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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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其罗正把玩着一枚钥匙，一把从萧家密室带出的钥匙，也是安东尼奥托付给他的一张底牌。
如果杨看到，一定会气急败坏，这钥匙是父亲给他的传家之宝，说是先祖的配饰，从少年到青年，他都没发现丝毫玄机，只当是古董随意放在抽屉里。
安其罗把钥匙挂在项链上，与伯特化作的钻石并列。
亚撒走了进来，将远方的消息带给了他。
安其罗瞧着投影里文森和艾利克的斗嘴，表情变得柔和，喃喃道：“真好。”
亚撒转过头，不忍去看。
可走出了书房的安其罗，又成了比它这个智脑更加冰冷的侍卫长。
“女王陛下。”安其罗单膝跪地。
这次女王没有像平常那样让他起身。
安其罗知道，女王终于查清了他的所作所为，意料之中，计划能实行到这个程度已他已经尽力了。
女王脸上带笑，无邪的表情仿佛真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说出的话却是冷的。
“我说过，永远不要背叛我。”
背叛她的人，都已经入了土。
安其罗被迫仰起头接受女王的视线。
当侍卫受到召唤来到王座前，入眼的便是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上司，不由得一阵胆寒。
“他还有用，别让他死了。”女王吩咐到。
“是。”
“醒来让他来见我。”
侍卫的回答停顿了一瞬，受过女王惩戒的人，还有醒来的可能？
“他会醒的。”女王看穿了他的诧异。
他是安其罗，是她亲自转化的子裔。
修坐在次席，视线从投影中的数据移向台上主持会议的文森，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指引他前行的光。
文森的虫洞计划的确很吸引人，但同样的，实行难度极大，就算抛开物资和人员不谈，保密性和实用性的平衡也够头疼了。
在这场会议前，他们已经在实用问题上谈崩了两回，这回再不成，文森只能强制实行。
艾利克没有发言，但他投出的支持票足以说明态度，多洛雷斯紧随其后。
资历稍弱的凯希也没闲着，一边装和事佬打圆场，一边把屁股悄悄往艾利克的方向歪。
他们这批人一路坎坷，却完成了安其罗关于凝聚的期望。
第一轮投票超半数，通过。
不光是在座的所有人，连艾伯特路易斯等智脑们也在讨论，到底为什么。
文森他们已经做好了在第二第三轮让步的准备，在此刻落在了棉花上。
修甚至能清晰观察到议员们脸上掩饰不住的茫然。
事后，文森找来了杨，杨却回答——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们突然开窍了吧。”
文森牙痒痒，可他既不能咬，又不能真的把杨拖去刑讯室。
不论过程如何，到底是顺利通过了。
文森带着他的舰队，整整花了三年时间，终于打通了星系间的通道。
至此，分割各星系的死亡陨石带，再也无法阻拦人类的道路，冒险者的赞歌慢慢成为了历史长卷中遥远的一笔。
频繁的冒险，还是给文森留下了后遗症，他时常会夜半惊醒，几乎要溺死在黑暗的星海之中。
所以，伊登定期会到普罗米修斯，用异能为文森缓解。
这回，来的不只是伊登，连公务繁忙的艾利克和多洛雷斯都来了。
文森一向冷清的宅子，总算热闹了起来。
茉伊拉特意从实验场赶回，亲自为大家准备饭菜，可诺儿在一旁打下手。
期间文森起哄，要艾利克多洛雷斯赶紧订婚，得意洋洋的几乎要把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怼到艾利克脸上。
艾利克被戒指晃了眼，动手制裁文森，他没那么能打，但收拾文森，特别是收拾个睡眠不足挂着黑眼圈的文森不成问题。
杨走进门，冲文森吹了声口哨，他总算知道艾伯特欠嗖嗖的行为是跟谁学的。
艾利克迅速结束战斗，和文森双双坐正。
茉伊拉端着茶点过来，亲自为杨倒茶。
杨收起锋芒，温和的对着茉伊拉一笑，比起洛佩兹的俩兄弟，这个小姑娘要可爱的多。
文森心中警铃大作，毛都快竖起来了。
杨低笑：“怕什么，萧某又没那个心思。”
他看着文森和修，看着艾利克和茉伊拉，看着雅各和可诺儿。
杨只是单纯的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有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他已经记不清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他停泊的港湾。
甚至，连墓碑都遗失在冰寒的宇宙中。
聊到尽兴，已到了黄昏时分。
文森和修十指相扣，又从黄昏走到了繁星漫天。
文森望向头顶的“月亮”，月亮最初指代的那颗卫星已随着古老的太阳系湮灭，可它仍然存在于世人心中，化作千千万万个月亮，照亮亘古的黑夜。
他从前觉得月光过于清寒，现在只觉得皎洁。
修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
“不问我在想什么？”文森低声说。
“嗯。”因为他懂得，文森的眼睛在看未来。
文森叹气：“唉，都不给表现的机会，我可是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我一直坚信，人类永远无法真正的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就像永远不存在的感同身受，不停的重复错误，又不停的将错误延续。”
“杨一直用安东尼奥的继承者指代我，其实我也是怕的，怕有一天和他走上相同的道路。”
——我们都是蜡烛。
