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34、湘妃竹

　　“嫔妾…嫔妾”赵锦瑟哭个不停，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李泽一下子心就软了下来。

　　忍不住低声安慰：“放心，朕定会还你清白的。”

　　蕊兰瞪着春栀：“娘娘，前些日子春栀偷盗了小主的步摇，被罚了两个月的月钱，还被打了二十板子贬了粗使宫女，想来因此她便记恨上了小主，这才污蔑于她。”

　　“哦？”皇贵妃问春栀：“可有此事？”

　　春栀慌乱了一下：“娘娘，奴婢之前是猪油蒙了心确实偷盗了媛小主的东西，但是被发现以后就歇了这个心思，奴婢是真的发现了媛美人与宫人有私，绝不是故意污蔑媛美人的。”

　　皇贵妃转头：“清风，这云锦的湘妃竹绣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清风哆哆嗦嗦的：“回皇贵妃的话，这是媛美人赠予奴才作信物的。”

　　“胡说八道！”蕊兰大声斥责：“这分明是春栀偷来予你，一同污蔑小主的！”

　　春栀否认：“奴婢没有，奴婢自从上次的事后已经真心悔过了。”

　　“悔过？满嘴谎言的东西。”

　　李泽突然出声，春栀被吓得低下头去。

　　皇帝这才慢悠悠的出声：“前几日，媛儿才同我说过这湘妃竹绣帕的意蕴不好，因此并不喜爱这方绣帕，令人将这绣帕丢了下去，怎么？你们串通起来陷害她的时候没有好好打听过吗？”

　　春栀脑袋轰隆一下便响了起来，丢掉了？既然丢掉了这绣帕怎么会好端端的掉到配殿的草丛里，还好巧不巧的被她捡到了？

　　而后皇上继续说：“早不找媛美人，晚不找媛美人，偏偏趁着所有人都在瑶花台的时候突然闯上了这里，你这奴才实在是其心可诛。”

　　既有了皇帝发话，皇贵妃敛了敛眸：“你们二人是受何人指使，意图污蔑嫔妃，还不从实招来？！”

　　见事情已经暴露大半，春栀看着清风，无力的跪坐下去，所有惊慌失措都涌上了心头。是了，从一开始的时候，皇帝就是站在媛美人这边，他早就知道或者说他一直相信媛美人。

　　主子安排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就这样被皇帝的信任与媛美人的无意给破了。

　　事情已经败露，春栀与清风对视一眼，皇贵妃忽觉不对，忙说：“拦住她们。”

　　却见为时已晚，清风猛扑向带刀侍卫的刀口，脖颈间狰狞一片，已然有出气没进气。反倒是春栀力气小，加之蕊兰早得了赵锦瑟的吩咐随之盯着她，这一下二人扭在一起去，被侍卫分开，只见蕊兰的手心早已被春栀拔下的发钗划了大条口子，血淋淋的往下滴着血，春栀也被按在地上双臂被反绞在后头。

　　一只带了血迹的发簪被打断在地上。

　　……………

　　玉隐阁。

　　素雪跪坐在榻沿边，手里捧着一个青色泛橙色碎花的玉瓷瓶，赵锦瑟坐在软榻上用柔软的纯白色棉布细细沾了瓷瓶中的浅粉色泛着淡淡草药香的药膏，涂抹在蕊兰的手上。

　　只见蕊兰的手心中正有一条约两寸长的口子，此刻已经凝了血。

　　“小主其实不必您动手，一会我叫几个宫人给我把药抹上就行了。”蕊兰忍不住道。

　　赵锦瑟一边擦着药膏一边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自小便跟着我娘亲学了些药理之术，宫人们虽会伺候人可终究不懂这些，如何能给你上的好。”

　　“哦？”

　　素雪问：“小主竟然还会药理之术？”

　　“嗯，粗略会些，也就只会倒腾些女儿家敷脸涂脂的东西。”

　　赵锦瑟将药膏细细的匀开：“这是年前我摔了手那次皇上赐的生肌膏，原本有股子药的苦味，我又在里面新添了些草药进去，药味便淡了些，不那么呛人了。日日涂抹，不出半月结的痂便可以脱落了，而后也看不出痕迹来。”

　　蕊兰拉住赵锦瑟手中的棉布，颇有些感动：“奴婢……多谢主子。”

　　赵锦瑟叹一口气：“你呀，我只吩咐你盯着她，当时见她拔了簪子你就立刻躲得远远的就行，何必还要冲上去拦着她。”

　　“对呀对呀。”素雪附和：“那春栀平日里瞧着也就戴一只银簪子，谁知道那银簪子下面藏着那么长的尖，如此锋利若是被扎一下，那还了得？”

　　“可主子这次的冤枉，总不能白受了。”

　　“但你豁出性命去拦住她，终究太过冒险了，瞧瞧你手上这疤，若不是我这还有些生肌膏，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长好。我身边伺候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你和素雪二人可信，何必去为一个小人拼命，未免得不偿失。”

　　蕊兰这才叹一声：“小主说的是，奴婢明白了。”

