起洗澡。”李慕雨说着转身跺着脚出了门。
　　 “天气要转凉了，山里洗澡易得风寒。”了冬也不拦她，只用她将好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慕雨跺脚的声音停了，又轻盈又均匀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然后停在门口。
　　 “在哪儿洗。”
　　 “我带你去。”
　　 “我……我只是不想等春沐。”
　　 “我知道，小结巴。”
　　 “我才不结巴。”
　　 “水要凉了。”
　　 “知道啦，我走快点就是。”
　　 转了两个弯进了厢房，房间很小，一扇窗一扇门，一张屏风，屏风后氤氲着水汽。
　　 李慕雨观察完环境，一回头见了冬已经脱了外衣，正解着下裳的带子，心头一紧。
　　 了冬也不看她，脱了下裳后又只低头解中衣衣带，并说道：“别担心，我落了锁，没人进的来。”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李慕雨开始着急了，脑中开始构思如何抢夺钥匙的方法，然后……就看见了……了冬微微隆起的……裹胸，了冬居然是女子！
　　 一时间李慕雨不知道该怪自己傻没看出来，还是该怪了冬不告诉自己，整个人愣在那儿，然后听得水声才回过神，开始宽衣。
　　 此时的了冬靠在浴桶边上，头发全部束起，闭着眼睛养神，感觉到李慕雨入水后睁开了眼，别过头不看她，只是自说自话。
　　 “我是冬天一出生就被人扔到观门口的，只知道自己姓谢，了冬是师傅起的名儿。有三个师兄，我没见过，听说都病死了。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在你来之前，观里就我和师傅两个人。我是女子，但你得记住我不是，懂了吗？”
　　 “嗯。”
　　 李慕雨大概是明白的，当世礼教这么不通情理，两个女子相依为命是很容易受人欺负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
　　 “平成王与胡姬的私生女，但是没什么人见过你对吗。”
　　 “那应当是了，我娘只数日前让我和爹爹在怡红院角落的阁楼里相见，那时我听人喊爹爹平成王，才隐隐约约知道的，想来知道我是谁的孩子的只有娘亲爹爹和怡红院的妈妈，娘亲说不能再让旁的人知道昨日的事情。”
　　 “你娘亲想让你活命，所以莫要打探你爹爹的事情，过些年风头小了我详细告诉你。”
　　 “我知道的，我自会好好活下去。”
　　 “那为什么昨晚还要去井边寻死？”
　　 “那时我浑浑噩噩作不得数。”
　　 到这时，李慕雨终于明白早上起来时颈上的阵阵疼痛是如何来的，大抵是谢了冬见她要寻死把她敲晕了，一时有一点怔。
　　 “你好白。”谢了冬突然看着正在撩水李慕雨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李慕雨的思绪被这么一句话忽然拉回了澡盆里，看了看谢了冬，看了看自己，由衷的感到疑惑，谢了冬肤色也好头发也好，白的都像冬日的雪，怎么还会说自己白呢？
　　 “比我见过的其他抹着白粉的女子都要白，比她们白的好看。”谢了冬闭着眼睛补充着。
　　 李慕雨哦了一声看向窗户，窗户没有打开，自然也看不见什么景色，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将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刚刚夸赞的话语里仿佛堆满了羡慕与落寞挡在了谢了冬面前让李慕雨生出了几分难过。
　　 “你听，外面的蝉好聒噪，吵的像那个聒噪的谢大人。”了冬没有睁眼，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谢大人很吵？”李慕雨不知道谢了冬为什么说这个，顺着她问。
　　 “他今天会来，你可以去听听墙角。”
　　 “你话也好多。”
　　 “别拿我跟他比，我话可没有他多，他说话没有句读。”
　　 李慕雨想象了一下一个人说话没有句读，滔滔不绝、口水横飞的样子，笑出声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谢大人没句读聊到王大人背着悍妻去怡红院，朝中要员被两个小姑娘在澡盆里编排了一遍，然后两个人乐呵着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此时约是午时，日光正盛，谢了冬戴好帷帽便带李慕雨出了观，走过一条七拐八拐的小路穿过一片野草来到一个向阳的山坡，坡上种了好些不同的树木。二人来到一棵柿子树下，谢了冬抽了头上的发带，用它束起道袍的下摆，几下就窜上了树，丢了个柿子到李慕雨的怀里，冲她喊道：“拎着裙子接着，别发呆！”
　　 李慕雨拎起裙摆，瞪了一眼谢了冬，然后接了六七个柿子，谢了冬扔的很准，李慕雨几乎没怎么挪动位置。谢了冬溜下了树，两个人揣着柿子向观里走去。

　　行至道间，李慕雨抱着柿子看着了冬带着几分轻快的步子，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望着谢了冬的背影，问道“了冬，你活着是为了秋天吃柿子吗？”
　　 谢了冬脚步一顿，回头笑道：“是啊，我活着啊，就是为了春天吃野菜，夏天吃甜瓜，秋天吃柿子，冬天吃薯蓣。”
　　 “我也要吃！”
　　 “好啊！”
　　 阳光落在山间，将落叶照的灿金，不同于庭院常青的小景，是李慕雨未曾踏入的尘世。

作者有话说

　　互相交底现场！！！我家oc里为数不多的cp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