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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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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情期只会持续四天左右,但林恕的腺体伤势看着并没有好转,反而一直在发肿,江遇旸干脆周末把他拎去了中心医院。
艳阳高照,是个进医院的好天气。
这是预约秦明哲的最后一位病人,一见来的是谁,他就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向江遇旸问:“哪儿有问题?”
林恕从江遇旸身后探出头来,刚看了秦明哲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但发现对方完全没反应,很快又镇定下来,弱弱开口:“医生,是我看病来着。”
“知道啊。”秦明哲勾勾手指,盯着江遇旸笑了笑,“问的不就是你?”
江遇旸对他的视线不为所动,直接拉起了林恕的手腕往外转:“换个医师。”
“现在都要下班了。”秦明哲冲他招手,笑着说:“而且周日不上班,你们要来就只能下星期啦。”
江遇旸挑了挑眉,“全韶京就这一个医院吗?”
秦明哲:“……”
林恕对觊觎江遇旸的医生没什么好感,于是十分配合地往外走。
“好了好了,回来。”秦明哲叹了口气,“你衣领解开,我看看腺体。”
他的语气正经不少,江遇旸也没说什么。林恕于是乖乖在椅子上坐下,拉着领子把腺体部位露出来。
秦明哲皱眉,戴上眼镜检查了一遍,最后看向江遇旸发问:“你咬的?”
江遇旸并不隐瞒,点了下头。
“你是标记还是磨牙?”秦明哲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通,转身抽了张表,填上自己的信息后递给林恕吩咐道:“拿着这个单,现在去一楼急诊做个血常规,半个小时后拿报告上来给我。”
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林恕反倒不自在了,道过谢后秦明哲却喊了一声:“江遇旸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林恕不解,江遇旸却跟早知道似的,把他带到诊室门口问:“你怕抽血吗?”
“不啊。”林恕没什么负担地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江遇旸笑了声,抬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那你自己先过去,聊完我去一楼找你。”
林恕没马上走,捏着表格好奇地问:“你们……很熟啊?”
“嗯……朋友。”江遇旸说完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关系清白。”
林恕闻言才满意地扬起了笑,拿着单子就去等电梯。江遇旸看着视线范围里的黄色书包消失在拐角,这才回身走进诊室,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
“现在的稳定剂完全没用,他外伤根本没好透。”秦明哲瞥了一眼记录表的性别栏,看着Omega字母后的两个字惋惜道:“目前的医疗技术还不能保证完全修复他这种类型的腺体功能,就是有,技术风险也很大。”
江遇旸抿紧了唇。
“你有空带他做一次全身检查看看,哪怕内伤治不好,外伤也有可能愈合。不过毕竟腺体已经坏了,如果还有创伤……可能还得麻烦一下心理医生。”秦明哲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但是放心,跟你这次标记无关。”
面前的Alpha表情十分难看。
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优性Alpha万里挑一,劣性Omega也是稀少——虽然是不同意义上的稀有——原因各有不同,天生体弱导致的、曾受过外界伤害的、嗑药磕出来的……各种各样。
本来Omega人口数量就不多,一般也很少有人身体折腾到会成为劣性的地步,因为腺体机能退化后,第二性别特征会逐渐弱化直至消失,这些人都会慢慢二次分化变成Beta,极少部分不上不下的才会被当做劣性。
林恕不是天生的劣性,是受过创伤。
这点江遇旸心里清楚,但正如秦明哲所说,现在根本没有恢复的手段,除非动手术抹去他的第二性别特征。
秦明哲盯着他侧脸看了好半晌,终于出声问:“你坚持改进稳定剂,难道是因为这个?”
江遇旸转向他,没说话。
“猜到了,我还寻思呢,你那时候怎么突然改方向……”秦明哲点到即止,不再开他这个玩笑了。他往后靠了点,抓了支笔装模作样问:“你说说,怎么标记弄出那种痕迹的?下得去嘴?”
面前气势汹汹的Alpha却摇摇头,“没印象了。”
秦明哲愣了下,觉得有些好笑,“标记完就忘了,你这么无情?”
“……真的没印象了。”
“哇哦,玩得这么过?还是说你在床上就是这么凶?”秦明哲食指和中指夹着笔,瑞凤眼天生含笑,往前一倾就碰到了江遇旸的胸骨上窝处,然后在他回避前挑逗似的往下划,奈何衬衫扣子一丝不苟,没给他多看一眼的机会。
秦明哲自讨没趣,扔了笔挑拨离间:“小可爱受得了你这种风格么?我看着那痕迹都心疼,你还折磨他。”
江遇旸从来不理会他的各种暗示,这种话题一看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秦明哲架起了腿建议:“考虑换个对象?试试——”
江遇旸想也不想就拒绝,起身指了下门边说:“这儿是有监控的。”
秦明哲耸了下肩,“干嘛?平时又没什么人看。”
“玩忽职守。”江遇旸微微抬头,照着墙上张贴的纸把官方投诉电话念了出来。
秦明哲朝他竖了个中指:“……你丫是不是就只知道投诉?”
