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卧雪惊眠

2、第 2 章

　　稀稀朗朗的几点星光簇拥着一轮圆月，月光下一个形似枯骨却肚胀如球的修士快速地飞越荒野，如此食人的邪法虽然令他修行进展神速，但也使他变成了这一幅饿死鬼的模样。
　　眼见一间破道观在树木藤蔓之间若隐若现，那骷髅般的脸上竟也拧出一点阴森的笑意。
　　道观的门早已腐朽破败，魔修随意一踹便崩落无数木屑。
　　这破道观里除了许多蛛网和零零碎碎的骨头外，连一截板凳也无，屋顶更是破了一道口子，一道洁白无瑕的月光就从那口子里洒下来。
　　那魔修稍微审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后才抬脚走到角落的地窖边。
　　魔修枯枝似的手连掐几个法决，一个个昏迷的少年便从他的袖间放了出来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好一手袖里乾坤。随后那魔修又蹲下来在地窖的法阵上划拉几道，解开了禁制，一手拎起少年，一手打开地窖的门准备将人扔进去——
　　——刹那间，异变陡生。
　　“啊！”一道烈火从地窖下席卷过来，那魔修一时不查，只觉得眼前一黑，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那魔修有半步元婴的修为，双眼虽不惧凡火，但依旧疼痛难忍。
　　“可以了！”地窖下一个清朗的少年声喊道：“跑！分头跑！”
　　“小兔崽子！”以这魔修的修为，怎会想到自己能被一群练气、筑基的小鬼暗算，顿时气炸了肺，一面叫骂，一面灵气激荡，气劲向四周无差别攻击起来。
　　程晏、萧随和地窖中的少男少女们冲出来的时候，就正面对上了这魔修的暴怒，眼见所有人都要血溅当场——一道炫目的剑光从天而降，剑气无匹，直接劈开了致命一击。
　　只见，屋顶的破口，飘下一个手持利剑的仙子，白衣更胜月光皎洁，衣袂翩跹，如梦似幻——正是白泷。随即又是一剑，剑气直刺魔修的心窝。
　　那魔修眼还盲着，之前又未曾发现白泷藏在屋外，此刻毫无防备，这一剑就将他击飞了出去，直接撞碎了半面墙，落到观外去了。
　　程晏见地上还倒着魔修刚刚抓回的少年，便在指尖聚起一道灵气点向他的眉心，迅速将人唤醒，让他快跑。
　　一旁的萧随，则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又见白泷恍如神明降世，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楞什么神！还不快走！”来不及生气，程晏便拉着萧随向外跑去。
　　白泷则是自撞破的墙处飞出,追击魔修。

　　道观外，少年们四散纷逃，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萧随被程晏拉着在稀疏的树林里踉跄狂奔，辨不清方向，惶惶不安地问道：“我们这是往哪里跑？”
　　“往北应该是紫阳镇，我们往北跑。”有荆棘划破衣服，程晏却头也不回，只想跑得越快越好。
　　而不远处，白泷正同魔修对峙。
　　“好你个臭丫头，看起来也是正道修士，居然也偷袭暗算？”那魔修灰头土脸，语气愤恨，一身破袍子还沾了点血迹，但阴鸷的眼睛滴溜转着，看来已经恢复了视力，白泷那一剑竟也只是让他吐了两口血。
　　白泷的目的只在拖延时间，让程晏他们跑远，也不介意多说两句：“正道修士就不能有谋略吗？况且你一个阴沟老鼠般的饿鬼，又懂什么是正道？”
　　“好啊，便教你知道，老夫杀你们就如杀窝老鼠！”魔修恼了，一手掐着指决演化了无数法阵明灭，化作牢笼压下，而另一只手则挥舞着一柄拂尘，迎风暴涨，宛若毒蛇吐信攻向白泷。
　　魔修来势汹汹，白泷不敢硬碰硬，便像水里的鱼一样，轻灵地在浮尘法阵的间隙中游出，一把盈满月色的利剑见缝插针地刺向魔修。
　　魔修虽然受伤，但功力犹在，两人就这样在半空中斗法，整片天空风起云涌，不时爆发惊雷般的声响，打斗的余波落在地面上，划出数尺深的沟壑。

