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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秦王赐婚 ...

  •   “白姑娘。”

      傅津韬手托一方木盒径直走过来。

      “姑娘对唐国有恩,表妹曾许诺过将龙血草赠予姑娘,如今迫于形势收回,愿以此物代替。”

      “多谢将军和郡主的好意,如今愿放众秘术师归去已是莫大恩惠,又岂敢再收赏赐。”

      “此物为唐国金门令,拥此令者可在唐国畅行无阻,还请姑娘务必收下。”

      四目相对,他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威慑。

      金门令,不过是提醒我,凡入唐国必要自暴踪迹罢了。看似畅通无阻,实则举步维艰。

      情谊?

      傅卫忠能让傅津韬手刃血亲,又何况是我这个毫无瓜葛之人,这枚金门令怕已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

      “姑娘不愿收?”傅津韬沉声道。

      “唐国如此厚礼,我又岂敢不收?”

      傅津韬单手支着托盘,将木盒又递过来几分。我双手拿起木盒,正欲道谢,盒上却弹出两道枷锁将双手束缚住。锁上有密密麻麻的尖刺,疼痛、眩晕,顷刻间淌遍全身。

      这木盒上的机关有毒!

      我后退两步,重重跌坐在黄沙上。

      剑影掠过眼前,铮铮的声音响在耳边。

      闭了闭眼,勉力看清红玉用短刀接住了傅津韬砍向我的利剑。

      “卑鄙小人!”红玉语气狠烈。

      “我无意取白姑娘性命,但她这双手,今日必得留下。”

      “休想!”

      药力使我头晕目眩,可因着通感之术的缘故,听觉却异常敏锐。

      大风起,黄沙漫,在我们之间拉起一道严密的帷幕,唯有短兵相接的鸣叫不绝于耳。

      突然,尖锐的哨声自身后划破长空,回首看见齐复业阴冷的笑。两只苍鹰自空中俯冲而下,直向红玉而去。紧接着,两声沉闷的弦响撞进耳膜。

      “红玉小心!”我下意识地叫出声。

      刀箭交接和箭镞入肉的声音同时入耳。

      “继元!”

      红玉撕心裂肺的喊声刺破漫天黄沙。

      我奋力朝他们爬过去。

      又一声弦响,我愣在原地。

      风停,黄沙散开。

      不远处,两人中箭,相偎而跪。

      尖锐的疼痛在心头炸开。

      我用双膝抵住木盒,强行将双手从尖刺枷锁中拔出,剧痛洗刷掉眩晕。

      黄沙混着鲜血裹在手上,莫轩送的玉钗从发髻上滑落,青丝铺地,我用尽全力爬到红玉和方继元身边。

      胸口中箭,血流如注。

      我颤抖着手,在二人伤口处施展时静之术。

      “没事的,没事的……”

      嘴里不停念着,已经分不清是说给谁听。

      又是几声沉闷的弦响,傅津韬飞身过来挡掉数支,其余的被我定在空中。

      我跪在黄沙里,将红玉和方继元护在身后,愤恨地看着对面的联军,利用通感之术锁定暗箭黑手。

      “暗桩,找死!”

      血手一挥,犹如掐死一只蚂蚁般,朱禀身侧的副将从马上坠下,各国几名弓箭手也立刻殒命。

      “杀了她!”朱禀怒吼。

      联军中零星有人附和,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多。

      滔天的杀意如浪潮般拍打,裹挟着利箭飞驰而来,皆数被悬定在空中。

      我俯身抚地,抬起眼皮,看着对面那些疯狂的人。

      “铮!”

      莫轩跪在我身侧,接下傅津韬的利剑。

      “轰!”