……
江遇旸在一楼大厅的自助打印机附近找到林恕时,他正坐在楼梯上看墙上的钟,耳机一边还没戴好,随意地挂在肩膀上,从里面传来钢琴声。林恕等感觉到身边有人才把视线从钟上移开。
江遇旸在他身边坐下,问:“盯着看什么?”
林恕指了一下打印机,“看时间啊,还有十五分钟就可以取报告了。”
“不用真等到半小时,过会儿去拿就行了。”江遇旸笑了声:“你以前没去过医院?”
“我这不是比较特殊嘛,所以都有家庭医生……”林恕抱着膝盖想了想,埋下头闷闷地说:“也不是没去过,就是没抽过血,不太知道流程。”
他像是被发现自己能力差似的,遮遮掩掩地越说越小声。
江遇旸垂眼,余光瞥见他手里抓着的一堆单子好几张被折了个角,再留下神就发现遮住的都是性别一栏。
腺体没有根治的方法,也就意味林恕的私人信息在性别方面就永远会被打上劣性二字,比如现在的病历单,比如将来每年的体检表……
江遇旸抿紧了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脑子里闪过多年前凄惨的哭声,肩上被血和泪水濡湿的触感还刻骨铭心。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就看见林恕脚尖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江遇旸拉开他的衣领子看了一眼,“不舒服?”
“不会。”林恕摇了摇头,盯着地面小声问:“今年你回平湖吗?孤儿院虽然迁了……但是还可以回家的。”
男人松开手,转过头看着大门口来来往往的患者,却顾左右而言他:“可以拿报告了。”
林恕瘪了瘪嘴,“你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
“排队吧。”江遇旸指了下打印机的方向,语气相比刚才的关切,冷淡了不少,“等下人多了要很久,秦医生要下班了。”
林恕顿了一下,片刻后猛地站起来,忿忿不平地哼了声,“拿就拿呗,凶什么凶,你是舍不得他加班还是怎么的。”
江遇旸:“……?”
林恕堵着气,自己抓着诊疗卡去打印机,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把落在台阶上的书包抽走了,抬高声音喊:“我拿完就自己上去!”
江遇旸一脸莫名其妙。
发情期的Omega思考方式都这么大拐弯吗,翻车谁管?
林恕站在黄线外排着队,埋着头把地面都盯出了一条缝。
江遇旸上大学之后就没再回过平湖镇,林恕前年和去年问他的时候,江遇旸都说孤儿院没客房不收留人来推脱,但平湖也不是没有住宿,这样的理由怎么看怎么敷衍。
敷衍也就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现在还拿别人当借口。
林恕卷着书包带子,闷闷不乐地等着,突然肩膀就被拍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大姐不满地问:“你打印的不啦?排到你啦。”
“……啊?哦哦。”林恕抬起头,发现机器前已经没人了,身后的队伍也越来越长,他脸一红,连忙拿出卡去刷验证,但因为手忙脚乱还失手让卡掉地上,鞋尖不小心一踢,诊疗卡完美滑进机器底下的缝隙里。
林恕:“……”
每一次任性都会得到报应,苍天饶过谁。
他蹲地上伸手去够,但怎么也摸不到,反而沾了一手灰,队伍后的人有的已经不耐烦了,想要上来插队。
林恕心急,连忙让开了,打算自觉排到队伍最后面等没人再捡时,有人抓住了手臂,拽着把他整个人往上提。
江遇旸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低头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数字,没多久验血报告就打了出来。
林恕怔怔地站着,表情有些茫然。
“那是你的诊疗卡号。”江遇旸解释完,拿了报告后就拉着他退到一边,给排队的人让了路,自己则摸出手机开闪光灯朝打印机底下缝隙看了看,确定好卡掉的位置后朝林恕伸出了手,“病历本给我。”
林恕立即顺从地递出去,只见江遇旸再次蹲下身,手指夹着病历本一边,精准快速地把诊疗卡扫了出来,没耗费太多时间。
他也不嫌脏,拿起卡甩了两下,边往外走边把卡和病历本上面的灰尘吹掉,这才重新交回林恕手里,语气无奈:“拿好了,再掉就自己捡。”
林恕哆哆嗦嗦拿过卡和本子,心里琢磨,连诊疗卡号都记,这难道就是优性Alpha的魅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