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初涉红尘 ...

  •   夕阳衔山,晚烟萦树,河边一家农舍里,辛勤的少妇正抱着一盆衣裳准备去河边浣衣。
      少妇生的很秀美,皮肤也十分的白皙,一双本该如春葱般的玉手,却颇为煞风景的生满了厚厚的茧。
      少妇拿着棒槌,一下下有节奏地拍打着衣物,清脆的声响从河面向四周荡开,更衬得山中寂寥,林莽幽邃。
      洗的累了,少妇有时也会对着河面怔怔出神,看着水中倒映的那张日益苍老的容颜,不知不觉,眼中竟已掉下一滴泪来。
      就在这时,少妇忽然发现远处的河面上,依稀飘浮着一道人影。
      少妇微微睁大了双眼,起身眺望,这一望,登时大吃一惊,河面上的确飘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浑身是伤、未着衣裳的女人!
      这个奇怪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吞下仙桃后的阿璃。
      原来阿璃在对崖的平台上苏醒后,拼劲余力摘下了那颗尚未成型的幼桃,只在其上咬下一口,顿觉全身僵硬,酷寒难耐,与妲妃当日如火灼烧的滋味截然相反。
      精疲力竭的阿璃不堪煎熬,从平台上坠落急湍,又经急湍里大小山石激撞,处处刮伤,伤痕累累,等飘到下游平缓的河流中时,已化为了人形,变成这番样貌。
      阿璃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着了件衣裳,它望着自己长出的两双手和脚,还有褪去绒毛后光滑白嫩的肌肤,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晨曦的光照进屋子,美丽的少妇拿了些伤药进来,身旁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娘,你看,漂亮姐姐醒来啦!”
      这甜嫩的声音让阿璃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床里瑟缩。
      少妇见状,连忙放下药瓶,安慰道:“姑娘,你莫害怕,昨日傍晚,我见你跌落河中,便救起了你,你可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阿璃却连连摇头,模样很是张皇。
      少妇料想少女必是受了非人的折磨,才变得这般精神恍惚,便也不忍戳她痛楚,柔声道:“你放心,到了这里,没有人再能欺负你,让我来为你擦药吧。”
      少妇是个很温柔的人,这样温柔的女人,生出的女儿也是那般可爱,少妇替她擦药时,女孩就一直眨也不眨地看住了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和喜爱,阿璃忍不住就对她笑了,女孩也笑得更加甜美。
      阿璃虽然不知妇人往自己手臂上涂的是什么,但总想要仔细瞧一瞧,于是她将鼻子凑到手臂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一举动让少妇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忙道:
      “傻丫头!这药是用来擦身的,不是用来口服的!该不会是饿傻了吧……”
      可爱的女孩也在一旁格格笑了出来,笑如银铃,十分好听,阿璃也露出了一脸尴尬的表情,笑得十分窘迫。
      饭桌上,已摆上了三碗香喷喷的米粥,阿璃正自疑惑那双筷子的用法,门这时被推开了,闯进来一个貌瘦腮尖的男人,那男人双眼满含隐鸷之光,怎么看都不似一个好人。
      男人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纠缠少妇,一脸假笑的道:“慧茹,我昨天在街头遇上了扒手,将你给我买药的钱扒了去,能不能再给我些?”
      他阴鸷的眼睛发着光,仿佛坟场里的鬼火,好似根本没有发现别人的存在。
      慧茹放下了碗筷,也没去瞧一眼男人,只冷冷道:“你其实也用不着撒谎,你只不过是将自己看病的钱都拿去赌坊赌输了,这才来找我要银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这里已没有多余的银子。”
      少妇语言条理清晰,字字有力,颇为震慑人心。
      男人不笑了,仿佛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道:“你用不着时时刻刻摆出小姐的架势跟姿态,提醒我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仆人。”
      慧茹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脸色也随之平缓下来,声音似也有了歉意,道:“我……我不是有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没有可支出的银两。”
      男人冷笑,道:“你没有,可以让娘家送,你们陈家可是名门世家,区区几两银子还拿不出?”
      慧茹秀美的脸颊已在抽搐,依然压抑着情绪,道:“我早已与陈家决裂,你又何以揭我旧伤?况且我出来时,本已携带三百两银票,满想着给你拿去做些本本分分的生意,可你却背着我尽数拿去赌,如今我还有何脸面去向家人开口?”
      男人却不以为然,道:“背着你去了赌坊,的确是我的错,但输掉的银子也总有赢回来的时候,到时候我一定双倍还你!”