      联军皆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莫轩抵剑奋起一跃,傅津韬连退几步。

      身体像是羽毛,摇摇欲坠。

      “阿沅!”他单手将我搂住。

      “救……”我抬手指向红玉和方继元。

      “别说了,我知道。”

      莫轩小心翼翼地捧住我的手,轻轻拂去黄沙。

      戚唯带着阵法师赶来,师父、师叔、苏境安也紧随其后。

      傅津韬眼见时静之强势,手上杀意更甚,纵身一刀朝我挥来。阵法师十指结印,傅津韬瞬时被弹出数丈。

      “刚才我不该心软,如此邪术若存于世,只会令天下大乱。”

      “术无正邪,全在人念。阿沅心怀天下,你们却步步紧逼,孰是孰非,高下立现。”

      师父、师叔分别救治红玉和方继元,苏境安细细为我包扎双手,莫轩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

      “阿沅,累了就休息,我在。”

      他知道,我在勉力支撑时静。

      药力侵蚀,秘术反噬,悲痛交加,已是极限。

      时静逐渐崩塌,联军和苏家军混战一团,厮杀声搅动大漠的夜。

      结界外的人浴血奋战,结界里的我却干净祥和。

      我怎安,又怎担?

      头痛欲裂,全身像是被寒水浸透。

      仿佛回到了在檀溪乡的那个夜晚,荷花池里的水灌入口鼻,我想要叫,却发不出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粗粝的大地在跳动,点点光亮汇成一条长河。

      “咻!”

      数支带着火光的鸣镝在夜空炸开,秦宇恒带着数十万秦兵奔来。

      “诸国不请自来,是想试试秦军的刀剑够不够锋利么?”

      秦宇恒端坐在战马上,周身气势更胜以往。

      诸国停战列队,苏家军和朱禀也归于身后秦军。

      苏秦安和丁子高受了轻伤,莫轩守在结界旁,被诸国高手围攻,胳膊和腿各中了一刀。

      我躺在地上不得动弹,焦急地望着他,他在结界外对我轻轻点了点头,让我安心。

      慧敏郡主策马而出:“实是事出紧急,迫不得已,诸国断无与秦交恶之意。”

      “各国收到密信,秦国漠城外有人开启七杀血阵,欲取七国皇室性命,这才匆忙赶来阻止。”玉国一名将领接着道。

      “竟有此种异事,看来身为秦国皇子的我,如今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必是诸君破了这七杀血阵吧。”

      诸国将领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苏秦安上前道:“殿下,破七杀血阵的乃是白沅姑娘。”

      “这么说,白姑娘乃是七国的恩人了。”

      秦宇恒下马走到结界外,双手交叠,弯腰施礼。

      “白姑娘于瘟疫时救漠城百姓于水火之间,现又破七杀血阵免天下于大难,如此义举,理应受吾一拜。”

      傅津韬上前道:“秦三殿下有所不知,白沅乃是明州南宫家后人,七杀血阵便是由她开启的。”

      “战廷将军此话何解,白沅若是想开启七杀血阵,又为何要破阵。”

      丁子高一把拎起齐复业,将他扔到秦宇恒面前。

      “殿下,此人便是始作俑者。他乃齐国皇室后人,以白沅亲友相挟,逼她开启七杀血阵。幸而白沅机敏,不仅破了七杀血阵,更让此人自食恶果,免了七国之祸。”

      秦宇恒眼波微转,扫过诸国将领:“不知诸位对此番陈述可有异议?”

      诸国将领沉默不语。

      “看来白姑娘之功诸国达成共识,既如此,退兵吧。”

      “她虽是破了七杀血阵,但七杀血阵亦是由她开启,功过相抵,此事我们可不做计较。但她用秘术杀害诸国士兵,这笔账可不能这么算了。”吴国将领道。

      苏境安站起身来,怒吼道:“明明是你们暗箭伤人在先,却厚着脸皮恶人先告状。”

      “黄口小儿,又怎知明州秘术现世对七国来说是多大的祸患?”陈国附和道。

      “明州之事,大家心知肚明,七国都脱不了干系。刚刚诸君也见识了时静的厉害之处,可于百丈外凭空取人性命。即便是她此刻不想复仇,难保日后不会生出怨恨,斩草不除根,终是后患无穷。”夏国主将也站了出来。

      “诸位不请自来,秦还尚未追究,如今更是要在我秦国边境,杀我秦国子民了?那还得问问我身后的秦军答不答应。”

      秦宇恒上前几步,秦军高举火把,发出阵阵呼呵。

      “秦三殿下,前明州乃是无主之地,又何来诸国要杀秦国子民一说。据我所知,秦国律法森严,秦王曾颁下禁令,别国百姓不得擅改为秦国籍贯,秦国男子不得随意迎娶他国女子。南宫沅既非秦国人,亦非秦人妇,秦何以因她一人,与诸国背离,而秦军又何以因她与诸国联军交战。”傅津韬言之凿凿。