“安东尼奥到最后等到了我，而我不用等，是你一直在守候着我。”
修静听着文森的独白，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我们从小就被灌输，永远不要依赖任何人。”修握住文森的手，两枚戒指挨在一处，“可我们，早已紧紧相连。”
文森的经历让他缺乏安全感，修知道有些话一定要对他说出。
“在你沉睡之前，我选择记住你，然后和婚约者结婚生子继承家族。”
其实这条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他不甘心。
“后来，我透过你直视我自己，一遍一遍的回忆构成我灵魂的曾经，我告诉自己，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他走上了快乐与痛苦并存的路，并坚信着前方即使不是光明，也会有一盏灯照亮一寸土地。
过了好一阵，文森终于抬起了头，
他在想，就算是为了修，他也要努力的活着。
虽然从很久以前，他早已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不可置喙，不容反抗，他只能竭尽全力的呼吸，最终被洪流吞没，唯有顺流而下才得以解脱，他的选择是——
在洪流中撞一个粉身碎骨。
他还在期待，他开拓的未来。
又三年。
战争的前奏一遍又一遍的在艾利克脑中预演，他知道，已到了吹响号角的时候。
他们的背后，是整个文明的存续。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晨曦，拥抱金色的曙光，所以，他的左手中指，多了一枚订婚戒指，他有过太多的遗憾，至少这次，他不想再错过。
老一辈将权柄交到他们手中，坐镇后方，为他们披上荣耀的铠甲。
从前，他厌恶族老们的固执、死板、自以为是，只想掀翻棋盘，让他们早日回家养老，但在这一刻，他是感激他们的。
家族会议的最后，艾利克向着长辈们，低下他骄傲的头颅。
老雷耶斯们摆摆手，说未来是属于他们的。
他在文森的“诺亚方舟”计划中留下了一句话：
“永远谦卑，永远敬畏。”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默许了文森占用宝贵的资源，建造一艘承载着银河基因与文明的飞船，用它保存不知何年才能燎原的星火。
一旦他们失败，这艘飞船将会在西伯利亚启程，飞向银河的更深处，在漫长的漂泊中找寻可以繁衍生息的土地。
另一个他，会在目光之外，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希望，这艘船永远没有启动的机会。
他听到了远方故土的呼唤。
呼唤声被一个坏消息打断，东南的本土居民再次暴动，这已经是他接管后的第十三次了。
如果说西北角是洛佩兹和拉米雷斯联手扶起的，那对于东南角来说，他们这些“高贵”的中央星系人就是敲碎他们平静生活的帮凶。
没经历过溃逃的联盟人看不到，也无法切身理解其中的辛酸，但他们能体会到的是，物资的匮乏，亲人的离去，被迫担起的责任。
刀口向内是件性价比很低的选择，可它却是必要的手段。
好在处理这些的不是文森那家伙，艾利克想。
局势再一次以数值展现在他眼前，还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情况已比刚开始好太多了。
去往指挥中心的路上，他在和凯希商量，抓几个典型弄去西北角让文森高兴高兴。
不过文森没时间高兴，光是军队训练就够他忙的了，不久前又送来一批复制体，他还没有完成调教，转手就把那几个人丢给杨。
跟他们比起来，杨真是闲到过分了。
料理完废物，杨对于东南的局势又多了些认识，他坐在花园里享受秋日的暖阳，对着艾伯特向文森做口头汇报。
那边文森瞧见杨的悠哉，酸到他想咬人，了解完情况就在投影中消失，一秒钟都不想和杨闲聊。
杨对艾伯特一笑，起身走进山林，自顾自的欣赏着更远方火红的枫林。
站在原地的艾伯特望向杨，只觉得这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土地断了联系，灵魂在宇宙外漂泊。
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艾伯特礼貌的询问可不可以跟在杨身边，杨允许了。
走着走着，杨无端的笑出声。
上一个总是露出这种表情的还是曾经的文小森，杨不会说他的过去，文森更不会提起，但艾伯特还是知道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文森的特质，总能吸引到溺水的人。
“在你眼中，未来是怎样的？”杨回过头，问到。
未来……未来，是艾伯特听得最多的一个词，文森在问，修在问，艾利克在问，所有人都在问。
艾伯特纠结了一会，选择暂时关闭人格模块：“对于本机而言，人类失败，本机损毁，人类胜利，本机将工作到寿命后会停机，以本机的资历，会入驻博物馆。”
“都快忘了你是智脑了。”杨趁机捏了一下它的脸，“也好，至少你不会因为漫长的时间而悲伤。”
“但艾伯特不希望作为学习对象的文森感到悲伤。”
“还有，不许再捏我的脸了。”它的脸很贵，维护起来很麻烦的。
杨将一枚戒指交给艾伯特：“如果人类成功了，替我把它埋在古地球遗址。”
“你要去做什么？”艾伯特警觉。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还有，谢谢你。”
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
他望向文森交给他的试管，向他的副官说到：
“祝我好运吧，我亲爱的公主。”
可惜已经没有人能笑着祝福他。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