　　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程晏和萧随只要逃远，就安全了。可惜人走背字，喝水也塞牙。
　　还没跑个出百米丈，一道余波正朝两人的后背袭来，程晏本能地甩开萧随的手，运动灵力一推，两人借着这股子力量，向两侧飞出七八米远，躲过一劫。
　　那气劲劈在地面上，霎时崩起无数飞石。那些碎石如同离弦之箭四向飞溅，程晏忙匍匐在地，尽力护住自己，却还是被擦出几道血口。
　　“啊！”这边程晏的一口气还没缓下来，就听见另一边的萧随一声惨叫。
　　“萧随！”程晏焦急地呼喊一声，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在烟尘飞扬里边咳嗽着边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就见萧随涕泗横流，惨兮兮地坐在地上，一条腿上血流如注。
　　程晏忙跑过去，先用灵力止住血，再蹲下来仔细查看那条伤腿。
　　那伤口在踝骨上方一寸，皮肉翻出，筋骨俱断，应是被飞石击中所致。
　　程晏顿感不妙，萧随还走得了吗？
　　“程晏，痛，还，还，使不上劲。”萧随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哭到打起嗝来，话也说不顺，
　　“怎么办？我，是不是，走不了了。”
　　“别着急。”程晏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还是站起来，匆忙捡了树枝，撕了袖子，开始处理起伤口，也不知是安慰萧随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伤了一条腿，我背着你也能跑。”
　　待固定好伤腿，程晏在萧随面前蹲下，急切道：“快上来，我背你。”
　　“这样你怎么跑？要不，别管我了，随便把我扔在哪个灌木里藏着就行。”萧随嘴上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眼泪珠子却控制不住，掉的越发快了。
　　程晏差点给他气笑，不想再耽误时间说什么废话：“上来！”
　　只是，萧随还没反应，半空中已经生出异变。
　　一柄漂亮的宝剑自空中坠下，一路斩断不少树木，插进不远处的土里。白泷也踉跄地落回地面，白衣染血，受伤不轻。
　　很快，魔修也追了过来，停在白泷数十丈开外，哑着嗓子，得意洋洋：“待我收拾了你，再去活撕了那群小崽子。只可怜你的师门，好不容易养出个金丹，今日便要葬送了。”
　　如此境地，白泷却依旧波澜不惊，面无表情：“似你这般修到人不人鬼不鬼，才是真正的可怜吧。”
　　魔修冷笑一声，也不再说话了，直接挥着浮尘，向白泷杀来。
　　却见，白泷飞身后退，双指并作剑诀，指天画地呼喝一声，周身伤口逸出许多鲜血，与此同时，四周树木干枯，大地干裂，无数水汽被抽出，与白泷的血汇集一处，化作一道血色的涓流，
　　随着白泷剑诀一指，直奔魔修。
　　魔修只当是寻常招式，便用浮尘一扫，却发现浮尘直接从水流之间穿了过去。
　　等到近身，水流又仿佛坚韧的白纱，将魔修锁缚原地，任由魔修如何挣扎，就是无法脱身。
　　白泷在远处依旧用剑诀指着魔修，冷冷道：“你挣不开的。”

　　在魔修落地时，程晏和萧随就仓促躲到了灌木后，不敢发出声响，暗中观察情况。
　　“好厉害。”萧随见白泷大展神威，好像连腿上的伤也不痛了：“程晏，你说白泷能不能直接杀了那个魔修？”
　　“好好看清楚，”程晏却皱着眉头：“现在虽然是困住那个魔修了，但施展这个法术，不能挪动半步，不仅如此，还需消耗大量灵力和精血，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
　　“什么？”
　　“趁现在...”程晏刚想背上萧随离开，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趁现在？”
　　“怎，怎么了？”萧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程晏看了一眼萧随，又看向还在僵持的白泷和魔修。
　　背着萧随能跑多远？有几成把握逃出生天？但，如果人能趁现在，魔修动弹不得，是不是能轻易杀了他？
　　太危险了，那可是半步元婴，程晏对自己轻声说道。
　　可惜，疯狂的念头一旦浮起，就难以压下。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程晏感到自己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杀了那个魔修，白泷不能，我们能。”
　　“我，我们？能什么？”萧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瞬间空白。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程晏说得飞快，好追上自己脱缰地思绪，“萧随，你的聚气丹呢？还有吗？全都给我。”
　　“你，你认真的？”萧随虽然吃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
　　程晏接过丹药，直接全倒进嘴里，囫囵吞下，汹涌的灵气冲入经脉。
　　“你疯了！”萧随忍不住叫道，这样庞大的灵力，实在不是练气期的小修士能消化的。
　　“谁知道呢？”程晏随口道，说完就向白泷的剑跑去。
　　月光下，那把剑光华流转，剑铭“一泓”。
　　程晏毫不犹豫地拔剑，聚气丹的灵力洪流般注入，剑身随之一振，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