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7、七

　　七、

　　并州，依旧很热。
　　宇文泰抵达并州，着实在坊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在魏的疆域，官职高过宇文左丞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然而姿容仪表绝艳至此的，却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闻所未闻。

　　高欢府中有为数不少的女眷，因此流言八卦也在府里流传开来。一方面是宇文左丞俊美犹如天上谪仙，另一方面是这男人凭着美貌先后依附尔朱荣贺拔岳籍此换取权利地位。
　　流言无人不知，高欢亦不例外。

　　黑濑。
　　轻吟这名字，高欢微笑着，想起那一年的午后，尔朱荣府中那个俊雅绝丽的少年。即使身份不堪，仍旧冷傲高贵，不染一丝脂粉气。
　　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
　　宇文泰，那个男子的名字。
　　但他，宁愿唤他作：黑濑。
　　当年他唤出这名字时，那少年面颊浮上的红晕，仿佛仍在眼前。

　　高欢。
　　叹息不自觉的逸出喉间，泰扯扯衣服，一脸的不自在。
　　几年来，高欢这名字，时不时的在他耳边萦绕不止，让他想到那男人，就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彻底毁灭尔朱一族的男人，高欢。
　　多年前那暧昧的笑着的男人，高欢。

　　若你还活着，你会怎样做呢，哥。
　　抑住喉间的呛咳，泰闭上眼睛，轻轻唤出洛生的名字，试图忘记一切。
　　与洛阳有关的，一切。

　　泰清楚自己决不可能与高欢有更多交集，他已经以最好的状态作出了最坏的打算，为自己准备了下下之策。
　　至于其他，就不必去想太多。

　　高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丞相高欢的权势之大，就此可见一斑。
　　泰不适的扯扯衣领，太正式的衣服，令人感觉格外束缚。

　　四周投来的目光中，有惊艳亦有不屑。
　　泰不以为意的一笑，随仆从走进中厅。桌前端坐的高大男子微笑着，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高欢。

　　泰的心头一凛，旋即单膝着地，低眉顺目的向那男子施礼：
　　“小人平凉宇文泰，在此拜过高大人。”

　　高欢颇具兴味的打量着泰，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是他人旗下的心腹，岁月却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示意侍从们退下，高欢笑着起身，目光紧紧锁住泰俊美出尘的面孔。
　　他说：不如留下，可好？
　　我，能给你贺拔岳所不能给你的，一切。

　　看着那张只有一面之缘却熟悉万分的笑脸，泰的心中亦是极快的一闪念。
　　————要走，恐怕很难。

　　手指一动，抽出泰的簪子，一头如瀑长发散乱垂下，高欢的眼竟有些模糊。

　　他径自走到泰的身边，俯身抚上那张绝美的脸。
　　泰的脸色苍白，在那身影笼上自己之前，微微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