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54、普罗米修斯（四）

　　没有文森的命令，捕获的逃生舱静静的躺在地下室，在里面休眠的人还不知自己已经落入敌手。

　　“强制唤醒。”坐在椅子上，文森的语气淡淡的。

　　为了和非法武装对抗，他们每年都会损失不少位优秀的士兵，文森虽然还未亲历过，但没少听手下的老兵说起，因异能受那份感情影响，文森自然不会天真的对武装人士心慈手软。

　　因突然的电刺激唤醒的男人猛地坐起，神色惊惶的东张西望。

　　“看哪儿呢？在这里。”文森故作姿态的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啧，不够甜。

　　男人迷茫的遁着声音望向他，双眼才开始慢慢聚焦，很快又因恐惧让瞳孔几乎不见黑色。

　　这些都被文森看在眼里，心想这种程度，他今天大概是见识不到安东尼奥口中的特殊手段了，想着，对侍立在一旁的安东尼奥递去一个眼神。

　　男人想要挣扎着站起，却被安东尼奥摁了回去，用束缚带绑在椅子上，顺带在嘴上封了个胶带，免得他大声嚷嚷，扰了文森的兴致。

　　“除了安东尼奥，都下去喝杯茶休息吧。”文森挥退左右，在场人数过多会干扰他使用异能。

　　男人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举措弄懵了，既没上刑具，也不用药物，把他绑在这里却又封住了他的嘴，只能呜呜的发声。

　　文森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侧头掏着耳朵：“看来这位先生很想踊跃发言，可惜我现在不想听，要不……你先听我说？”

　　艾伯特适时的将信息投影到文森的眼前。

　　“让我看看，保罗，生于……这些跳过，您的儿子，唉，算了跳过，太不争气，生的是个什么败家玩意。”文森边看边嫌弃，语气能把人气死，“小女儿不错，长得还挺可爱，可惜没个好爸爸。”

　　年幼女孩的投影出现在她眼前，女孩蜷缩在飞船最下等舱的一角，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头发因为没人打理而披散，皱着眉，在睡梦中仍轻声呼唤着爸爸。

　　“呜呜呜！”男人挣扎了起来，不可能，他们怎么能对清白的平民出手。

　　文森抬眼看了看时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你就能见到你的女儿了，但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审讯前他还仗着军队不敢对身为平民的女儿动手，这会只觉得脊背发寒，眼前这人的手段跟他这个海盗差不多黑

　　“在下什么时候自称好人了，安东尼奥，我说过吗？”

　　安东尼奥摇头，虽然文森确实说过。

　　刚才还在用挣扎抗争的男人停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微笑着的文森，好像看到了地狱深渊中微笑的恶魔。

　　“恶魔？嗯，不错，还挺有眼光，可惜废话太多了，好吵。”文森站起，走到保罗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文森从来不知道，原来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不过这还不够。

　　文森喜欢这样手段，优雅而又残忍。

　　他走上前，一点一点的撕下他嘴上的胶布，余光瞥见上面粘着的胡子，觉得太过恶心，脏了地就不好了，又重新粘到他身上。

　　“我很仁慈的，给你三分钟时间交代遗言。”文森接过安东尼奥递来的刀，在保罗的脖子处比划，“别太激动哦，害我手滑可就不好了。”

　　男人一股脑的将知道的告诉文森，希望能换取女儿的安全。

　　“就这些？”文森来回走了两步，显得有些不耐烦。

　　男人一个劲的点头。

　　文森又站到男人身前，凑近直视着他，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看一个死人，说出了他隐瞒的情报：“秘密实验室在普罗米修斯的钻石区，你们捕获了一台古地球时代的装置，准备解析遗留下的信息，嗯，好了，我知道了。”

　　已然崩溃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吼：“恶魔！你这个恶魔！”

　　文森没空搭理他，叫上艾伯特径直走出地下室，向安东尼奥吩咐道：“这个人随你处理，不必汇报。”

　　地下室里只剩下安东尼奥和男人两人。

　　安东尼奥附在他耳边低语：“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们没动您的女儿，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太下作了，比不上贩卖人口的您。”

　　“那刚才的是？”

　　“能让银河文明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智脑合成，这是您的荣幸。”

　　男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女儿能平安。

　　安东尼奥作势离去，带着白手套的手刚搭上门把，又停顿了：“哦，忘记告诉您一点，在半个小时前，你的海蛇空间站在交火中收到波及，引发爆炸，无人生还，请您节哀。”

　　男人解脱的表情凝固了。

　　古地球时代的遗存，文森是一定会出手的，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其中牵扯太多，是万万不可公之于众的，他叫来了席德和洛克。

　　二人听完文森的话后对视了一眼，思路快速转移到作战计划，在短暂的思索后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

　　在不干扰大局势的情况下，最容易想到的办法是小队潜入速战速决，这样一来风险大，二来事后容易暴露，再有是趁乱浑水摸鱼，但很容易波及目标……

　　席德立马调出投影，让艾伯特分析侵入系统的具体方案。

　　洛克认真的听着，不时发言完善席德的漏洞。

　　文森瞧着行动力超强以至于把上司晾在一旁的三位，不知该哭该笑，不管作何表情，反正他端着红茶杯的少爷作态是维持不下去了。

　　“席德。”文森换了个姿势，靠着沙发。

　　席德停住，侧身看向他。

　　“太麻烦了。”文森评价道，“不如……容我想想。”

