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雏鸟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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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生津岛真希来到二年六组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不再觉得她是个“诡异”的存在了，事实上，就像高宫他们一致认为的那样，她其实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
不过，我仍然在面对她的时候常常紧张。
尤其是这些情况下：
她对我微笑的时候；
她向我走过来的时候；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啊 ？”的时候；
……
这些时候，我就会觉得好像有一根滚烫的羽毛轻轻扫在我的心脏上。
这种“诡异”的感觉，又让我觉得津岛真希，实在是很不同的存在。具体不同在哪里，我没有仔细想过。
津岛先生在一个傍晚再次光顾披萨店。一样是16寸的pepperoni。
“最近很忙吧？野间君，”他照旧跟我寒暄。
我点点头，拘谨的笑了。
不知为什么，我在他面前总是很拘束，很怕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
他像是看出我的不自在，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野间君，就觉得很亲切呢，”他对我笑了笑，看着玻璃柜里的配料，“我像野间君这么大的时候，也留过胡子呢。”
“啊？”我看看对面的男子，试着想象他留胡子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想让我考医学院。整天骂我混小子。而我却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他看看我，“呵，现在已经是个啰嗦的老头子了呢。野间君不要介意啊。”
我连忙摆手，“怎么会？”
月考之前的一周，全国大赛的神奈川县预赛开始了。
我们翘课去看了樱木的比赛。对手是叫藤城的中学。湘北毫无悬念的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津岛对篮球赛好像没什么兴趣，跟我们说不去看比赛了，但还是礼貌的对樱木说：“比赛请继续加油啊，天才篮球手！”
在我们去看比赛的时候，津岛在做什么呢？
大概一样是发呆、削铅笔、涂鸦和打瞌睡吧？
可能是由于月考的压力，也可能是看到津岛真的对流川枫没意思，上次的邂逅只是不认识的两个人碰巧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罢了，她们对津岛的孤立慢慢松懈下来了。
月考结束以后，大家无精打采。
“我惨了，”高宫说，“至少4科不及格。”
“我也一样，”大楠用叉子叉起一根意大利面，又丢进盘子里，“这次一定会很惨。”
“为什么要月考啊？有期末考还不够么？”津岛不满的嘟囔。
“因为大原说这样可以提醒一下我们，离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月。”
“大原？”
“年级组长啊。”
津岛呆了一下，“哦，黑胶框老头。”
“哈哈，就是他。”
我突然发现，她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可爱到我想摸摸她的头。
“樱木，你可要加油啊，期末考超过4课不及格是没办法参加全国大赛的。”
“唉呀，你们这些红字军团的人就不要向天才樱木说教了。”
“今年可没有大猩猩去帮你们求情了。”
“……”
“野间，你考得怎么样？”
“很惨吧？又会被你老妈打到爬不起来吧？”
“……”这帮混蛋东西！太丢人了。我只好叹了口气，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希望能博取他们的同情，让他们赶快闭嘴。
月考的成绩出来的那天，津岛拿着自己的成绩单，趴在桌子上，两条长腿伸的笔直，从我这里看，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单薄的“<”型。
一会儿，她转过身子，在本子上写：物理，历史，地理，举起来给我看。
唉，你又不是万能的，这些课都应该改称：削铅笔，发呆，打瞌睡了，能及格才怪。
不过，为了安慰她，我在本子上写下了我当掉的科目：国文，历史，地理。
津岛看了看我的本子，然后盯着我看了一分钟，大力的眨了眨眼。转过去了。
她开始在班主任堀川苦口婆心的训话中画画。
