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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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是个晴天，气温回升了不少。
也许是高中生活太单调了，陈安越自残的事像风一样在整个校园弥散开来，走到哪都能听到几句窃窃私语。
其实这类青春期叛逆行为并不少，很多人崇尚着颓废的丧文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发泄，去抵抗。
但像陈安越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
曲阑去班里盯早读的时候，校园评论的焦点人物正侧趴在桌子上睡觉。
相比于其他不爱学习的学生迟到早退来说，陈安越是个反例，从来都是按时进校，按时放学。
曲阑在班里转了一圈，转到最后边的时候，发现陈安越脸上有一道伤。
伤口挺深，还有点发炎。
周五晚上打群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伤。
在看这个伤口，其实很像是刮伤。
曲阑想起来陈安越他妈妈手上戴的戒指，再看看陈安越脸上微微泛红的印子，叹了口气。
他用手指扣了一下前桌课代表的桌子，叮嘱了几声：“大课间叫陈安越去医务室上点药，然后去办公室找我。”
到了大课间，陈安越过来的时候，曲阑正在判早上交来的作业。
陈安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拖着步子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曲阑把最后一份作业判完，放下笔站起身来。
陈安越脸上的伤并没有上药。
他没去医务室。
曲阑想让他坐到会客的沙发上，一起聊聊，但陈安越却并没有领情。
他似乎知道曲阑要说什么，在曲阑站起来的时候，直接抬起手臂，撸起袖子给曲阑看。
胳膊上的伤口都上过药了，看样子并不是刚刚上的，至少有两天了。也没有新的伤口。
曲阑还没来得及问，陈安越就褪下了袖子，转身就要走。
“陈安越。”曲阑叫住他。
“别问，问也没用。”陈安越抬了抬下巴，表情开始有点烦躁，“能跟你说的，就是以后不这么干了。”
曲阑松了口气。
“还有，别老盯着我，有空多管管别人。”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曲阑坐回去，抬手按了按眉心。
下了课的教师们陆续都回来了，办公室里开始热闹起来。
“曲哥，你这学生可真拽啊！”高晗抓了抓头发，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零食给曲阑。
曲阑失笑，摇了摇头没有接，翻开教案提笔写了几个字。
“嘿，虎妈无犬子啊！”高晗靠在座椅里，撕开包装袋，塞了把薯片嚼着，“也就曲哥你，这么好脾气，还有耐心。”
“就是啊，曲老师这样的，又温柔又有耐心的。”旁边刚回来的数学老师放下课本搭了话，“要身高有身高，要样貌有样貌，简直是理想男朋友的不二人选啊，喜欢的……可得抓紧啦！”
数学老师笑着拱了一下旁边的女老师，揶揄道：“要不然，等被人抢走了，上哪买后悔药去啊！”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哄笑。
被打趣的年轻女老师姓沈，叫沈清，是校长的女儿，据说还有个舅舅在教育局。
她抬手拢了下头发到耳后，丝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跟着一起笑：“当然不能后悔啊！”
“哟！”数学老师笑得更厉害了，“这是有人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小曲，你可得当心啦！”
曲阑继续写着教案，没有搭话。但其他人并不需要他搭话，自顾自就笑作一团。
几个中年老师最大的乐趣就是给人保媒拉纤，天天逮着机会就要做做红娘。
曲阑是新调来的，又是他们眼中的大龄未婚男青年，自然就成了重点说媒对象。
再加上沈清毫不掩饰的喜欢，让几位红娘更是有了奋斗目标，恨不得立马给他俩凑做一对去，开口闭口都要提两句。
可这样的氛围和这样的话，都让曲阑觉得不舒服。
“曲哥。”高晗凑过来小声说，“你别多想，他们就是开开玩笑。”
曲阑停笔按了按眉心，笑笑说：“没事。”
神经粗如高晗这样的，全校教师中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人了。
只有他自始至终天真得认为，大家只是在开玩笑。还时不时安慰曲阑，让他想开点。
“不过，我有点事找你。”曲阑说。
“什么事，曲哥你说。”高晗一脸认真。
“你不是修得心理学嘛，我想拜托你开个讲座。”曲阑略微想了想，接着说，“就是关于青春期叛逆，特别是这种自残行为的，怎么调整自己，怎么正确引导。你比我懂得多，就是这方面相关的。”
“嗯。”高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想法挺好的，可以。”
“好。具体的我再跟孙主任商量一下，时间的话，看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曲阑轻轻拍了一下高晗的手臂，“谢了。”
