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33、湘妃竹

　　皇贵妃果然皱了皱眉：“来人，将她拖上来。”

　　几个内侍走过去将满身狼狈的春栀拖到了殿堂之中，春栀瘫倒在地上十分害怕的模样颤抖着身子，嘴里一边喃喃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李泽挑了挑眉，一手负在身后，走上前将那竹子的绣帕捏到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眼：“朕知道这是媛美人的东西。”

　　“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就没用了，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吧。”

　　众人没想到李泽会突然如此发难，只李泽身边的侍卫反应迅速便要过去将春栀拖下去，春栀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这么突然就被打了死罪，终于开始挣扎了起来，嘴里大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确实是我家小主的东西，是我家小主送给那清风马侍的定情之物！”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就静了一片，皇贵妃勃然大怒：“住口！胡言乱语！”

　　赵锦瑟眼睛都瞪红了，眼泪顿时从眼角流了下来，她震惊的看着春栀似乎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她带着哭腔道：“春栀！你胡说什么！”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通红着眼睛看向李泽和皇贵妃，哽咽了一下正想说着什么，李泽忽而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蕊兰扑上去撕扯着春栀：“你竟然胡言乱语！污蔑小主！”

　　周围的宫人们左右对视，妃嫔与宫人私通这种皇宫秘闻，若是听到了恐怕性命不保，一行人正打算撤下去。

　　“不必了，”李泽手里仍然拿着那块手帕看着春栀：“你莫不是便想通过这块湘妃竹的手帕来构陷媛美人。”

　　春栀一惊，使劲磕头：“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奴婢不敢说假话，这块手帕的确是媛美人送给清风的定情信物。”

　　春栀方才被一吓，此刻便没敢拖拖拉拉的，将嘴里面的话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媛美人与马场的侍马宫人清风早有私情，有一次在马场媛美人偷偷与那清风幽会之时，碰巧被奴婢偷看到了。”

　　皇贵妃怒斥：“荒谬！事关媛美人清白，岂能容你一面之词！”

　　见此清风终于从地上爬跪起来：“皇上饶命！皇贵妃饶命！不关奴才的事啊，都是媛美人！是她瞧着奴才面容不错，便主动引诱的奴才啊！”

　　赵锦瑟呵斥：“你胡说八道！”

　　不待其他人反应，清风继续说下去：“媛美人引诱奴才在前，佐以金银财宝利诱，奴才实在是被金银迷了心才一时糊涂，媛美人还答应奴才，定然会好好提携奴才，让奴才回宫做一宫管事！”

　　春栀也帮腔道：“奴婢听到媛美人与清风幽会时道，媛美人她原本不爱骑马，可是就是为了清风这才常常同令婕妤一同去的马场。”

　　赵锦瑟早已哭了起来，主动跪下泪流满面：“这奴才他他竟敢胡说八道，污蔑嫔妾！皇上，皇贵妃娘娘，嫔妾冤枉啊！嫔妾冤枉啊！嫔妾这一身清清白白，从未与那宫人有过任何牵扯，嫔妾甚至连这宫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皇贵妃眉头紧皱而后放松起来，先前突如其来的愤怒被平息了下去，看着眼前这二人清风春栀一唱一和，李泽淡然的模样，心里生出许多疑窦。

　　“皇上？”皇贵妃试探性的开口。

　　一旁坐着的令婕妤不顾身旁大宫女成壁成湘的眼神示意，终于捏了捏手中的杯子从案桌上站起来走到前面行礼跪下：“皇上，皇贵妃娘娘，嫔妾可以为媛美人作证，去马场的时候媛美人都是和嫔妾在一起的，和这个叫做清风的宫人绝对没有任何的瓜葛。”

　　令婕妤位到从三品婕妤，她这一跪下，席上所有身份低于她的妃嫔们也纷纷跟着跪下，只余了清高淡漠的兰婕妤和一旁摇着扇子看好戏模样的柔婕妤仍然在座。

　　春栀道：“奴婢偷听到，平日里清风与媛美人都是趁着媛美人去更衣歇息时偷偷私会的！”

　　蕊兰反驳：“胡说八道！小主更衣歇息时奴婢都是跟在身旁的！更何况那清风不过一介内侍太监，小主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春栀挺直了脖子：“蕊兰姑娘就不要为媛小主说话了，奴婢先前可是瞧见了蕊兰姑娘为媛小主守门儿的，知情不报可是罪加一等的，蕊兰姑娘还是招了吧。”

　　“更何况，奴婢还听到………听到……那清风根本就不是太监！”