　　素雪将瓷瓶盖了起来，满脸不忿：“可惜了那个叫清风的就这样自己了结了，幸好春栀被保了下来，不知道能查出些什么来。”

　　赵锦瑟将手中的棉布一道递给素雪：“此事事关后宫宫妃秘事，已经交给皇贵妃全权处理了。”

　　近半年来，后宫中诸事大小皆由皇贵妃操持，想来等到回宫入了秋之后，便会封后了。

　　素雪道：“皇贵妃公正严明，定能还小主一个公道。”

　　赵锦瑟听到这话反而摇了摇头：“这可就说不定了。”

　　蕊兰疑惑：“怎么？小主怀疑皇贵妃？”

　　“不。”赵锦瑟摇摇头：“你想想，此事虽然已经被我们给破了，所以才显得有惊无险。但若是当初你们并没有想起来那只烟青玉蝶恋花步摇呢，那只步摇我并不常戴，若是被春栀悄无声息的拿去了，不知多久才会发现。”

　　“到时候，春栀依旧还是内殿侍奉宫人，已经秘密将步摇送给了清风，清风在马场表现出来的异样我们也只会觉得他不会伺候人，并不会发现什么阴谋。”

　　“贴身宫人，一对拆开的蝶恋花步摇，平日马场里的种种，俊俏的假太监！”蕊兰越想越心惊，若是成功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幸好，幸好我们提前发现了。”

　　“不错。”赵锦瑟道：“此计划层层相扣，手段老练，又能在清凉宫之中安插人手，只为了能够扳倒我，想来此人定然是后宫中人，并且位份还不低。”

　　剩下的话，赵锦瑟藏在脑子里没说出来，这计划虽然好，可惜春栀与清风二人在计划第一步就出了岔子的时候，并没有做出同等高明的回应，而是愚蠢的一步步掉入了赵锦瑟的陷井之中。

　　如今清风已经死去，自然也再不会有人知道，昨天晚上是赵锦瑟与蕊兰二人暗中去马场，假扮成春栀的模样请清风来瑶花台完成最后一部动作的。当时天色昏暗，赵锦瑟又通口技之术，换成了春栀的嗓音，是以清风也没有发现端倪。

　　虎头蛇尾的计划，前面很精明，被打乱后后期却完全跟不上，这说明，赵锦瑟眼睛眯了眯，陷害她的幕后黑手并不在这清凉宫中，而在皇宫里。

　　身居高位，位于皇宫，后宫之中高位并不多，这个人是庄妃？窈婉昭仪？还是娴妃？

　　照理来说，她分了窈婉昭仪几乎一半的宠爱，窈婉昭仪的嫌弃明显更大才是，赵锦瑟长睫垂下，可是娴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如此高位有子有宠的妃嫔们，恐怕还真查不到她们头上去。

　　“皇上驾到——”

　　太监绵长的声音拖着响了起来。

　　蕊兰素雪忙收拾了两下站起来，赵锦瑟也拍了拍衣裙走了出去，路过妆台的时候照了一眼，鬓角两缕发丝垂落，目带盈盈水光，端的是楚楚可怜的姿态，赵锦瑟满意。

　　“皇上～”见到李泽的第一眼，赵锦瑟便深深拜了下去，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襦裙，披着一条淡青色的柔纱清风，身姿楚楚，泪光点点，一下子便软和了皇帝的心。

　　李泽迅速走上前将她拉了起来，握着她纤白的手腕：“媛儿快起来，怎么手这么凉。”

　　赵锦瑟这才顺势起来，抬眼便是一副委屈至极，贝齿轻咬下唇，将哭未哭的模样，楚楚动人。

　　李泽将人拉进了屋子，忍不住将她拢入怀中，轻叹一口气：“好了好了，今日委屈你了。”

　　赵锦瑟哽咽了一下，眼眶顿时红了一圈，似乎又努力憋了回去，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委屈，今日皇上一直都站在嫔妾身边相信嫔妾，嫔妾高兴得不得了。”

　　说着，赵锦瑟就将头靠在他怀里：“原本嫔妾是恨极了清风春栀二人，恨他们胡言乱语，污蔑嫔妾清白。可是见到皇上丝毫不相信他们的胡言乱语，始终站在嫔妾这一边后，嫔妾就一点都不委屈了。”

　　她一副安静惬意极了的模样，眼角还沾着红红的泪痕，将耳朵贴在李泽的心口处：“能够得知皇上对嫔妾的心意，嫔妾就算是死……也甘愿了。”

　　妃嫔之间相互陷害的把戏，李泽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看得太多了，父皇纵情声色，后宫不宁，什么把戏他没见过，只是不是朝着他来的而已。只是今日之事，在他登基以后还是头一回见，是以今天便无端多了些趣味的心思。

　　思及此，看到赵锦瑟感动的模样，心中颇有些奇怪的感觉，忍不住皱皱眉：“胡说，以后不准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

　　赵锦瑟这才破涕为笑忍不住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只要能在皇上身边有龙气护着，嫔妾什么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