“客气客气。”高晗笑着龇了龇牙，“咱俩什么关系，还谢谢拜托的。况且，这都对学生有好处的事，我就出点力做贡献了。”
办公室里的人陆续都走了，高晗忙着回宿舍收拾今天带来的东西，放学铃声刚响起来的时候也赶着离开了。
除了做课件的曲阑，就只剩下沈清了。
办公室在阴面，夕阳照不进来，屋里已经暗了，早早就开了灯。
曲阑把最后一页课件做完，收了几本书装进袋子里，打算带回宿舍去看。
他知道，他不走，沈清也不会走。
虽然沈清并不多话，但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曲阑内心里很排斥。
他刚从位置上站起来，沈清就走过来了。
曲阑退了一步，停在他感觉合适的距离。沈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也没有再试图靠近。
“曲哥。”她微笑着叫了一声。
从一开始就这样，有旁人在的时候，曲阑是曲老师，没有旁人的时候，曲阑就成了曲哥。
这个称呼要亲昵的多，仿佛一瞬间就能将二人的距离拉近。
但曲阑只是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说：“什么事？”
沈清低下头，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她的长发又漂亮又柔软，松松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如果曲阑抬眼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就会看到她美丽的侧影，以及在灯光下愈发白皙的面容上有一片绯红。
但曲阑没有抬眼。
他似乎是恰巧从书立中抽出一本《围城》，放进准备带回去的袋子里。
“你想看这个？”曲阑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不方便外借。你要实在是想看，图书馆还有，你可以去那借。”
“啊？”沈清愣了一下，忽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曲阑拿起外套和围巾，“高晗等我一起吃晚饭，饿久了他又该闹了，你自己回家也要注意安全。”
没等沈清在说话，曲阑就出了教学楼。风携着冷空气扑面而来，曲阑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意顺着肺瞬间弥漫全身。
他觉得很舒服。
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柔和的黄光照亮回宿舍的路。
他并没有任何一个谁在等着吃饭。高晗今天被这边的同学约了饭局，上午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提过。
这件事即便当时没听到，打听一下也就会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像这种轻易就能戳穿的谎言，曲阑并不介意被识破。
这是一种拒绝。
一种委婉又坚定的拒绝。
他不想伤害谁，但也不想勉强自己。
天快暗了，风一点也没小，冷嗖嗖得吹的人心里发凉，吹得这河边空空荡荡没有人。
除了俞乾。
他坐在固定的位置，手里捏着一个啤酒罐。
冰冷的液体滑进喉咙里，那股凉劲让人从内到外都清醒。
他喜欢清醒。
虽然清醒也没什么用。
喝完最后一罐，俞乾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
透过吹散的烟雾，他看见街那头转出来一个人。
穿着校服，挺单薄，脸也很臭。
是那个要帽子的学生，不过帽子没戴在头上。
他头发像是被人揉过，有点乱。单肩挎着个包，慢慢地晃过来。
“哟！又见面啦！”俞乾勾了勾嘴角。
少年顿了一下，然后提过书包来翻了翻，掏出个帽子扔过来。
“还你。”他重新甩上书包。
俞乾嘴上叼着烟，双手接住，来回看了看。
没错，是他那天被要走的帽子。
“什么意思？”他挑了下眉。
少年也点了根烟，蹲在俞乾旁边，盯着河面说:“你这帽子挺贵的，我不要。”
俞乾几口抽完烟，把烟头按在地上，眯缝着眼说:“你那天要的时候没想过，这会到想起来了？”
“那天不知道。”少年语气很冷淡，“今天知道了，就还你。”
“哦……”俞乾应了一声，突然伸手抽了他捏着的烟，扔地上踩灭了。
少年愣了一下。
“少抽点吧！小孩儿。”俞乾说。
“多管闲事。”少年站起来退了一步，不耐烦地皱着眉，“一个个都闲的。”
“一个个？”俞乾笑了。
少年不搭话，把书包甩在背上就要走。
“你说我，还有谁？”俞乾懒散地伸长了腿，“帮你打架的男人？还是让你送回家的女人？”
少年猛的转过身来，紧紧盯着俞乾，表情不善，捏着拳头仿佛随时能抡过来。
“哎，别紧张。”俞乾抬手把帽子扣在头上原有的帽子上，从两层帽檐底下看他，“不过，我确实很闲。”
少年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他盯着俞乾没说话。
“没意思。”俞乾伸展了一下胳膊，把易拉罐都扔进垃圾桶，转身跨上了摩托车，“放心，你的事我没兴趣。”
少年顿了顿放松下来，然后嗤笑了一声：“你酒驾？”
“怎么？你举报我？”俞乾笑起来，收了帽子扣上头盔，“再见了，小孩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