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顾十三

42、四十二

　　四十二、

　　邺城。
　　高欢整军已成，只待时机成熟粮草齐备，便可再度出征。
　　眼见得往日威严魁梧的豪气男儿日渐消瘦，郭秀便觉得心里莫名的气闷。
　　然而自小关一战后，高欢却未曾与他尽过鱼水之欢。看他的眼神，亦不复往日迷离，只是淡漠的，好像之前的恩宠未曾存在过。

　　仿佛，将他忘却。

　　小关之战，郭秀知道那宇文泰是设下计谋使得窦泰全军覆没的敌方大将。原以为他不过是主子曾经的娈宠，却不想那人竟有着足以令得战局扭转的智计谋略。
　　之前他亦曾偷偷问过侯景，那宇文泰究竟是何许人也。
　　侯景听到那名字，立刻敛起狂放笑容，正色道：
　　“宇文黑濑，真英雄也。我侯景今生只服三个人，一是高欢，二是慕容绍宗，第三个就是这宇文泰！”

　　这侯瘸子，倒真把自己当成宝了？
　　心下里嗤笑一声，郭秀绞着额上散落的发丝，风情万种的道：
　　“他可是与我长相相似么？大人在与我云雨之时，却也曾情不自禁的唤出这名字呢！”
　　“…………你可够自傲的啊，郭秀。”
　　侯景上下打量一下郭秀，见那娇媚人儿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眉眼和那宇文泰倒确是有八、九分相似，可那人一垂睫间的清冷肃杀，却是这郭秀一辈子都学不来的。见郭秀微皱双眉，神色间透出恼意，便忍不住嗤笑一声：
　　“世间相貌绝美者不下万千，要找绝世佳人，青楼里的小倌儿哪个没有一身媚术。然，能作得才色兼具冠绝天下者，若这人居于第二，便无人能称第一！你要和那人比，倒是太不自量了。”

　　“…………侯瘸子！我终究要你好看！！”
　　郭秀气极，跺脚而去。
　　侯景见他去得远了，方才长长叹息。

　　果然，这世上不会有两个宇文黑濑。
　　高丞相的心里，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若是折在那人手里，也是值得。却不知窦泰死的时候，看见的是黑濑的哪一副面孔呢？

　　西征的日子，却是近了。

　　公元537年，关中大旱，民不聊生，百姓相食。眼见得旗下将官愈发虚弱，泰便清楚，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若这样下去，等不及高欢来袭，百姓军士就已经无力再战了。

　　东边的陕州屯有粮草，足以解饥。然手下可用之兵不到万人，若要夺粮，却只得冒险了。
　　除了一赌，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泰不由得苦笑。从始至终，他的生命仿佛就是由一个个的赌局组成。每一次押下的筹码，都是自己的命。
　　偏生赌运甚佳，没一次蚀本的。
　　但愿此次能够赢下这一局，可与高欢的这一战，却是免不了的。

　　八月。
　　宇文泰率李弼、独孤信、梁御、赵贵、于谨、若干惠、怡峰、刘亮、王德、侯莫陈崇、李远和达奚武等十二员战将伐东魏，兵至潼关，派于谨为东征先锋，当天就攻下盘豆，活捉东魏守将高叔礼。次日，攻破恒农城，俘获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恒农守将高千及守军八千余人，一时威震敌胆，周围的宜阳、邵郡望风而靡，纷纷归降。
　　不足万人，饥馑虚弱的军队，竟然所向披靡，无人能阻。
　　然而极限已经到了。

　　疲惫、饥饿在军中蔓延开来，泰别无选择，只得与恒农谷仓休整军马，历经五十多天，好容易才让饿得几乎皮包骨的军士歇缓过来。
　　然而，历经接近两月的休整，士气虽已恢复，却也失了先机。
　　此时，高欢的大军已经到了。

　　沙苑之战，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