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8、八

　　八、

　　醒来时，高欢仍然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一个梦作得太久，以至于分不清现实和梦。

　　他的手轻抚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无瑕的俊颜，直到那美人不适的微微敛眉，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笑道：
　　“你的睡相很好看，黑濑。”
　　然后，满意的看见怀中的青年脸上浮出淡淡红晕。

　　许久之后，高欢轻舐泰的耳垂，含糊的开口：
　　“黑濑…………留下，不要走。”
　　“…………”
　　没有回答。
　　“不要走。”
　　紧紧的的拥抱与他相比过于单薄的泰，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

　　“高大人，我…………愿意…………”
　　泰低低呻吟一声，想要挣脱，高欢却执拗的不肯放手：
　　叫我欢。
　　黑濑，叫我欢，就如我叫你黑濑一般。
　　泰的身子僵了一下，反手环住高欢的颈子，依言道：欢。

　　子衿。记得么，欢。
　　诗经国风郑风第十七首，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好听么，欢。泰的声音仿佛梦呓。
　　高欢能做的只有将泰拥得更紧，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黑濑。

　　泰醒来时，高欢已经离开了。
　　望向窗外时，发现已近黄昏。
　　轻咳几声，他髻好一头乱发，为自己披上长衫。

　　黑濑。
　　昨夜高欢拥着他，对他说比起子衿，我更喜欢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睎。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多美的诗。
　　黑濑，不要走，我要你。
　　黑濑黑濑。
　　你是，我高欢一个人的。
　　眷恋。

　　再也抑不住胸中撕裂的痛，剧烈的呛咳之后，泰不以为意的笑笑，用指腹拭去唇畔的血迹。

　　时候到了。

　　我说了谎。
　　欢，对不起。

　　烛火摇曳。
　　忙于政事，一日未曾去寻黑濑。待到推开门的一刻，房中旖旎一如昨日缠绵，满眼的凌乱。
　　榻上锦被冰冷，早已没了一丝体温。

　　黑濑？
　　黑濑黑濑！

　　有些惊慌的唤着泰，高欢意识到，那人已然离去。

　　再派人去追，已是鞭长莫及。

　　黑濑黑濑，到最后，我仍然留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