      夏国主将紧接着道:“秦国的朱副都护方才可是与联军同阵营讨杀秘术师,秦三殿下若要护她,怕是难以服众。”

      秦宇恒扫了一眼朱禀,抬起右手一挥,一名内侍装扮的人手捧两册绢帛上前来。

      “秦王诏曰,兹有三皇子宇恒,日表英才,天资粹美,至性仁孝,率土归心。孤托以社稷,谨告天地宗庙,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今皇三子册封世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户部尚书崔玮长女,柔闲内正,淑问外宣,命为世子妃。白氏女沅,杏林春满,惠及万民,是命尔为世子侧妃。尔其虔奉仪则,祗膺典礼,克昌祚允,永固宗祧。”

      两册诏书宣毕,众人皆默。

      尽管心绪翻涌,但我身心俱疲,瘫在黄沙上,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快速捕捉莫轩的神情。

      他呆望着秦宇恒,片刻后回望我,眉目间是隐忍的痛。

      “白沅救我秦国军民于水火,父王感念其义举,特下诏封白姑娘为吾侧妃。诸国要讨杀的不仅是秦国的恩人,更是秦国的世子妃。秦军好儿郎,保家卫国,护佑妇孺,他们的长枪利剑,断不会容许你们将屠刀伸向秦人之妇!”

      “誓死保护世子妃!”丁子高高呼。

      秦宇恒身后的千军万马也跟着振臂呐喊,熊熊气势乘着跳跃的火焰排山倒海而去。

      “秦国此举,难道是想以姻亲为由收归秘术师,此举怕是于其余诸国不利。”傅津韬穷追不舍。

      秦宇恒右手一抬,秦军静默。

      “秦国犯不着为了几个秘术师与天下为敌,白沅于秦有恩,若是畏势忘恩,岂非弃义?我与白沅有情,早在回都城复命前,便将亡母所予玉佩赠与她。漠城的官员、将领皆晓玉佩于我之重,若非倾心于她,断不会相赠。若是畏势弃情,岂非背信?若是秦国真行此背信弃义之举,诸国今后又岂敢与秦为盟?”

      秦宇恒看着朱禀道:“想必白沅阻止罗氐攻城那日,你也见过这枚玉佩吧?”

      朱禀垂眸点点头,不发一言。

      我想起自己动用时静之术阻止罗氐攻城之日,曾拿出玉佩对众将士施撤退令。当初秦宇恒在别苑病重,以身试药前将此玉佩和交予秦王的书信一同给我,说能保住众人无虞,我便猜到这枚玉佩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如何也未想到这玉佩竟是他亡母的遗物。出别苑后我将玉佩还给了他,可罗氐攻城那日,他用下了迷药的果酒将我迷倒,又将此玉佩系在我身上,送我出城。我后来猜测,他是为了助我救出莫凊才将玉佩留下,而今看来,或许他还算准了今天这一步。这玉佩,可以成为我的救命符。

      苏境安心领神会,立马从我腰间翻出了玉佩,举得高高的,让两军都看见。

      “我喜爱白沅机敏,更感怀她的善义,早已倾心于她,并将亡母遗物相赠,视为定情明心。如今有谁若是想讨杀吾妻,我秦宇恒必将第一个将他斩于剑下。诚然,秦国断无与各国交恶之意,吾以秦世子之名向诸位承诺,若秦国以秘术残害诸国,天下可共讨之。”

      秦宇恒话已至此,诸国皆退。

      结界解,莫轩以剑为杖行至我身边,即便他着了玄色衣衫,我也清楚地知道他身上有几处伤。

      我抬了抬手指,眼泪滑落在黄沙里。

      “不疼,放心。”他想拭去我的眼泪,手却蓦地顿住。

      我的眼神越过莫轩的肩膀,看向秦宇恒。

      眼神交汇一瞬,他旋即收回,转身对着朱禀道:“朱禀,你身为秦国都护,却与他国一气。你,是想反了么?”