      慧茹冷笑,回眸瞪住了男人尖瘦的脸,一字一句道:“陆寅丑,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陆寅丑被一语激怒,当下恶狠狠拉起坐在一旁的女孩,女孩吓哭了,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
      “爹!……爹、不要!……”
      女孩出声的时候,阿璃就愣在了一旁,若非亲耳听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么可爱的女孩,会有这么贼眉鼠眼的爹。
      “你不给我银子,就别想再见到女儿!反正女人生来就是要卖的,早卖晚卖一样都是要卖,还不如趁早卖了,免得祸害人!”
      “陆寅丑你疯了?!你快放开我女儿!……”
      三个人就这么拉扯在了一起,阿璃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实在不懂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弄的跟仇人一样,但她还是被这个男人激怒了。
      “住手!”
      阿璃说话时自己也吓了一跳,陆寅丑的动作瞬间僵滞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
      陆寅丑瞪住阿璃,鬼火一般的眼珠似要瞪了出来。
      “她是我妹妹!”
      慧茹连忙喊道。
      陆寅丑狞笑,道:“妹妹?陈慧茹,你别把我当傻子,你家里有哪些人我还不清楚?你除了有个冷血的哥哥,哪还来的什么妹妹?……也好,既然你不肯交出女儿,这个女人倒也可以!”
      语音落毕,就往阿璃手臂抓来,忽闻耳边一声风啸,好似夹杂着狸猫尖锐的啸声,陆寅丑刚怀疑是不是生了错觉,骤觉脸颊剧痛,“啪”的一巴掌被面前女人打的晕头转向,刚想还手,胸口又是“刺啦”一声,整个人被一股怪力掀翻在地,再看胸口,三道爪印抓得他血肉模糊。
      “你!……你!……妖怪……你是个妖怪!……”
      陆寅丑瘫坐地上,两腿连续向后拱退,像只爬行的尺蠖,丑陋的脸已完全扭曲。慧茹和她的女儿也都吓坏了,视线从阿璃那只猫爪一样锋利可怕的手,移向了那张本该怯生生秀丽娇憨的面庞。
      她美丽的面孔已完全被冰雪覆盖,慑人入骨。
      “我是个妖怪,所以我要你死!”
      阿璃凌厉的眼刀已锁住了陆寅丑的咽喉,刚要动手,慧茹却扑了上来,泪流满面地哭求道:
      “求你!不要杀了寅丑!……”
      阿璃愕住了,随即厉声道:“他那样欺辱你母女,你还要为他求情?”
      慧茹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丈夫,即便他有错,我也要从一而终,你若杀了他,我也要随他而去!……”
      阿璃实在想不到眼前的妇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既不知道什么是从一而终,也不知道嫁了人为什么就要从一而终,又是谁教她的道理,她只知道一个弱女子,能随这样乖戾凶狠的男人同生共死,也是很有勇气跟气概的,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你为何愿意为他去死?”
      慧茹凄咽道:“错已铸成,说再多已无用!如今我只愿随他共处囹圄,以赎我犯下的罪孽!……”
      阿璃听明白了,即使面前的男人对她们母女再多折辱,她都要履行一份契约,这份契约就是婚姻。即使她知道嫁给这个男人是一场错误的决定,她也要用余生的不幸来惩罚做下这个错误决定的自己,这是履行契约的义务,也是咒。
      所以慧茹说完,阿璃就气笑了出来,简直要气吐了血。
      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别人疯了,整个人仿佛备受打击。
      她本已虚弱的精神力又在这样的打击下更加不支,唯有拖着虚飘的身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阿璃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芜的山路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猫,又或是半人半猫的妖怪。
      她锋利的爪现在已恢复成了手,一双纤长细腻,如冰雕般的玉手。
      她怔怔地看着这只手,又想起了慧茹,想起她那样美丽贤淑的女人,却跟了个又丑又恶又自私的仆人。
      想到那个仆人,她就不得不想起了那晚树林中,无意窥见到的两个男人,深更半夜还在为同一个女人而决斗。
      她不过初涉红尘,却已领教了情爱的魔力。
      情爱简直是这世上最高深莫测的一门武功,一场游戏。有的人可以在游戏中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看着别人为其争风吃醋,拼个你死我活;有的人,却只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宁愿被人戏耍,宁愿献上自己的头颅。
      如果男女间的情感,必然有一方要承受更多的委屈和痛苦才能维持跟稳定,那么她宁可自己不会去同情女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