下课后她把画递给我——站在宇宙中央的三头身爱因斯坦，手里提了一个天平，一端放着太阳，一端放着几个砝码，身体周围散发着象征智慧的光芒。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画，重点在于，那爱因斯坦长了我的脸。不过没有胡子。
我装出一副凶相，瞪了她一眼，她得意的笑了。
这家伙，我想告诉她爱因斯坦跟测量太阳的质量没什么关系，可是，看到她惨淡的物理成绩，我决定还是不要说了。以她对物理的投入，知道爱因斯坦已经很了不得啦。
我看着那幅画，第一次想知道，在津岛真希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成绩真的发下来之后，大家反而轻松了下来。
令人惊奇的是，樱木这家伙，竟然全部通过——虽然有三、四科是低空飞过。
“哈哈哈，我可是天才！”这洋洋得意的家伙，真是不顺眼啊。
“我看，是有人帮你读书吧？”津岛托着下巴，对樱木眨眨眼睛。
樱木的脸立刻红了。然后开始露出他的招牌傻笑，看着天花板的某处，不知道在回忆些什么。
单纯的家伙啊。
成绩公布之后的几天，大多数人都已经平静下来接受惨痛的事实了。
不包括津岛，相反，她好像逐渐的紧张起来。上课的时候总会向教室的门口张望。好像在等待什么。
那天，津岛从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一直趴在桌上，一脸的苍白。一下课就跑出教室。
然后，继续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在我第三次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在笔记本上写到：“昨天父亲第一次做意大利海鲜面。”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叹口气，又写：“我好像还没吐完。”
津岛先生——真看不出来。
“那他没事吧？”我在本子上写。
“完全没有问题。”津岛笑了一下，在本子上写。
下课时，她又跑出去了。
脸色苍白的津岛，在她父亲的终极料理的影响下，发呆发的更加专注了，而且更加紧张。我似乎可以感受的到她那种等待中的焦灼。
中午的时候，津岛这几天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堀川老师站在门口，说：“津岛同学——”。
她站起来的瞬间，似乎长长的呼了口气，以她一贯的慢悠悠的样子走出了教室。
直到我们吃完饭，还没有回来。
少了津岛的樱木军团无聊的来到天台上打发剩下的午休时间。
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流川枫。
樱木呵呵怪笑着跑过去大力的拍着他的背：“流川枫，一定是在这里反省自己为什么拿了那么多红字吧？哈哈，有几门不及格啊？本天才可是全部通过的哦！哈哈哈……”
流川枫转过头，花了一秒钟的时间看了樱木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白痴。”
“你这个……”樱木指着流川枫的背影跳，突然说，“……唉？津岛……？”
“是她。”
“旁边那妖艳的美女是谁？”高宫问出大家都在想的问题。
“应该是，津岛的妈妈吧？”
“大美女啊……”高宫一脸“美女姐姐，请收下我吧”的表情。
“高宫，你……”真是让人受不了。
津岛背对着我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左手提着一个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单薄的肩头，觉得5月的天气竟然有点冷。
那美女抚摸了一下津岛的头发，向她说了句什么，转身快步离开了。
在她走了两三米远的时候，津岛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看着美女的背影，垂下了头。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会有那么伤心的背影。不是电视上那种痴情男主角在滂沱的大雨中离去的背影，可是，我们五个明白，津岛是难过的。
过了一会儿，樱木说：“大概，是被抛弃了。”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在我们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他离开了天台。
津岛终于转过身，垂着头，向回走。
看不到她的表情。
洋平说：“我们也走吧。”
回到教室的时候，津岛已经在那里了。
她趴在桌上，脸转向窗口。
在她脚边，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印的，似乎是个知名的和服店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樱木那句话的暗示，我觉得，津岛的样子，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她的肩膀很瘦，背也是，两块在白衬衫下微微翘起来的肩胛骨，看起来像某种幼鸟的翅膀。