      朱禀连忙跪下:“世子,末将绝无此心。只是这白沅绝非善类,她私放罗氐重犯,居心叵测,不可不防啊。”

      “我再说一次,白沅乃秦之恩人,乃吾之侧妃,你若再出言诋毁,军法处置。”

      朱禀重重叩头:“白沅私放罗氐大阏氏,刚刚更是用邪术杀害岑副将。我既忝居副都护一职,必得为大秦百年基业着想,万不能让贼人残害大秦社稷。”

      “丁子高。”秦宇恒唤道。

      丁子高将一塌书信递给朱禀:“副都护,这是岑副将与齐复业来往的书信,他实为齐复业安插在都护府的棋子。”

      朱禀接过书信,一张张翻过,双手逐渐颤抖。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齐复业,齐复业蔑然一笑。

      朱禀又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识人不明,但求军法处置,可白沅私放重犯,罪不可恕,请世子明察,万不可被妖女所惑,致使朝纲不稳。”

      秦宇恒垂眸看着他:“朱禀,我知你忠心,可你有时却也太过偏执。”

      朱禀再叩,黄沙磨砺额头,已见猩红血斑。

      我看着他,心中生出无力感。

      我知他只是刚正不阿,一心为公,并非针对于我。

      只是,有些心寒。

      我所做虽皆出于心,未求回报,但被真心护过之人穷追猛打,视为蛇蝎。

      难免,有些心寒。

      “沅儿,沅儿。”

      齐复业的声音荡在耳边,他利用加诸于我身上的通感之术传递密语给我。

      曾经觉得他这般唤我万分慈爱,如今只觉万般恶心。

      “知道我为什么要撮合你和莫轩么?因为他父亲亲手杀了你母亲。我要让你深深爱上他,再狠狠恨上他,只有这样,你才能肝肠寸断,激发出时静之力。”

      “你撒谎……”我喃喃道。

      “方继元参与了屠灭南宫家的行动,你却救了他。莫怀远亲手杀了你母亲,你却爱上了他的儿子。你母亲若是知道,怕是会死不瞑目吧。”

      我恍若坠入冰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所经历的一切,结识的朋友,爱慕的男子,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我要让你对他们付诸情感,再将你们的仇怨摊开,让你痛苦、绝望,亲手毁了这个世界。可惜你无用,居然毁了我的复仇大计,那我们便一起下地狱吧。你今日所救的人间,便是你余生的炼狱。”

      周遭的一切坠入黑暗,只余阵阵血腥味飘散过来,耳边回荡的是朱禀请求诛杀我的“字字谏言”。

      “阿沅,阿沅!你怎么了?”

      我睁眼冷冷看着莫轩,他明显一滞。

      “白沅,我杀了你!”

      伴着一声大喊,莫轩下意识抬剑,一个身影撞上利刃。

      越过莫轩的肩头,我看见一抹释然的笑。

      莫凊后退几步,血刃自她腹部一寸寸抽出。她跌坐在地上,殷红的鲜血自口中倾泻而下。

      “白沅,若不是你坏事,这漠城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我费尽心机从大牢中逃出来,就是想要亲眼看见你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莫凊手指齐复业:“你不是说花罗之计定能助罗氐一举攻下漠城么?你不是说以至亲相胁,定能让她启七杀血阵,成为众矢之的么?什么齐国后裔,什么神机妙算,还不是沦为阶下囚。”

      齐复业不怒反笑,伴着他满脸的血痕,阴森可怖。

      “莫轩又为你杀了他的亲姐姐,你们这笔账,是越来越算不清了。”

      莫凊倒在地上,鲜血凝结黄沙。

      她手指着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只可惜,我没能亲手杀了你陪葬,只可惜……”

      她眼中带泪,模糊了目光。

      只有我知道,她最后看着的人,是莫轩,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她用她的命,为我洗清猜忌,也为莫轩铺好后路。

      我麻木地躺在地上,像一个被冻僵的人。和莫轩点点滴滴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然后,一点点消散。

      我知道,这种感觉,名为“失去”。

      秦宇恒走过来,打算将我抱起,莫轩握住他的手臂。

      “什么时候?”他抬眼仰视秦宇恒,双眼猩红,“什么时候将玉佩给她的?”

      秦宇恒垂眸看他,片刻后缓缓道:“如你一般。”

      莫轩颓然地松开手,秦宇恒将我抱起,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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