　　席德听见这句容我想想，只想堵住这位少爷的嘴。

　　不，你不想。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不玩。

　　沙发上的文森在瘫下去之前猛地站起，走到席德眼前：“我伪造一个身份，与管理层的人接触，获取足够情报后潜入，复制资料后带出，从审讯中我捕捉到的信息来看，核心秘密是其中的数据资料，可行。”

　　理论上可行，只是文森不行，他的上司可以稍微稳重一点吗？

　　文森举起手准备调出投影，身体诡异的停顿了两秒后，笑眯眯的看向席德：“不可以哦，腹诽上司的小朋友可是要工作加倍的。”

　　一旁的洛克和艾伯特一脸懵逼。

　　文森刚才特意放松对异能压制，结果听了一耳朵席德的心声，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席德怪有趣的呢。

　　驻地宅邸。

　　文森在准备行装，一切有关于古地球时代的东西，越少有人经手越好，这一次他必须将行动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的方式是秘密前往。

　　仅仅是调查，安东尼奥足以胜任，文森真正想做的，是融入西伯利亚这块土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它，如果继续做他威风凛凛的少爷，他不远千万里来到西北角这件事就失去了意义。

　　安其罗总是不厌其烦的向他灌输大道理，幼时他曾将兄长看做降临人间的普罗米修斯，仰视着充满神性的精神支柱，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理想化的神格只是人类对于一切美好向往的化身，他不相信神性会出现在区区人类身上，安其罗传递出的信念，真的是他本人深信不疑的吗？

　　历史的选择早在发生前就已埋下伏笔，或是偶然，或是蓄意，或是重重因素交织的必然。

　　西北角是什么时候成为联盟的公共垃圾场的。

　　文森一路追根溯源，将转折点钉在了二十五年前，苏利文家的海茵里希作为巡视组的领头人在视察普罗米修斯时无故失踪之后，在那之前，西伯利亚至少不像现在一样被隐隐排除在联盟之外。

　　若说其中没有安其罗的推波助澜，文森绝对不信，他只是不明白兄长的目的。

　　所以文森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安东尼奥回来瞧见收拾行礼的文森：“普罗米修斯局势不稳，不建议您前往。”

　　“钻石区是非法武装的老家又是平民聚集地，炮弹暂时落不到我头上。”文森说着啪嗒一声扣上行李箱。

　　“请您带上属下。”

　　文森摇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记得加西亚家有人在教会担任圣职。”

　　“是的，是属下的叔叔，担任枢机主教一职。”

　　“筛选一批倾向洛佩兹的牧师，在战前迅速渗透入普罗米修斯的平民中，战后这里将成为西伯利亚的基督圣地，条件是为我所用。”

　　文森要向思想动手，换做几个月前的他，是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决定，现在的他太想尽早掌握足以在联盟中立足的资本。

　　文森见他用担忧的看着自己，从中嗅到了属于军校时的那个安东尼奥的味道，顿感安心：“这是命令。”

　　“属下明白了。”安东尼奥将手搭在胸前，行礼示意，他的小朋友终于想通了，不用他费心诱导了，很快他就能体会到宗教的用处。

　　新的身份终于安排好了，文森成为了一个流浪的钢琴家，由于目标爱好天使一样纯真的美少年，他需要改动自己的外貌。

　　妈的，文森少有的爆了一句粗口，为什么最佳目标是个爱好驯化美少年的死变态。

　　食言而肥，他怀疑这是席德故意的，可他又不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扣到席德脑袋上。

　　劳驾少爷我亲自下场勾引，死变态也是赚到了，下意识的忽略心中吃了苍蝇一样的不适感，喜欢表演不错，但前提是对方不是个跟猪头一样油腻的人物。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柔和的面部线条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生出棱角，再过不了两年，他就脱离少年的范畴，正式迈入青年了。

　　面部的棱角被磨平，银色的长发染成了闪耀的浅金色，双眼从金色变作湖水般清澈的蓝色，但这些只是表象而已，他该怎样才能真的像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

　　文森无端的想起了修，他的身上有一种大多数人没有的静谧，对着镜子一遍遍的练习，扮演恶魔他擅长，可以说是本色出演，扮演天使可就难为他了，就算对着修的感觉模仿，还总有些不对的地方。

　　恰好安东尼奥回来了，站在文森身后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文森回头，安东尼奥的笑容撞进了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文森甚至想要从他身上找寻名为曙光的救赎。

　　“文森。”安东尼奥再次呼唤，“别紧张，闭眼，放慢呼吸。”

　　安东尼奥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能很轻易的影响文森的情绪。

　　看向闭上眼的文森，在安东尼奥眼中，文森就是他的天使。

　　是接受他的温暖，相互救赎？

　　还是污染他雪白的羽翼，与自己一同堕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