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演出》八木英智

4、破解

　　“……审讯室？”

　　陈舟闻言，狐疑地来回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置：“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

　　“我只是凭想象和职业习惯猜测，但也可能是犯人有意这么安排的。”曾楷墨声音低沉，“整个房间昏暗狭小，你被束缚在离门口较远的地方，对面有两张椅子，桌上则放着疑似卷宗的文件夹。而你自己孤立无援，很难触碰到除椅子以外的任何东西，这加剧了你的不安——是这样吗？”

　　陈舟听得瞳孔一缩。她握着通讯器，蜷了蜷发冷的身体：“嗯，你讲的没错。”

　　“啧，我就说为什么感觉眼熟……”曾楷墨一边苦思，一边编辑微信发给在值班的许谦，让他查查有没有一个叫陈舟的记者的确失踪了，“这可能是什么提示，你再仔细观察一下周围。那些文件夹拿得到吗？”

　　“哈哈，我觉得不太现实……”陈舟嘴角抽了抽，望了眼远在桌角的一堆“案卷”。光拿通讯器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文件夹更是连根毛都摸不着。

　　对面闻言“哦”了一声。

　　陈舟拿着通讯器傻等了一会，没等到任何下文，终于忍不住问：“那个……曾警官，你还想到了什么吗？”

　　“还没有。现在信息还是太少了，不是让你再仔细看看周围吗？以及为什么人会在审讯室里，这你总归比我有数。”

　　“哦，好，好的……”

　　陈舟讪讪地放下通讯器。

　　办事能力不提，这警察也太没人文关怀了吧？

　　明明自己是个被莫名其妙绑来、身陷生死危机的受害者，这人的态度却一点没给她安心感，反而有种变成了嫌疑人的错觉。

　　尤其是在自报家门之后。分析时还好，其他时间总让人感觉语气生硬……我惹他了？

　　陈舟没想出所以然，也不欲现在追究。态度虽有些糟糕，她也承认这个“曾凯莫”有两把刷子，仅凭三言两语就推理出了一个新方向，说不定就是突破口。

　　这是攸关自己性命的事情，总不能拖后腿，记者的发掘和分析能力也不是盖的……憋着一股气，她又重新观察起整个房间。

　　从天花板到桌子，从地砖到房间四角。

　　一无所获。

　　陈舟有些泄气，通讯器对面也没见催，只听得到连续不断的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曾楷墨似乎根本没在等她的回复。

　　呵，换个角度想，他也没想到怎么办。靠阿Q精神重整旗鼓的她，接着便灵光一闪：

　　也许自己还真有什么忘记告诉他了！

　　在讲到磁带内容时，她没有重新播放，只是大概复述了一下，中间不少她觉得不重要的东西都略去未提——

　　陈舟抓来复读机，倒带，播放。

　　“……对你来说意味着危险，也可以是可贵的机会，这仅取决于你拿什么态度对待它。谨记：你所追求的真相尚在黑暗之中，但它已经离你很近了。”

　　“危险……机会……黑暗……黑暗之中……”陈舟嘴上念念有词。她的目光四处游移着，最后停留在天花板上。

　　“我知道了！”

　　兴奋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曾楷墨的笔又滑了一下。

　　“你想到什么了？”

　　“灯！磁带里的声音说，真相尚在黑暗之中，应该就是暗示有什么东西关了灯才能看到。”陈舟说明的话音里夹杂着丁零当啷的铁链声。

　　曾楷墨闻言思维一动：“有道理。不过你自己也说了连文件夹都拿不到，那灯的开关又在哪？”

　　陈舟明显顿住了。

　　“在……门口……”

　　“……”曾楷墨。

　　“……不，我觉得这和拿东西不一样。”陈舟没有尬住太久，很快继续说道，“这开关面积很大，看着也不需要怎么用力气，努力一把没问题。”

　　“努力？”曾楷墨没明白，“你努力什么？”

　　“刺啦”一声，似乎是什么布料被撕开了。

　　“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想，录音的人提到通讯器‘耐摔、防水’究竟是什么意思。”陈舟拽了拽通讯器上的绑带，满意地发现系得很牢固，便继续毫不怜惜地“毁坏”自己的外套，“不管从哪种角度看，我都没有损毁它的动机，所以这更像是一个提醒——未来它的耐摔、防水也许会帮上我的忙。唉，这套工作装我可是花了四位数……”

　　苦于双手被缚，她只能暴力拆衣，很快便将支离的布片做成一条极为简易的“绳子”，通讯器被牢牢绑在绳子的其中一头。

　　另一头的警官似乎也被她突如其来的想法给镇住，这时候才给出点反应：“呃，你不会是要……”

　　陈舟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开关之间的距离，大约两米出头，遂笑道：“我感觉问题不大。曾警官，记得耳朵拿远些。”

　　她起身扒在桌沿，一手抓布绳，另一只手用力把通讯器朝开关方向抡了过去。

　　“嘭！砰！”

　　曾楷墨攥着通讯器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不行，没控制好，再来……”

　　“嘭！”

　　“还差点距离，再来……”

　　……

　　曾楷墨悄悄把通讯器推远了些，转而看了眼微信，许谦回复了一长串消息：

　　【你不是吧？说好休息两天的问这个干什么？】

　　【别告诉我你又背着队长偷偷在调查，爷可不想挨这个骂。】

　　【我进系统查了一下，没报案记录。】

　　【打了通电话给《视角》，他们确实有一个叫陈舟的女记者，不过公司大部分人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先要到了她的工作电话，没人接。】

　　【我让前台去联系她的同事，如果还是找不到她人就报案，行了不？到底怎么回事？】

　　【妈的，都怪徐哥这乌鸦嘴，又来案子了。半队人给叫去濠江区，幸好我值班。】

　　【好像是监狱出事儿了。】

　　无视搭档的疑问和抱怨，曾楷墨简短地回了句“先这样吧，监狱那边具体怎么回事？”便按灭了手机。

　　修长的手指按压着眉心，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面对着未知的难题，他的压力不言而喻，但信中的话语又让他不敢随意泄露这件事。

　　“知道的人越多难度就越大”，也许这只是刻意让他投鼠忌器的心理暗示，但他不能，也无法无视其中暗藏的另一个可能性：

　　警察里存在这场谋划的知情者。

　　……

　　第十次尝试失败的时候，陈舟的胳膊已经有些发酸了。

　　不过她也逐渐掌握了窍门，距离预定的目标越来越近。

　　第十一次。她深吸一口气，抓住通讯器和布绳的中段，熟练地向上方一掷。

　　被布绳拖拽着，通讯器在空中艰难地划过一个弧度，竟准确撞在了开关之上。

　　陈舟还没来得及惊喜，整个房间便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陷入了黑暗。

　　——但这并非绝对的黑暗。四周墙壁骤然现出荧光笔写就的狰狞字迹，它们密密麻麻地拥挤着，伸展、攒聚，相交，直至萤蓝覆盖整个视野。

　　适应光线的陈舟恍惚了一瞬，仿佛正置身于恶魔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