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6、六

　　六、

　　翌日，泰动身前往并州。
　　宇文府忽然之间冷清起来，护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了。

　　例行公事的去看望泰周岁的儿子毓，护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厌倦不已。
　　这个皱巴巴的孩子，与泰一点不像，没有泰的灵秀俊雅，反倒像那个姚姓侍妾，孩子的母亲。
　　因生了孩子而被扶为侧室，但这仍旧改变不了这孩子庶出的事实。
　　微微叹口气，护不由得埋怨那姚夫人为何不将孩子生得像泰一点，那样，至少他的心里不会像现在这样，对那黄口小儿厌恶到了极点。
　　即使如此，护仍旧口是心非的与抱着孩子的姚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尽管他打从心底里厌恶嫉妒着这个与泰同床共枕过并且为泰生下孩子的女人，他还是有礼的微微躬身道：
　　“夫人，护在此向您请安了。”
　　“不必，妾身只是一个小小侧室，大人如此多礼，岂不折煞妾身了？”
　　姚夫人的声音明显的冷淡。两个人的目光对视，护的心里便是一沉。
　　泰不会在身边留下无用之人。
　　这女人亦不简单。
　　他只有装糊涂，笑道：“哪里的话…………小少爷最近还好么…………？”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姚夫人目光锐利，却笑道：“大人年纪倒也不小了，不曾想过娶妻么？”
　　护沉默。他的确不曾想过。
　　他只想在泰的身边呆上一辈子，他一直强迫自己相信，他对泰的感情单纯得不掺一丝欲念。然而，姚夫人这个突兀的问题，却令他明白，事实远非这般简单。
　　他不由自主的想象着那红罗帐中的景象。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枕畔怀中的人并非哪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娇俏女子，而是微笑的…………泰。
　　他不敢再想下去，脸色惨白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悲哀的姚夫人，不再言语。
　　姚夫人忽地笑了。她毕竟是女人，因此，面前骄傲的少年，永远不会与她站在同一个起点。然而，面前的少年，又是何等可怜。
　　“要知道，我是女人。所以，有些事情，要比男人感觉灵敏。”
　　“…………”
　　“你该娶个妻子，否则很容易被他舍弃。”她说的看似无心：“我想，他应该不会容忍自己的侄儿对他抱着有违伦常的绮念。”
　　“…………”
　　护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已经开始考虑哪家的姑娘比较适合成为自己的妻室。
　　“你…………不要指望在他的身上得到任何回应。”姚夫人说到这里，眼神中透出几分哀怨：“那人，虽然温柔，却也残忍得紧…………”
　　“…………”
　　“所以，请你好自为之，大人。”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怕你陷得太深，误了一生。”
　　姚夫人转过脸去，微微叹息。
　　话是这样说了，可她又何尝不是陷得太深无法自拔，因而注定痛苦一生？

　　姚夫人怀中的毓，咿咿呀呀的嘟哝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话，全然不知母亲与护大哥所谈的话题有多么沉重。

　　护低下头，不再言语。

　　泰的身边从来没有无能之人，即使聪明如姚夫人，亦只能凭着儿子来获得侧室的名分。未曾为做过什么就得以留在泰身边的他，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然而，那张欺骗自己的纸一经捅破，他反而不再挣扎。

　　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爱泰，比谁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