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赤琼 ...
-
季衡并指敲敲白殊衍的头，斥了他句没大没小。
泰安做了大俨的京都三百年，可以说皇朝存在多久，它就做了多久的京都，街道上商贩繁多，却丝毫不乱，井然有序。
有些街口还依古训，设立了木板，木板上端横向而立了标识，指明路口不同的方向，民众但凡有所不满，都可以在此木板下宣讲，官员需耐着性子倾听，故此木被唤作诽谤木*。
此时诽谤木下站了个半大的小子，正慷慨激昂地宣讲，吸引来一圈人围观。白殊衍没见过这般阵仗，生出些好奇，刚好两人逛了半天也累了，季衡便拉了他在路口斜对面的茶铺坐下，边饮茶边听。
虽是隔了一段的距离，但那小伙子嗓子天生如钟般洪亮，音量顶上常人几倍，是以二人听得十分清晰。
“..........，而今新皇刚立，大兴修真教派，此举极为不妥，古人有云，人多技巧，则奇物兹起*，如今监天司还鼓吹全民修道，依我看来，简直荒唐已极！.......”
平头百姓立在诽谤木下，讥讽官员的多，胆敢直接骂皇帝的少之又少，人群越围越密，不一会儿这边茶摊都快坐满了，官府的办事效率也不算太差，几个衙役很快便到了，那洪亮的嗓音也随之渐行渐远。
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是被哪门哪派给当枪使了，季衡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想。
白殊衍奇怪地看了折扇一眼，他问道，“师父，你这折扇什么时候买的？我们逛布庄时没看见有折扇卖吧？”
季衡笑了一笑，叫白殊衍低头，他手持折扇放在桌下死角，手一晃，折扇变作了笛子，再一晃，笛子又变回了折扇，配合上这手法，熟练得像个变戏法的。
“很简单的障眼法，想学吗？”季衡晃了晃扇子，言语间含着几分小得瑟。
白殊衍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见周围茶摊就刚刚小伙子的事情谈的火热，他也不免好奇地问季衡，“师父，修道不是件好事么，为何反而抗议呢？”
季衡道，“修道是件好事，但这人说的也不错，只是其一，并非所有人都能入得了修行的门，其二，修道者的品行不一，很可能导致社会动乱...”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摇头笑道：“要不说世间难得两相其美呢？”
白殊衍沉思片刻，反驳：“如若世人不知修道，不晓得世间奇事，无法自保，陷自身于危境，这才是真的坏事。”
季衡不动声色地看了白殊衍一眼，而后道：“你这话给我们一会儿要见的那人听了，定会引你为忘年知己。”
白殊衍：“一会儿要见的，是之前师父你说走前需见上一面的那位吗？”
季衡点头称是，付了茶钱，两人离开茶摊继续在街上踱步。
没走两步，季衡又被道边的一家卖糖人的摊铺吸引了目光，白殊衍无奈地跟了过去，季衡对糖类的喜爱非比寻常，这已经是路上第三次被糖贩吸引走了。
这摊铺比较新颖有趣，桌上放着个形似苍数派星盘的罗盘，上头本应刻着天干地支，八方八向的位置，刻上了不同的字样，以此代表不同种类的糖人，指针可由人来拨动，停到哪里就可以取走哪种糖人，格外吸引孩子的眼球。
转动一次只需两文钱，季衡便买了两次，让白舒衍先来玩。
白殊衍对此兴趣缺缺，随便拨了一下，转盘指针正正停在了“赤琼剑”的字样上，小贩熟练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剑形状的糖人，递给白殊衍，边说，“客官，令弟可真是好手气，这是小店里卖得最好的，好多孩子专程来鄙人这小店好多次，就为转到这‘赤琼剑’呢！”
白殊衍好好看了看这名为“赤琼剑”的剑形糖人，它的主体是把通体赤红的剑的样式，剑把正中巧妙的镶进一颗樱桃充作宝石，其上还系着定形了的，飘飞的剑穗，剑穗是浅蓝色的糖做的，十分威风好看，让他都有点不舍得吃。
季衡跃跃欲试，合上折扇，转动了一次罗盘，指针不给面子，颤颤巍巍地停在了“敬谢惠顾”上，小贩有点不忍心的问：“客官要不要再来一次？”
季衡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又转了一次，这次指针在“敬谢惠顾”和“永续良缘”间徘徊了一阵，最终停在了它俩中间，小贩对这个结果也十分尴尬。
一般停在两个中间就算作不中，小贩左右看看没多少人，从箱子里抽出一个手捧红豆的小人，递给季衡，笑道，“恭喜这位客官，星盘这是算出您红鸾星高照，马上就能喜结良缘呀！”
季衡接过糖人，这糖人是个穿着红肚兜的小童子，两只小胖手捧住一颗圆润的红豆，看上去也分外可爱，他笑着接过，又付给小贩两文钱。
