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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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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掠过耳边,季衡偏头躲过耳边的飞刀,几根长发无辜的断在半空落下。
再一瞬,秋官正的小刀在空中回旋着又朝他后背袭了过来,季衡足尖轻点跃开,那小刀快得分为两道虚影,又朝季衡面门而来,季衡无奈地以笛作刃,拨开小刀,短兵相接瞬时迸发金石之音。
拨开秋官正的小刀的这一阵空当,左右以及身后同时袭来三种不同的兵器,逼得季衡只能向身前秋官正的位置突围,有几人趁他手足无措时,越过他冲着竹舍而去。
季衡猛地朝后侧方一弯腰,身子几与地面垂直,同时避过这三道攻击,手中笛子向外一荡,划出道半圆的弧,截住这几人的身势。
但与此同时,季衡只能朝着竹林的方向边防边退,苍数派同样不是擅长攻伐的门派,是以他还勉强能抵住众人的攻势。
方前问话的中官正不知何时消失了,余下十五人分别锁住季衡的各个方位,秋官正的小刀更是如影随形,季衡被一人手中剑光晃到了眼睛,登时胳膊就被小刀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季衡难得感觉有点憋屈,笛子究竟不是兵刃,不含锋芒,在胳膊带伤的情况下,防备众人愈加困难。
看到这些人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季衡索性便放弃抵挡,一如那日带着白殊衍躲避天雷,灵巧地穿行在一众人的围攻中。
以季衡轻功之高,一时竟无人可碰得到他衣角。
三两步内,狂风大作,竹枝断裂片片碎在他脚下,又经由风一吹,平地掀起绿色的小风暴,短暂间季衡目不视物,刀兵却似长了眼睛,在他左腿和肩处留下痕迹。
季衡正处在这些绿色小风暴的正中央,眼前八个方位都被破碎旋转的绿叶遮蔽,身处其中,几乎什么都难以看清。血从他的伤口渗出,又被红衣稀释不见。
苍数派的八谷阵,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布置的有模有样也是难得。在这个当口,季衡还生出闲心赞许了几句。
八谷阵是苍数派用来抵御外敌时所布的阵法,常布在自己所知悉的地方,讲究克敌于先,但竹林的构造季衡了熟于心,他闭着眼都能分清方向。
少顷,在绿叶纷飞中,季衡以笛子挑开两边的刀剑,身形逆着风势朝着一个方向直冲而去。
中官正手持星盘立在下落的破碎竹叶里,看着转瞬已及至身前的季衡,星盘八个棱角幻出纤细透明的丝线,数不清的丝线柔柔地编织成结,锁住了季衡的腕,丝线看似纤薄,其力却重逾千斤。
季衡的右手腕被狠狠往下一拽,步伐一乱,偏头一记刀光拂面,擦出道浅浅的血痕。
反手握住右手腕上所绕着的丝线,借着其沉重的力道,季衡就势滚到在地上,笛子借力勾倒中官正的腿,将其一并摔倒在地。
秋官正的小刀再次抵至季衡眼前时,季衡的腕被星引线拽着沉在地上,手里的笛子仍精准地吻上了中官正的脖颈,失了主阵人,风声平歇,碎叶缓缓飘落。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连其中武艺居首的秋官正都没能反应过来。
笛子竖着抵住中官正的脖子,季衡轻轻拨开秋官正持着小刀的手,笑着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秋官正怒不可遏,收刀回鞘时差点把自己给划了,紧跟而来的夏官正冷冷地道,“跟已经入魔的修道者,有何可谈?”