上生物课的时候，津岛还是处于恍惚之中。
这本来是她最喜欢的课，可是，她今天完全听不进去。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她开始削铅笔。
我实在是很担心这样子的津岛。
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能为她做些什么。
果然，津岛把自己的食指当成铅笔给削了。
她看着自己冒出鲜血的手指，又看看另一只手里的小刀，然后转过头，以一种“你看到了么？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我。
“这笨蛋！”我在心里喊。
血滴答滴答的落在课桌和书本上，津岛终于把小刀丢下，乱抓了一通，想要找什么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
我不是那种随身带手帕的男生，可恶，没什么东西可以借给她。
津岛扯掉自己的领巾，在手指上缠了几下，很快就被血浸透了。
她向已经发现这混乱的生物老师举了一下受伤的手，站起来。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一下子倒了下来。
就这样，在一片惊呼中，我倒在地上，身边是被我自己碰倒的桌椅，身上是昏过去的津岛。
我记不清是怎么把津岛送到保健室的。也不知道高宫和班长早川是什么时候来的。
校医给津岛做了包扎之后，摸摸她的额头，翻了翻她的眼皮，测量她的脉搏和血压。
“她今天是不是呕吐过。”他用很肯定的语气问我们。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然后我说，“是的。说是吃了她父亲做的海鲜面。”
“叫救护车吧。她食物中毒了，”校医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津岛手背上的皮肤，“好像有点脱水。”
津岛先生，你的料理……
早川看着我和高宫坐上救护车，递了一块手帕给我，“野间君，拿着吧。”
我这才发现，我的衬衫上有一块块的血迹，而且右手的手肘破了，正在渗着血。可能是撞到桌子上弄的。
“谢谢你，早川，这点小伤不要紧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躺在旁边的津岛，觉得不能接受其他女孩子的好意。
“不要担心，他是很能挨打的怪物。”高宫对早川挥挥手，“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了。不要记我们旷课啊。”
早川看着我们，笑了，“那么，津岛就拜托给你们了。”
高宫去医院的咖啡厅了。
校医也走了。
我看着病床上的津岛。
柔软的头发，长长的，但并不浓密的眼睫毛，微微嘟着的嘴。她好像保留了很多婴儿才有的特征啊。
那根羽毛又出现了，不再是滚烫的，而是，温暖的，拂动着我的心脏。
温暖的好像津岛的体温。
我突然间愣住，看看津岛，又看看自己的双手。
我，我，我，抱过她来着？
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我努力的举着双手，想要回忆起，津岛抱起来是什么感觉。嗯，好像不是很重，好像很温暖，好像有说不出名字的水果的香味，好像很柔软……
“野间忠一郎！你这混蛋！在想些什么？”流氓。坏蛋。畜牲。我在心里给自己起名字。
“野间君……”
“啊？”我一回头，津岛的父亲，站在我的身后不知道多久了？
我的脸立刻红了。
“津岛先生。”我向他行礼之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谢谢野间君了。”他郑重其事的向我行礼，“不知道怎么感谢好呢。”
我看着这位父亲，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坏蛋。
“听说，是食物中毒……”他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真是失败呢……”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说：“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吧。”我想了想，又说：“津岛先生您，没有事吧？”
“完全没事呢，”他似乎很苦恼。看来，津岛先生擅长的是吃到奇怪的食物依然可以神奇的消化，这种人，注定是不擅长厨艺的。
他摸了摸津岛的头。唉，我也好想这么做，不过，大概会被揍吧？
停了一刻，他说，“野间君，接下来还要去打工吧？”
啊，是的，不过，请不要赶我走。“不。今天不用。”我面不改色的撒谎了。
“那，可以再照顾一下真希么？医生说今天要留院观察，我回家给她拿些衣服。”
“好的。”请让我和你女儿独处吧——野间忠一郎，你这个无耻的坏蛋。
