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不好使》煮呀煮火锅

2、第 2 章

　　吕骞祖父母辈的红色背景硬气，父亲是B市出名的金融才子，母亲是钢琴演奏家，家境优渥，权财格调一样不缺。毕竟得失自有消长，父亲常年忙碌，母亲则醉心艺术，吕骞从小被丢给保姆照顾，随着样子越长越挺拔帅气，性格却越来越跋扈叛逆。

　　等到家人终于意识到跑偏的严重程度，试图矫正弥补，吕骞已经肆无忌惮的厉害。抽烟喝酒打架泡妞无一不精，生活主题无非兄弟女人篮球飙车，多姿多彩得很，独独漏掉好好学习头等大事。

　　他知道自己好看，招人眼光，于是张扬得变本加厉。头发动不动染成拉风的颜色，耳廓一口气缀五颗铆钉，脖子上纹稀奇古怪的文字。可得天独厚的吸引力抹杀不了，名声再坏不妨害更多人为他着迷。

　　他也太清楚自己有靠山，出了事儿摆平容易，随心所欲没什么不可以。翻墙出去上网，烟酒带到教室，摩托撞坏围栏，把人打进医院，女生同时交往两三个，这些他都干过。校规一条挨一条反其道深刻践行。都算个屁。

　　家人万分苦恼，虽然方法用了不少，软硬皆施无奈吕骞统统不吃，能做的只剩下靠关系保证人不被踢出学校。

　　林卜住进吕骞家是上个夏天的事。

　　开学之后转进吕骞上的高中，念高二。虽然是转学生，但是他学习好，聪明，暑假复习了一个月，入学考试分数高得一枝独秀。

　　正巧，吕骞被归劝留级。

　　班主任的话也不遮掩，第一以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即使上了高三也是继续掉链子的命。第二，你太牛气，我治不住你。

　　由此差一岁的俩人近了一个班里。吕骞母亲希望林卜能给儿子起个正面带头作用，无论是生活作风还是学习成绩。

　　林卜第一次进吕家的那天，阳光白惨惨的烈，气温高得扭曲空气。吕骞难得呆在家，光着膀子额前金发随意抓成个揪，揽一桶冰淇淋，窝在客厅打电动。游戏里刚被干翻，出门好几天没回来的母亲进了门，柔声叫他，“小骞，手上先停停，有客人。”

　　沙发背着门的方向的，吕骞转头，见和她一起的陌生人只是个孩子，于是懒洋洋嗯一声，没挪地方，继续盯回屏幕手柄按得啪啪响。

　　几分钟之后仍然是原来姿势，就像刚应的不是自己。

　　蒋萸是习惯温言细语，耐心充足的人，这回却没和他多墨迹。

　　“别管他。跟阿姨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话进了吕骞的耳，听出来不对劲儿，一把抛开手柄和冰淇淋，手撑着沙发背飞快从上面跃下来，气势汹涌地。

　　“住这儿？几个意思？！”

　　终于舍得把注意力移到男孩身上，穿得很普通，一件灰色的，样式过时的短袖衬衣，黑色裤子和白球鞋，球鞋不新了却干净。人很瘦，袖口显得空荡荡。其实长相挺出挑，特别是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眼尾自然上挑，大又水灵。

　　他的额角和两鬓渗出一些汗珠，白皙皮肤透出热天气烤出的绛红色，头发乌黑带点自来卷，留的就是一般男孩长度。身上只背了个颜色同样灰暗的双肩包，不太鼓囊，应该没装多少东西。

　　吕骞想从他的表情摸出些门道，而后发现很难。男孩不拘促也不谄媚，不高涨也不厌愦，由内而外得坦然安静。

　　像白开水一杯。

　　土气呆板单调无趣的那类。吕骞下了结论。

　　母亲低眉柔和看着林卜，抬手摸摸他头顶，“小卜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好好相处。”

　　于是他凛起身上的刺，用视线挞伐。

　　“凭什么领个外人来家里？！”

