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十八个冬

42、星佑说

　　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吧，我觉得，自从进了医学院开始学医之后，我发现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我有时候心情很不好，打电话给我哥聊聊天，他听起来过得也不好。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不喜欢动笔写字，他在国外做一份工薪很低的工作，拒绝母亲资助他。他有时候真的很倔强，我其实挺希望他能像我一样，跟我吐露他心里觉得难受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觉得这些都没什么。
　　我一开始本来想去当内科医生，原因很简单，也许这样对我哥的病也有好处，但是后来我其实在外科方面更有天赋，操刀手术能让我感觉到神圣。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放弃了呼吸内科的学习和了解。
　　我记得我哥曾经问过我，认为大脑和心脏哪一个更重要。
　　我告诉他，人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很重要，他们其实处于平等地位，只是人们总是喜欢把大脑和心脏看得更重要，因为他们的大脑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心率的跳动，人们总是把自己所能感受到的东西看得更重，在背后默默地奉献的视而不见。直到有一天那些默默奉献的器官，因为人的疏忽而出了问题，他们才开始觉得它们重要。
　　人身体内的构造，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它随着演进变得复杂。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变得脆弱，那是从工业文明发展之后。
　　不管是从心灵还是从身体，人都开始脆弱起来，因为他们拥有了我们。
　　只要他们拥有我们，就可以在受伤了之后得到改造。我对我哥这样说。我哥愣了很久，问我：“能够自己改造吗？要怎么做。”
　　“如果能够自己改造，还要我们干什么，哥，你真是越来越笨了。”我笑他。
　　“可惜了，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受了伤的人，就没办法自己去帮自己改造吗？这样的规则很让人费解，毕竟人不是都有隐私权吗？”
　　他的话让我意识到我不该笑他。我知道湛愿昂对我哥哥做了什么，我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我知道不该怪湛愿昂，这该怪我，我没有好好保护我哥。
　　我甚至引狼入室。但是我妈劝我不用太在意，人和人之间的恩怨是说不清的，她还以为湛愿昂是个好人，他和他女朋友结婚宴请亲朋好友，居然有脸请我和我妈，他们大概是忘记了我们是谁的家人。
　　我给我妈说：“妈，你就是对湛愿昂太好了，你和哥都对他太好了，才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我妈却说：“你还太小，这些事情你不明白。”
　　但是我仍然没有赴约。就算我妈去了，我也不去，我要守住我哥的尊严。什么人与人的恩怨是说不清的，我看很好说清楚，难道我哥做错了什么事？并没有啊，只有湛愿昂像个皮球一样这一弹一下那弹一下，最后我哥受不了他弹来弹去的，自然就走了。
　　我哥哥跟我爸妈一样，善良正直，虽然脾气古怪但是绝对不会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快乐！
　　我每天从医院出来，都和朋友出去吃饭，我们这群狐朋狗友，真是凑在一窝什么都能玩，有时候还一起窝在一起看海贼王。
　　直到我发现有一个人他居然脚踏两条船，我真的无法容忍这样的人。
　　本来不该我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拆穿了他，他要跟我绝交，把我们朋友那几个人搅得一团糟，但是大家都认为是他的错。
　　不过我是没想到他伤害过的两个女孩之一会喜欢上我。这让我感觉怪怪的，当然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我向她解释了我只是讨厌那种人，而她却还是缠着说，她就是喜欢我这种人。她对我很好，虽然无功不受禄，但有的时候总是被迫接受。
　　她很瘦很高，是个模特，有时候饮食很不健康，我告诉她保持身材一味地绝食是无效的，人必须摄入与自己身体相符合的营养来维持基本的身体健康，用运动来保持身材，她表面上很听，但其实自己私底下还是喜欢不吃饭。
　　她对我很好，我总不能不回报。
　　那天我在医院跟着师兄一起临床诊断一些心脏病人，结束了之后经过一楼大厅，却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湛愿昂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看上去人模狗样，实则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蓝色西装，头发扎在脑后，身边还跟着他老婆，两个人看上去非常恩爱。
　　恶心到我了，太令人不爽！
　　“小佑？我就猜能遇到你，听阿姨说你在这工作，真是年轻有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我总觉得她在讽刺我。
　　“没什么年轻有为的，医学院的学生除了来医院实习还有其他去处吗？”这话应该很正常吧，常人以为我是在谦虚。这套是跟哥哥学的。
　　“能来这种大医院也算是你的本事嘛，别那么谦虚。”
　　你能跟湛愿昂待在一起也算是你的本事，说不定他以后又会为了谁抛弃你，这你都不知道。
　　“你们来医院干嘛。”我想象着我哥的模样，我知道我们兄弟俩长得还是很像的，所以我也可以表现出非人一般的冷漠，虽然我是个欢脱的人。
　　“希琳怀孕了，八周左右，”我看到湛愿昂对我笑了笑，“小佑有空吗？可以一起吃个饭。”
　　“我吗？”我觉得我的神色大概让人觉得无礼，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有没有空吃饭因人而定，不过我看你们夫妻俩都那么忙，应该没闲情跟我吃饭吧。”
　　我不像我哥那样，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还可以很有礼貌。
　　我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只要是讨厌，我就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不管他怎么想我，我都无所谓，我又不是靠别人的目光而活。
　　我哥对他们有礼貌是他自己的修养，而不是那些人值得他那样的尊重。
　　“我们是很忙，但是跟你吃饭当然会有时间啊。”他老婆还是很想跟我套近乎的样子，或者说她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关系看起来那么尴尬。
　　“不必了，我还要跟我哥打电话，我们会聊得比较久，总不能我一边聊天一边跟你们吃饭。”我故意提起我哥，想看看湛愿昂的反应。
　　他基本上没什么反应，我想也是，人家现在不一样了，人生赢家嘛，爱情事业双丰收，还在意过去的事情干嘛呢。
　　我不想跟他们道别，所以立刻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