季衡歪头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围堵的这些人突然一个个倒了下去。
他皱着眉,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药香,而后看到白殊衍穿着那身不太合适的红衣,绕过跌倒在地的人群,走到自己身边。
季衡因为体质原因,不会轻易中毒,但他所制住的中官正年事已高,抵抗力较差,此时已晕在他怀里,他手腕上一松,那些丝线悄然退回星盘。
“师父,这些人怎么办?”白殊衍全然没有放倒一群人应有的慌乱,他拿起其中一人的剑,沉稳而淡定地对季衡道,“今日所下玉落草,其叶只能使常人晕眩一刻钟,而对于这些修真者,可能不足一息,师父,依我之见,现在全都杀了,才能以绝后患。”
季衡被白殊衍的话噎了一噎,他将中官正平放在地面上,站起身,抽走白殊衍提着的剑,掷在地上,含有寓意地来了一句,“无故滥行杀伐者,易入魔道。”
局势骤然转变,竹林里躺着的这一地的人,既不能杀,也不能救。
季衡看了看自己破损的红衣,随性道,“既然也搬不走他们,那就趁他们还睡着,离开这里吧。”
白殊衍点了点头,噌噌跑回去,把一小罐子的玉落草灰都抱了出来,给地下躺着的诸位挨个补了点,季衡就站在一旁等他,也不拦着。
两人一马行至半山腰处,季衡走到石碑处,拿起那几包东西,上下打量了一下,从其中一个包袱里抽出一封信,上头简单的写了几句谢词,连落款都没有。
这些包裹里多是些茶叶,还有几本茶道相关的书籍,季衡往下翻了翻,竟还翻出两张银票,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但自觉缺之不可,就随手把银票给了白殊衍。
夜已深沉,满天繁星闪烁,两人同乘一骑,片刻不停,总算在天朦朦亮时进了泰安城内。
血被季衡简单的止住,但粘在身上依旧十分难受,这个点大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张,两人绕来转去,一条街上只看到一家布庄开着门。
这家布庄主要做成人生意,有几身用作样板的男士长衫,却没有给白殊衍这类正拔个子的少年穿的服饰。
店家跟季衡商量了一下,拿软尺量了白殊衍的尺寸,季衡用黄子归给的银票付了一部分订制的钱,与店家约好明日来取。
京城富贵的人家多,寻常人来布庄只是定做衣物,不会直接买成衣。
而这些用作样板的男衣,店家一般也不作售卖,奈何季衡容色极盛,穿上之后店家甚至不想要他钱,还起了设计的初心,兴奋地问他要不要再买些布料,明日可一并来取。
季衡对红色有些特殊的偏好,便顺着店家的话,让店家为自己也量好尺寸,又买下两匹红布,被店家白赠得了一身的穿着,带着白殊衍出了店。
大的饭馆都尚未开张,两人便在路边小摊上坐下,季衡点了两屉包子,两碗白粥并几碟小菜。
也因季衡置办的一身黑色广衫,显得他十足的清贵华美,点菜时小二恍然觉得原来神仙也食五谷。
整个摊上就来了他们两个,刚点完,这边菜就上了桌。
白殊衍确实饿了,他边吃边不解地问季衡:“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回泰安?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那些人出身名门正派,在泰安显然还有后手。”
季衡回道:“为师离开前,还需见上一个人,此人如若不见,以后便极为麻烦。”
白殊衍看着季衡脸上那道早已结痂地小伤口,莫名觉得刺眼。他郁郁地道:“师父,我又给您添麻烦了,果然我现在还是太弱小了,只能任人欺负。”
季衡起了兴致,他回问白殊衍:“人可是你放倒的,我看你活学活用的倒挺快,你怎么看待我们所遇到的那几个老道士?”
白殊衍不假思索的说:“我猜是这些人受命于某个流派,对于望南山的情况感兴趣,上山来寻事的。师父,只是我不明白,他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因为自己所布的阵法被一个年轻人发现了,所以一时兴起出现吓了吓人家,然后好巧不巧这个年轻人还在苍数派的人来查山时,来给自己送谢礼?
季衡顾左右而言其他,毫不心虚,从容地说:“那些道士应该是苍数派的外门弟子,此举并不是苍数派的意思”说着他笑了笑:“苍数派内门向来神棍做派,等闲不掺和任何会与凡人产生因果的俗事,这些天灾人怒,他们估计避之不及。而有权动用苍数派外门弟子的,也只有跟苍数派同级抑或是更大的势力,望南山又与京都如此近,许是当今圣上呢?”
“师父,你不吃点吗?”两人一路奔波,白殊衍正值长身体的年纪,一会功夫就把两屉酸菜猪肉馅的包子吃完了,而季衡只喝了碗白粥,季衡摇了摇头,招手叫老板又上了一屉。
这半旬来饱受季衡厨艺的摧残,即使后来白殊衍自己下厨,但受限于单一的食材和自身的水平,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正常的伙食了,于是白殊衍连着吃完了三屉包子,三个笼屉交叠摞在一起,煞为壮观,惊呆了在旁的小二。
在猜测到调查望南山的可能是皇帝后,季衡也不着急带着白殊衍离开。见白殊衍对泰安的一切显出了很大的好奇心,季衡先将马寄存在街口的客栈里,随后陪着白殊衍逛了逛集市,顺便帮他消一消食。
街上开始只有少数几家卖小食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道上越来越热闹,摊贩也渐渐五花八门。
大俨民风开放,姑娘们也十分大胆活泼,泰安有个习俗,叫“牵袖定情”,意如其名,如果姑娘们看到有自己心怡的男子,就会走到该男子身后,轻扯衣袖,据说当年武昌帝与鸢妃就是如此结缘的,也自此在泰安流行了起来。
季衡走在大街上,堪称鹤立鸡群,气质高华,让白舒衍感觉自己身边越来越挤,还不清楚原因。
而季衡则出于对自己新衣裳的保护,把身后跟着的白殊衍牵了过来,笑着对周围道:“诸位姑娘,万分抱歉,在下早已成婚已久,这便是在下的儿子。”
季衡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跟白舒衍并肩站在一起,说是兄弟倒更为正常,这话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但围着的人到底是逐渐散了,白殊衍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牢牢拽紧了季衡的袖子,边踮脚跟季衡耳语道:
“师父,你这戏演得可太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