　　独生子女占有欲和危机感总来得神经质又突然，何况习惯强势的吕骞。母亲抿抿唇，回头再说。然后继续招呼林卜上楼。

　　林卜回答“好”，跟在她身后，迈步之前对吕骞自然而轻微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

　　吕骞凭直觉判断，这个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是短时间。

　　晚上吕伯彦照例没空回来吃饭，蒋萸下厨亲手做了麻椒细煸的黄鱼。餐桌上样式丰富，她挨林卜坐，往他的盘里不停布菜，劝他多吃，林卜劝她别忙，她应着继续扒螃蟹，然后把带黄和方便进嘴的部分递他手里，细致叮嘱，什么可口什么不喜欢吃都直接告诉阿姨，下回做就有数。

　　选了个不和群的位置，吕骞划拉两盘爱吃的放眼前，百无聊赖翻弄手机，边往嘴里扒饭菜。他松散地窝低身体，姿势看上去有点憋屈，偶尔腻味地翻起眼皮瞧瞧眼前的母慈子孝。感人得简直形容不来。

　　林卜咽净嘴里东西，一举一动都礼貌顺从。饭吃一半吕骞忍不住了，觉得实在做作无比，耸动一下肩膀，向旁侧过去，发出带爆破音的冷笑，饭也跟着喷出来几粒。

　　撂下筷子抽出纸擦擦嘴要下桌，蒋萸问他这就吃饱了？他盯着林卜指指自己的胃，说饱，饱得都快撑破肚皮。

　　太阳下山后吹起了风，气温低许多，洗完澡吕骞还觉闷得不行，决定出去找消遣，多个不喜欢的人待家里他心烦，虽然屋子很大房间很多林卜也并不在他眼前出现。

　　林卜带的东西少，没什么可收拾的，学习和生活用品蒋萸在他来之前已经差人准备好。

　　他站窗前往外望，头顶挂着三个晴天娃娃串一起的风铃，他用手指碰碰，响得单调。推开窗叶，裹挟余热的风跟着涌进来，哗啦啦叮叮咚，脆生得能使人愉悦的音质，盯了会儿娃娃的轻盈身姿和开朗表情，林卜觉得脸上吹得凉，关上窗户，又抓住风铃扶稳，让它们不再响。

　　几分钟之后蒋萸敲门进来，问他还缺什么东西，林卜说没有，她四处瞧了瞧，想起什么又出去了。这时候吕骞刚把头发弄干在试帽子，门没关，蒋萸走他跟前，小骞把你矮几上的台灯先给林卜用两天。

　　“不。”

　　回答很干脆，对镜子倒扣上顶红色棒球帽，调整几下又换成顶黑的。

　　你房间有三盏。你也不用。

　　“用不用都我的，就爱摆那儿不行？“

　　道理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蒋萸少见的来了脾气，直接进吕骞房间去拔台灯插头。

　　”说了，不让用。“他努力压着暴躁，双手搭门框上堵着，小半耍赖大半认真地。

　　母亲敛起眉说服他说一个台灯别这样，你不是小孩子，大度点不行吗？

　　吕骞保持姿势，紧紧嘴角，接着放松五官，豁然点了点头。

　　“行。”

　　登鼻子上脸选对人才好使。

　　踹门进去的时候林卜正站在桌前，手里捧一个大铁罐子。举手生风眼里锐利，煞气来得突然。

　　“我的东西，你看上什么，可劲儿往这儿搬，拿少了都不行。去，现在！“

　　绽着青筋的手攥住林卜上臂，猛往自己方向使力拉他离开，失去支撑的铁罐从手里跌出来，摔落地上，铁皮接缝处有锈迹，是那种装黄油曲奇的罐子，波浪型表面，上面印着外国油画和字母，十年前左右很流行。

　　同时洒落的还有罐子里的东西。

　　无数塑料星星，五颜六色，用塑料管手折的，很小，大概只有成年人食指指甲一半，铺摊滚落到处都是。

　　吕骞能从对方甩开自己的力度里发觉情绪，但对方并没怒目相对，或者说根本顾不上，他蹲下去，扶正铁罐，一把把拢起星星，再放回罐子里。

　　“宝贝这种玩意儿，日、你是个女的么？”毕竟讥诮能叫人舒畅。

　　可林卜动作不受影响，只留给他带发旋儿的头顶。

　　“吕骞你过分了！”跟过来的母亲从后面扯了他一把。

　　“马上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