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打架 ...
-
雪花落到手背上,迅速消融了,留下一点湿意。
俞乾把最后一个啤酒罐捏扁了,扔到袋子里。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根在嘴上,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
烟慢慢吐出来的时候,俞乾眯了眯眼,瞧见食指上的黑戒指。
食指,独身。
如今可真是独身了。
他嗤笑了声,顺手撸下来一抛,戒指弹了几下就进了河里。
河面的冰有地方已经解冻了,露出一小片水面,风吹着有些发皱。戒指蹦蹦跳跳准确无误得落进水里,连个水花都没有。
天太冷了,按说已经过了惊蛰时节,该回暖了。可春天跟冬天谈恋爱似的缠缠绵绵,忽冷忽热。
如今刮着小风,飘着小雪,路上都没什么人。像神经病似得在河边吹风的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一个。
隔着没多远,有个穿校服的小孩儿,看着年纪应该是个高中生,大冷天穿的很单薄。一脸的生人莫近,蹲河边一动不动快有半小时了。
也不知道腿麻不麻。
瞧着俞乾望过来,少年挑了下眉,伸手说:“借根烟!”
俞乾坐在凳子上伸长了腿,懒懒道:“成年了吗?”
“拉倒。”少年烦躁地甩了手,站起来就要走。
“哎哎哎!给你。”俞乾把剩的半盒都扔过去,忍不住笑笑,“人不大脾气还挺大!”
少年回身接了,摸了根含在嘴上。
“你有……”俞乾话没说完,就看见那学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又塞回兜里,连带着他那还有半盒的烟。
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老手。
“谢了。”少年抬了抬下巴,又蹲了回去,仍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雪越下越大,冰面上都盖了一层白。
最后一口烟抽完,俞乾抬手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拍了拍肩上的雪,拎了装着啤酒罐的袋子,打算回去。
刚一起身还没走到路边,从侧面过来个人撞了俞乾一下,袋子都撞掉了,易拉罐叮叮咣咣撒了一地。
那人迅速说了声对不起,却一步都没停,忙着往前赶。
俞乾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摸兜。
果然。
手机钱包都没了。
“你干嘛”那人好像是没想到一般,惊讶的表情表现的非常真实。
“拿出来,手机钱包拿出来。”俞乾不想跟他多废话。
但显然对方不这么想,还非常配合得哆嗦了两下,说话都带了颤音:“打、打劫啊……”
“少他妈给我装,偷我的东西呢?”俞乾扭着他的手用了点劲。“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翻。”
“偷、偷什么偷。”那人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自己确实丢了东西,俞乾都要被他的演技骗过去了。当什么小偷,去当演员,准能拿个菲律宾铁猴子奖。
“你别污蔑人啊!你说我偷你东西,谁看见了”这人还挺理直气壮,“你说,有人能证明吗?我看就是你……”
“我看见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俞乾和那人同时看过去,蹲着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抬手一拍,那人还来不及捂着,就从怀里掉下来两样东西。
少年顺手一捞,东西落地之前,已经抄到手里。话都没说一句,直接塞到俞乾怀里。
手机,钱包。一样不少。
扭在一块的俩人都愣了。
莫不是同行吧?
“哎呦!”那人突然叫起来,忙不迭地讨饶,“大哥,咱有话好好说,我也不是诚心的。”
“你他妈要是诚心,是不是还得给我一刀。”俞乾抬手拉开拉链,把东西放内兜里。
撒手的功夫,小偷一把推开他,迈开腿窜了出去,眨眼就离了老远。
“唉哟,跑了。”俞乾叹口气,揉揉被推的胸口。
“你故意的。”少年两手插着兜说。
“是吗?”俞乾笑笑,把散了的啤酒罐重新收起来,“谢啦!”
“帽子送我。”少年说。
“什么?”俞乾愣了愣,然后笑开了,抬手撩起帽子扣到他头上,“送你。”
“嗯。”少年压了压帽檐,沉声说,“谢了。”
说完转身顺着马路就走了。
“这小孩儿!”俞乾笑着揉了揉眉心,他这帽子可一点也不便宜,Hermes新春款,还是让俞坤给捎回来的。
不过,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他把一兜罐子塞进垃圾桶,抬手划拉了一下头发。
他的头发很短,这会儿雪落上来化了能直接掉头皮上,有点提神醒脑。
俞乾跨上路边停着的摩托,赶紧扣上了头盔。
他系带子的时候注意到,飞雪的另一头,极远的地方,从桥上下来一个人,看着是刚才那个小偷。
那人抬着手,像是在打电话,几步转进了对面另一个街口。
正是那个少年拐弯的地方。
啧,真麻烦。
拐弯的这个地方背风。
曲阑刚停下脚步站好,就有两只小狗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路灯下的两只小土狗绕着曲阑摇头摆尾,兴奋得蹭着他的裤腿。
曲阑放下两个小食盆,往其中一个倒满了狗粮,然后拧开保温壶,往另一个里面倒了温水。
“吃吧!”他笑笑,折了几下空了的狗粮袋子塞进兜里。
小狗晃着尾巴埋头进食盆里啃起来,你一口我一口得也不争抢。
是啊,这么冷的天气里,彼此陪伴,相依为命得努力生存着,大概都是对方唯一的伴儿了吧!