“谢谢你啊。”
津岛先生就这样把他的女儿小红帽交给了我。还对我表示感谢。我真是太，太，太，无耻了。
“我爸爸他，走了么？”津岛不知何时醒来了。
“嗯。刚刚走。”
“今天，真是谢谢野间了……”她说到我名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小。
“要坐起来么？”
“啊，好啊。”
我拿着控制板帮她调整好床头。她靠在那里，脸色还是苍白的接近透明，校服衬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她转动身体，想要把枕头竖起来。
“我来。”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枕头放好，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津岛突然间脸红了。
我低下头，觉得这房间里突然之间安静而闷热。
“那个，”津岛终于开口，“高宫也来了，是么？”
“嗯。说是去医院的咖啡店看看有什么吃的。还没有回来呢。”
“今天，不用打工么？”
“啊，不用。”
津岛看看我，“不是只有周六才不去的么？”
“啊？”津岛真希，还是诡异的存在啊。“已经给老板打过电话了。”这是真话。阿仁大叔是好人。
“哦。”她点点头。若有所思。
房间里再次被安静的热空气充满。
良久，津岛说，“今天，我妈妈来学校找我了。”
“嗯。我们在天台上看到了。”
“是么？”
“嗯。是位美人呢。年轻的不像是你的妈妈。”
“唔。是吧？”津岛停了停，终于用一种分享秘密时才使用的声音开口，“她来找我，是跟我说，她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被抛弃了么？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津岛的眼睛里好像有闪动的星星，她眨眨眼，星星们又归于沉寂。
“野间，有热狗哦！”我不知道该怨恨还是该感激高宫，他举着一个热狗，打破了这房间里安静。
“津岛！你醒了！要喝水么？”
“是有点口渴。”
“喂，去弄点水来。”高宫指挥我。
我带着护士给的水瓶和水杯回来的时候，高宫一边拿着吃了一半的热狗，一边说话：“……总之，混乱极了……”
有高宫在，之前那种稠密甜蜜的安静没有再出现。
津岛看看我们两个，低着头：“请不要告诉我父亲，我妈妈来学校的事。好么？”
高宫和我对视一下。说，“好的。”
津岛先生拿了一个大大的运动背包回来。里面除了给津岛的衣服，还有几本书，一盒糖果，津岛常用的速写本之一，几支铅笔，新一期的《少年Jump》。
他把糖果打开，招呼我们吃。他似乎对高宫也充满好感和兴趣，用和我说话时的那种温和而客气的语气跟他寒暄。
津岛拿着《少年Jump》埋怨：“爸爸，这不是我常看的那个呀！”
“哦。对不起了，真希。”她父亲抓抓头，“爸爸老了，记性不好了啊。”
“哦。原谅你了。其实，这个也不错了。”
向父亲撒娇的津岛也很可爱。
我们三人离开病房，在医院门口，高宫回家是和我们不同的方向。津岛先生跟他嘱咐了一番“路上要小心”“赶快回家”之类的话之后，又郑重其事的向他道了谢，这才放他离开。高宫以我从未见过的速度消失了。
我和津岛先生一起走着。
“野间君一定也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吧？”
“怎么会？”虽然，你做饭的技术，真是很……
“有时会想，如果真希跟着妈妈生活，会不会比较好呢？可是，”他把西服外套搭在左肩上，有种颓废的潇洒，“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再也没有机会补偿以前欠真希的时间了……”
最后，我接受津岛先生的邀请，在路边的小吃店跟他吃东西。他一边喝烧酒，一边说：“以前的我，用真希的话说，是个工作狂，外星人遗留在地球的机器人，还是忘记安装休息程序的。我从没陪她旅游，过生日，没参加过家长会……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有什么朋友，唉，直到她妈妈离开……”
我望着陷入回忆的津岛先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英俊温和的男人，会被抛弃呢？
“野间君啊，工作啊，什么的，哪里能比家人重要呢？我以前就是不明白。从东京搬过来之后，我才明白我错过了什么。我的真希，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变成少女了呢。唉，我真担心呢……”
是啊，而且是可爱的能让人脸红的少女。津岛先生是在担心我这样的坏蛋么？
最后，我送晃晃悠悠的津岛先生回了家。
这对父女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雏鸟少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