　　众人震惊，后妃所居住的地方竟然混了男人进来！这可是事关嫔妃清白的大事。

　　清风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清凉宫选拔宫人并不严格，奴才当年本来是钻了个空子进的清凉宫，想着在宫中待几年便可以出去娶媳儿传宗接代了，没想到半路被媛美人给看上了，她对着奴才好一番威逼利诱，奴才这才从了她的！”

　　“她允诺了奴才可以带奴才到皇宫里面去，还可以让奴才做大管事，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奴才这才动心的。只是这几日眼看着众位主子们就要回宫了，也不见媛美人有什么提拔奴才的动静，奴才猪油蒙了心狗胆包天，想着今晚这么多贵人都在瑶花台，便大着胆子过来寻媛美人想借机要挟她。”

　　“呵呵。”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时，忽听皇帝李泽冷笑了两声，将手中的湘妃竹绣帕随意扔在了地上，而后上前将仍旧跪着满面泪痕的赵锦瑟扶了起来，而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赵锦瑟则被他拉着坐在身侧的一个小凳子上，半边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

　　“朕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要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至少在目前妃嫔们的眼中，春栀与清风所说的话算是有一半可信的，毕竟顶珍贵的云锦手帕在，媛美人常爱往马场跑也是事实。可是，皇帝难道就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了赵锦瑟的清白？

　　却见李泽大大咧咧的拉住赵锦瑟的手：“皇贵妃，继续审吧。”

　　皇上这样是选择相信媛美人了，皇贵妃看着他们二人，心中重新有了思量目光平静：“是。”

　　“清风，你说你如今是媛美人马匹的侍马宫人？”

　　清风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奴才是媛美人马匹的侍马宫人。”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皇贵妃娘娘！叩见各位小主！”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瑶花台下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却见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宫女着一身宫装，喘着粗气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身后还跟着几个玉隐阁的内侍以及一个掌事宫人模样的人。

　　皇贵妃：“你是媛美人身边的大宫女素雪？你这是？”

　　素雪叩首：“奴婢正是媛小主身边的大宫女素雪，奴婢瞧着今日风有些大，本是出门欲给小主送件披风，怎料刚到瑶花台便听说有歹人污蔑小主。”

　　说到这里素雪还恶狠狠的瞪了春栀清风一眼。

　　“奴婢听闻这歹人是兽苑马场的侍马宫人，当下便转身去了马场请了那里的管事太监过来。”

　　“奴婢一时之间护主心切，一时之间若是冒犯了皇上，冒犯了各位主子小主，还请饶奴婢一命。”

　　皇贵妃颔首：“不必请罪，你来的正好，省了不少的功夫。”

　　“你便是兽苑的管事？”

　　“回皇贵妃的话，奴才正是兽苑的管事汪有顺。”

　　“好，本宫问你，这清风可是侍奉媛美人马匹的侍马宫人？”

　　汪有顺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回皇贵妃，清风之前确是赤霄的侍马官。”

　　“之前？”

　　“是，前些日子，清风办事不利，冲撞了媛美人，便被奴才打发去养别的马了。”

　　赵锦瑟脸上泪痕斑驳，长睫低垂间心中思绪万分，她已然在皇帝跟前做了足够的准备了，确信皇帝是相信她的，可眼下皇帝这番态度或许在别人看来算得上是亲厚，但在赵锦瑟看来，这不过是对待心爱玩物的趣味罢了。

　　果不其然，皇帝捏了她的手腕颇有兴味的躲在袖子下揉了揉，而后开头：“怪道前者日子媛儿跟我说，她的侍马官半点规矩也不懂，无端冲撞了她叫她好生恼怒，原来便是你啊。”

　　清风心中一惊，媛美人竟然在皇上跟前提过他。

　　李泽随手指了指汪有顺：“你说。”

　　汪有顺这回初初得在贵人面前露面，还是因为这样严重的事，腿上都颤颤巍巍的，他并不知内情，只心道，先前媛美人在他跟前夸了清风，他一时恼怒这小子竟然私自邀宠，这才打发了他去养其他的马。

　　没想到皇上这就开口说媛美人从前告过清风的状，这可是为了护着媛美人不惜开金口用了这样的理由，看来皇上是铁定要护着这位的，汪有顺心中有了计量。

　　“是。回皇上的话，这清风先前做事便毛毛躁躁的不利落，媛美人也在奴才跟前提过他不好，再加上上次他冲撞了媛美人，奴才这才将他赶去养其他的马了。”

　　令婕妤松了一口气，忙道：“是了，媛儿如此不喜欢这个叫清风的侍马宫人，甚至在皇上跟前都抱怨过，又怎会和他有什么龃龉。”

　　赵锦瑟朝着令婕妤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顺势扫过了方才坐在她对面的温才人，只见她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