雪已经停了,地上也没落多少,踩几步就化成了泥水。小狗蹭得满裤腿都是泥,曲阑并不介意。
他望着两边的灯都没开几盏的老居民楼,往手上呼了口气。
这边离学校不远,整个居民区都很破旧颓败,听说是当年拆迁的时候价钱一直谈不拢,开发商就放弃了。现在住这的,要么是条件不好的原住民,要么就是图租金便宜的外来户。
不管是哪一边,都没什么闲情逸致喂喂流浪狗。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两只小狗,在他发现之前就已经有人在喂了,只是至今也没遇见过。
曲阑拉了拉围巾,又往食盆里续了些温水。
两只小土狗体型很小,长得也不好看,一只是龅牙兼地包天,曲阑叫它“五毛”,另一只眼睛不太好的叫“一块”,都土黄土黄的。
但曲阑挺喜欢的。
饭吃光了,水喝完了,把东西都收拾好,曲阑又摸了一会五毛一块就转出了街,往回校的方向走。
这边的路灯都挺老的,昏黄的光也照亮不了多大的范围,在黑暗的小街上映出一片一片圆圆的地面。
刚转过第二个街口,还没出这片居民区,迎面就有东西带着风扑过来。
曲阑下意识偏了下头,那东西蹭着头发扑在了身后,咣一声,动静不小。
他看了一眼,是块砖头。
老路灯下面,他的前面,背对着站了个人。头上压着帽子,穿着蓝色校服斜挎着个包,是个学生。但背着光,看不清后背印的是哪个学校。
这学生对面站了好几个人。一个个都面色不善,手里拿着家伙,随时都能打起来的样子。
曲阑不想多事,但又怕一个学生吃亏,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打算报警。
“躲什么啊?陈安越。”对面中间一个黄头发的人啧了一声。
陈安越?
听见声音,曲阑抬眼看了一下,这时候电话接通了,他转过身去说:“喂?请问是河西派出所吗?这有人打群架……”
“啪”手机被打掉了,插进墙根一小堆雪上。
伸手的人是陈安越。
“别管闲事。”陈安越不耐烦得推了他一把,“走!”
曲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抬手扶住了墙,袋子里的不锈钢食盆撞得叮咣响。
“哟!别走啊!”黄毛活动了一下脖子,甩了甩手里的铁棍,“既然认识,就一块活动活动吧!”
“快滚!”陈安越冲曲阑又推了一把,回身一脚蹬在扑过来的人肚子上。
那人痛的蹲下去,旁边又一个抡着棍子过来的,陈安越一把抓住手腕,反手拧了一下,拿棍子的人就脱了手。他顺势一肘顶在那人胸口。接了棍子,抡在后面过来的人肩上。
曲阑刚捡了手机放好,这边已经打成一团了,还有人抄着板砖往他这边扑过来,被陈安越一棍子抡倒了。
不得不说,陈安越打架确实很厉害,他这种打法看起来挺凶,也有狠劲,但对方人多,又有家伙,让他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刚才说话的黄毛是最后动手,晃来晃去,明显就是在找破绽,打算背后偷袭。
他抄起棍子往陈安越背后甩的时候,曲阑一抡袋子,不锈钢食盆狠狠抽在黄毛脸上,咣一声跟开锣了似的。
“我艹!”黄毛捂着鼻子跳到一边,一张手,流了满手的血,“他妈的给我抽死这个戴眼镜的!”
铁棍呼啸而来,曲阑抬手用保温壶挡下这一棍,保温壶发出一声悲鸣,肉眼可见得凹进去了一小块。
曲阑听到了很轻的一声笑。
这种氛围里,不太可能有人笑得出来,他感觉自己幻听了。紧接着反手拉过一个人,抬腿顶在他肚子上,抡着保温壶砸上后背。
在曲阑考虑要不要放下保温壶,省的它提前报废的时候。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别打了!警察来了!”
黄毛那拨人立马有人抽身跑到街口又转回来,喘着气喊:“真是警察!快跑!”
所有人转眼间都停了手,不约而同窜进了胡同里。
大家都不想进去聊聊人生理想。
陈安越跑的时候,曲阑拉了他胳膊一下,他皱着眉甩开,说了句“闪开”也窜了出去。
曲阑要说什么,却听见“啪”一声,有东西在他脑袋后面响了一下,然后一块砖头掉在地上。
旁边胡同里最后走的黄毛捂着鼻子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看见阴谋没得逞,转身骂骂咧咧地跟着跑了。
曲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还替他挡了偷袭。
他转身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走出去了好几步,没能看到脸。
周围破败的居民楼中间有条窄路。那人个子很高,长腿收进一双皮靴,右手拎着头盔,走路姿势很散漫,却几步就已经进了阴影里。
曲阑的气息还没有平稳,他的鼻子被冻得有些发红,忍不住埋进围巾里,用手指搓了搓围巾边。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街口闪烁出红□□光,警察到的时候,破旧又空荡的小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有的只是老路灯笼出的一方方黄色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