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被标记之后》岐岐鹿

3、标记

　　公寓隔了十分钟才恢复供电，林恕就一直抓着江遇旸的手不肯松，连脚都缩到了椅子上。

　　江遇旸没管他，随手翻了两页林恕的英语卷子，即使光线微弱也能看见满页的红色笔迹，杂乱无章。
　　他犹豫了小片刻，平静地说：“我给你讲一下。”
　　林恕怯怯地卡住他：“要不明天？”

　　江遇旸睨了他一眼，不管他的反应教训道：“之前就跟你讲过了，你要先从基本的记，有个系统，规律找到了你做题就不会这么难看。”

　　“我记不住啊。”林恕脚趾头互相蹭着，小声替自己辩驳：“而且我一个劣性……本来记忆力确实也不行……”

　　“不是。”江遇旸打断他的话，盯着卷子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考不过四级不是因为劣性，单纯只是你英语不行。”

　　林恕：“……？”
　　这算不算人身攻击。

　　“优性劣性没那么重要，更不是你这么乱七八糟做题的理由，更何况你都考到韶大了，这是几个优性能做到的？”江遇旸放下试卷揉了揉眉心，觉得太阳穴都在跳，但还是把要说的话说全了，“信息素不会是区分人类等级的评判标准，你和我除了性别不同没什么一样。”

　　林恕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安慰自己，所以反应十分平淡。他刚抬起头，周遭突然就亮起来了，还伴随着电路通电时的杂音。

　　林恕下意识闭起眼睛，电一通江遇旸就把手抽开了，一片光亮中他只听见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响，男人的指尖在他额上弹了一下，嘱咐道：“控制好自己的味道。”

　　林恕一愣，后知后觉自己莫名其妙又开始在空气里种草，于是连忙屏住了气。

　　江遇旸又看了他一眼，自己却似乎有些不适，眉头蹙成一团，但还是维持着表情往外走，不久后从浴室传出来哗啦的水声。

　　水汽氤氲间，江遇旸单手撑着墙，指尖用力按着瓷砖缝隙，花洒里的水从发间流到鼻端，汇成一股细流砸在防滑垫上，好一会儿他脑子里四处乱窜的嗡鸣声才逐渐消失。

　　林恕双腿仍旧蜷着，下巴伏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什么，他支着耳朵听浴室里的水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和江遇旸并不一样，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没法好好控制的人，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完全预测不了。
　　一想到别的Omega在周期都是浑身香香甜甜邂逅美好姻缘，他这样的动点什么心思都是在作孽，林恕就更加蔫了吧唧，收了卷子转身就栽进枕头里，小腿还往床垫上使劲砸，难过地嗷嗷嚎叫。

　　江遇旸还以为他是摔了还是怎的，走到房间就见林恕手里抓着他的枕头盖住脸，然后在床上打滚。
　　江遇旸实在不理解，咳了一声问：“四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恕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听到江遇旸的声音立即僵住了，正好翻个身就到了床沿，一个不小心就干脆利落地翻下床，摔下去的动作活像只敏捷的豹子。

　　声音的传播速度确实没有光快，所以等林恕掉下去看不见了，江遇旸才听到高亢刺耳的一声：“——啊！”

　　他掉下去之后整个人就给床板挡住，啊完后更是好几秒都没声音。
　　江遇旸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饶有兴致地走到床边看了一眼。
　　还行，脚还在动。

　　他忍着笑出声问：“摔到没？”

　　林恕突然就伸出一只手拍在床垫上，四处乱抓一通后又举起来左摇右晃，同时嘶喊着求救：“江遇旸救命……嘶……我头，头被夹住了……”

　　“……”

　　脑袋从床头柜和床架的缝隙边被解救出来时，林恕突然觉得妈妈把自己养这么大真不容易。

　　“不然改天我换个皮面的柜子。”江遇旸看着他额头的红痕，手拢成拳在嘴边挡着，掩住上扬的唇角艰难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用头把这个床头柜撞开的人。”

　　林恕嘶嘶抽着气，一边揉脑袋一边反驳：“又不是就我能撞成这样，你看看换个人来照样能撞开，啊嘶……”
　　他说一半又突然想到什么，使劲摇头，“算了算了，我撞就我撞吧，没人来过更好。”

　　但江遇旸在他额头上药的手却停了停，敛了笑没有回答。
　　林恕愣了小片刻，觉得这安静有些不平常，看向他的眼神也变了，躲闪着问：“你家……还有别人来过吗？”

　　江遇旸好笑地问：“什么也不知道就愿意同居，你不觉得自己很吃亏吗？”
　　“因为是你啊……”林恕垂下了眼，声音有些发抖，“那、那你告诉我。”

　　他惴惴不安。江遇旸比他年长九岁，换做常人现在也已经是结婚生子的年纪，身为优性Alpha更是从来不缺想要他的人，生理需求也避无可避。要说是以前林恕不在的时候谁进了江遇旸家的门，怎么看都并不奇怪。