得了这一笑，小贩瞬间觉得方才的暗箱操作真挺值。
白殊衍跟大多数流浪长大的小孩不同，他好听点说是比较稳重识礼，不好听点说就是过于好面子，他捏着糖人的小棍子，心里尽管很想吃，当着一众人的面，即使并没有人会看自己，他也放不下包袱舔上一舔。
而季衡，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男子，在这方面却全然没有包袱，而且他较为嗜甜，很快就把自己的吃完了，回头一看白殊衍还老老实实拿在手里，纹丝没动。
季衡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还以为白殊衍是看这剑形状的糖人稀罕，不舍得吃，便安慰白殊衍：“这剑虽然有名，可这糖人跟名剑又扯不上关系，这赤琼剑的类似产品五花八门，等一会遇上了我给你买把可以玩的‘赤琼剑’。”
没想到白殊衍愣了一下回问他，“赤琼剑很有名吗？我没有听闻过。”
两人是在路上边走边聊，路上人流极大，人群间隔也极短，一个跟白殊衍看上去同岁的少年颇为激动地嚷嚷着解释：“赤琼剑可是天下第一剑，那可是当今赤琼剑仙的佩剑，相当了不起，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还不等白殊衍回话，就有别人不服地开始吵上了：“剑仙，如今登天梯早就没了，哪来什么神仙，我看这些都是虚造出来的，还赤琼剑不剑仙的，有谁见过啊？”
这一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赤琼剑仙的狂热追随者相当不少，人海里一人一句差点把那小伙子给淹没，季衡叹为观止，他自认为十分客观地回了一句：“此言有理，天梯都断了三百年了，早就没有所谓的神仙了。”
没成想，这一群人里还混着批对修真了解皮毛，幻想登仙的，这一句彻底把战火点燃了，导致骂战一定程度上升级为修仙到底有用无用的大方向论战。好在治安较好，法规定的比较严苛，一群人骂归骂，自己该干什么心里门儿清，没人敢动手。
季衡顿时深觉自己隐居望南山一年半，早已与社会大众所脱节。
两个始作俑者无心参与骂战，快步离开了这片没战火，硝烟味却很重的地界。
入夜，“木根客栈”客栈门前。
客栈牌匾用了一块完整的不加修饰的纯木，四个大字像是由野藤拼接而成，自然野趣十足。进到大堂，五湖四海的人汇聚一堂，浓重的饭菜香味四溢，隆冬酷寒也在此暖化消融。
季衡扔了个令牌给老板，不一会儿，便有肩头搭着布的小二带着他们两人去看房间。
小二边走边跟季衡说话：“公子您的马我们已经为您寄存在马舍了，房间还是您上次来住的那间。我们已经跟大老板说了，他一会儿就来见您。”
送两人进屋后，小二便离开了。
整间卧房除了宽阔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桌上提前布好了饭菜碗筷，桌子居中放着枚玉瓶，里面孤伶伶立着朵红色的牡丹。
季衡看那朵牡丹格外不顺眼，他两指提起玉瓶，将它放到几案不显眼的位置。
房间安静暖和，室内炉火给的很足，白殊衍这才拿起糖人放入口中，这糖人他小心地带着走了一路，进客栈这一小会儿功夫，糖人已有融化的趋势，他慢悠悠的吃着糖人，就之前没得到答复的问题问季衡：“师父，赤琼剑仙是什么人？他很厉害吗？”
季衡把他拉到桌旁坐下，递给白殊衍一双筷子，边漫不经心地反问：“通天梯你知道吗？”
白殊衍也不清楚为何季衡突然提到通天梯，他点了点头：“知道，那是很久之前天界和凡间的唯一途径，凡人可由此登仙，据说后来发生了不知是场天灾还是人祸，通天梯便塌了。”
季衡正色道：“通天梯塌了快三百年了，天上地下再没有互通过，从哪里来的什么剑仙，不过是凡人自己造的神罢了。”
白殊衍点点头，他逛了一天，早就饿坏了，几口吃掉了糖人，拿了筷子开始吃饭。
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道声音，“什么造神啊，那赤琼剑仙确有其人，这人我认识啊，是位顶美丽的仙子呢！”，这人语调阴阳怪气，声线敲金击石，相当好听。
季衡眉头狠狠地跳上了一跳，他举起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给白殊衍递了个眼神，让他不必理会，继续吃饭。
外面那人丝毫不见外，没人给他开门，他自己便把门推开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赤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