　　江遇旸看着他长大，一看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也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抽走了药瓶答道：“别想太远，我从来没那时间。”

　　林恕眼睛顿时亮了，伸手抓着江遇旸的衣角，有些固执：“那你跟我说没有。”
　　江遇旸捏住他手腕，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

　　林恕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整个人慌乱无比，“你、你们干嘛了？”

　　江遇旸低头看他，小家伙被吓得够呛，眼眶都红了，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低声道：“我把他踹出去了。”

　　林恕一顿，“……啊？”

　　“字面意思。”江遇旸想要跳过这个话题，起身问：“所以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你们没搞事？”
　　“没……睡觉，快点。”

　　林恕琢磨了好几秒才理解这个“睡觉”是对他说的，开心地应了声好，心有余悸地乖乖躺在床的一侧，露出双手压住被子边，片刻后问他：“你还记得什么时候的事吗？”

　　江遇旸绕到床另一边把夜灯打开，想了想答：“前年。”
　　林恕的视线跟着他走，又问：“谁？”

　　“你不认识。”
　　“你踹的哪里？”

　　“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事儿。”江遇旸啧了声，“了解那么清楚干嘛？”
　　林恕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就差现场憋出两滴以假乱真的眼泪。

　　“……”江遇旸转过了脸，“屁股。”
　　林恕皱起眉，眼神有些怨恨了：“为什么这个你就记得那么清楚？”

　　“……不是你让我想的吗？”江遇旸有些没辙，虽然知道Omega发情期情绪波动大，所以一直有意无意顺着他，但这波动幅度已经跨象限了。

　　林恕把被子盖过嘴巴，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又闷声问：“那你觉得自己都会忘掉什么？”
　　“不太重要的东西记得也没意义。”江遇旸翻了个身，正好对上林恕写满失望的眼睛，“……又怎么了？”

　　“……没事，抱我一下。”林恕撅着嘴，往他那边蹭过去一点，片刻后觉得不够，又蹭过去一点，最后直接鼻尖抵在他手臂上。

　　江遇旸原本想往一边退开，结果低下头时却瞥见他的后颈有块凸起，已经明显到无法忽略。他心里一惊，立即开了灯俯身看，发现林恕脖子上腺体的位置肿起了一块，最显眼的正是一个齿印，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他咬的。

　　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咬这么用力，甚至对当时的情形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一瞬间想到刚才林恕的问题，但也来不及细想，江遇旸连忙拉开被子往他额头探，还好体温正常，于是指腹摸索到林恕的腺体附近，轻按了一下询问：“疼不疼？”

　　林恕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想要往回躺，“睡觉了，你别弄了……”

　　江遇旸捏住他的手腕，手指又靠近一点点继续轻按，这回刚碰到印记的地方，林恕就不由自主缩了下肩膀。他皱起了眉，立即翻身下床找了消肿止痛的药膏，“你先别睡，起来我给你擦点药。”

　　“不用吧……”林恕手捂着脖子，有些不太乐意，“我不疼。”
　　“松手，起来。”江遇旸加重了语气。

　　他声音太沉，林恕怂了，立即垂手转身低头，比体检验血还配合。

　　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伤口，江遇旸眉毛一跳。那上面并不止一个齿印，还有被撕开一样的划痕，周围大大小小的红肿连成一片，还有新与旧的痕迹交叠在一起，让小小的腺体外观变得恐怖如斯。
　　他早上起床看的时候还没这样，估计是林恕自己也不知道，晚上洗澡碰到水后感染发炎了。

　　江遇旸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标记下手就这么狠，而林恕一直以来由于自己是劣性的原因，说话都没什么底气，现在连自己腺体伤成这样也不敢说疼。

　　他捏着药膏的手指紧了紧，全神贯注地用棉签消毒，林恕只在他碰到伤口的时候没忍住颤抖了一下，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捏着他的枕头布边。

　　江遇旸放软语气，低声问：“难受吗？”
　　林恕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江遇旸顿了顿，他坐在背后看不到林恕的表情，但也不会不知道这个否认是真是假，Omega对腺体是最敏感的，而这些痕迹也意味着被标记时林恕在挣扎。
　　他深吸口气，满是愧疚地轻声道：“对不起。”

　　林恕猜到他这个反应，沉默着不说话。房里安静下来，他把衣领拉上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身就环住了江遇旸的脖子。
　　他其实是想做点什么以示安慰，但过一会儿后又觉得不够亲密，于是把腿也缠上了他的腰，亲昵道：“没关系，现在不疼了。”

　　江遇旸有些克制不住，把他拦腰抱紧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拍拍林恕的肩膀隐忍道：“先睡吧，明天去医院看看。”

　　“……嗯。”林恕的下巴靠在江遇旸脖子边，借机蹭了蹭才恋恋不舍地抬起来，翻身一滚就窝进了被子里，拉着他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