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25、步摇

　　玉隐阁内殿，宽阔的大床上笼罩着用烟云纱织成的蚊帐，蚊帐中央是一团用金丝勾成的八瓣莲花，从八瓣莲花上各有一个银色的勾子，上面勾着账纱层层叠叠从帐顶铺陈下来拖到地上。

　　殿内燃着清爽好闻的薄荷香，轻烟缕缕从香炉中升起来又散到空中。

　　赵锦瑟赤着一双玉足，颇为无聊的伸腿去踢那垂到床上的帘帐，被李泽忽然伸手握住，往她足底拍了一下：“调皮。”

　　赵锦瑟顺势将脚收回来，李泽转身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长发铺陈在枕上，迤逦垂下。

　　“朕听闻，这几日你常常与令婕妤一同去兽苑？”

　　“嗯。”

　　赵锦瑟趴在李泽肩头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嫔妾这几日同令婕妤去学骑马了。”

　　李泽伸手抚上她光泽润滑的秀发：“同令婕妤学骑马，她倒是个好师傅。”

　　“是，令婕妤将门虎女，马术惊人，嫔妾每每看到她在马背上驰骋，都羡慕极了，嫔妾也盼着能够和她一样厉害呢。”

　　李泽轻笑了几声，扯了扯她的耳朵：“就你这个样子，也想和令婕妤一样，恐怕是不可能了。”

　　“哼！”赵锦瑟爬起来，撑在李泽身侧不忿的看着他：“什么嘛！皇上这么看不起人！嫔妾可厉害了，令婕妤都夸嫔妾聪明有进步呢！”

　　李泽揽着她的细腰，上下移动着感受到手里滑嫩的触感，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令婕妤林桦儿师从她的父亲林勇，自小就在演武场与马背上长大，她的骑术就算是连朕也赶不上，更何况是你了。令婕妤不过是好意夸你几句罢了，这就得意起来了。”

　　赵锦瑟撅起嘴巴撒娇：“令婕妤这么厉害，您和她赛过吗就知道自己也不及令姐姐？”

　　李泽看向帐顶上的如意金莲花，似乎正在回想什么：“朕记得，朕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先帝在终山进行围猎，彩头是一只斑斓的猛虎，当时的满朝文武，十几个皇子和许多的贵族子弟，都不及一个当时从女眷那边冲出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林桦儿，纵马之疾如行于风中，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了身后，朕也只能望项其背。”

　　赵锦瑟听的呆了，直称赞道：“纵马之疾如行于风中！令姐姐竟如此厉害。”

　　赵锦瑟复又问：“那那次围猎的彩头是令姐姐狩得的吗？”

　　皇帝目光沉了沉，在赵锦瑟腰上的手顿了顿：“不，最终是朕拿到的。”

　　赵锦瑟眼神暗自一挑随后又娇憨道：“看来，还是皇上英明神武，最厉害了。”

　　“嘴甜。”

　　“哪有嘛，嫔妾明明就是在说实话。对了，皇上，秋狩是什么样的呀？”

　　李泽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待今年秋狩的时候，朕带着你去，你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好，皇上天子一言，万马也难追，可就这样说好了要带嫔妾去的。”

　　李泽失笑：“好好好，万马也难追。”

　　………………

　　一回玉隐阁，赵锦瑟就风尘仆仆的冲进了内殿的翠竹屏风后的浴池内，衣裳一件件脱落，宫人们屏息躬腰，两手平举拖着檀木的托盘，里头放着干净的衣裙。

　　浴池内早已放好了温热的水，水面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几块香胰子，赵锦瑟将身体沉入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诶………”

　　素雪取过香胰子将它擦到赵锦瑟背上：“小主今日与令主子骑了大半日的马，可有尽兴了？”

　　赵锦瑟拨着身侧的花瓣：“皇上既然应允了今年秋狩要带上我，自然要早早练好马术，否则到时候怯了场，畏畏缩缩，丢人现眼的不还是你家主子？”

　　“小主怕什么，令主子骑术如此精湛，有她交您，何愁学不会马术。”

　　素雪将赵锦瑟马尾上的束冠取了下来，身旁的梳洗宫人将专用于洗头的香胰擦在发尖，又细细的替她揉洗的长发。

　　蕊兰将烟青色玉雕蝴蝶纹的发冠接过来，擦了擦：“奴婢记得这烟青色玉蝴蝶纹的发饰，小主还有两只蝶恋花的步摇，一会儿可要佩这个？”

　　赵锦瑟闭着眼睛享受着宫人的按揉捏肩：“嗯，可以。”

　　蕊兰将玉冠放在手里一边收着方才赵锦瑟脱掉的衣裳：“素雪，我记得那两只步摇小主物许久未戴了，你去收起来的那个妆奁里寻出来擦擦。”

　　“嗯。”素雪闻言乖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听她在外头喊：“哪儿呀？我怎么找不着。”

　　蕊兰在一旁伺候着赵锦瑟：“就妆台下面收起来的那个描金锦鸡边梨花木的妆奁，不常用的那个。”

　　过了一阵，又听素雪喊：“不在，真的不在，是不是没带到行宫里来呀？”

　　赵锦瑟支愣起一只眼睛：“不在？我记得那会我亲自看着蕊兰收到妆奁里的，你再好好找找。”

　　“嗯？找到了，但是只有一只诶。”

　　蕊兰摇摇头只好出去：“好好的一对烟青玉蝶恋花步摇，两只从来都是放在一起的，怎么不在了。”

　　蕊兰走出去，见素雪正一手捧着那个描金锦鸡边的妆奁，一手拿着一只蝶恋花的步摇，满脸委屈：“真的找不到嘛。”

　　接过妆奁，蕊兰也翻找了半天，越找眉头越皱了起来，素雪在一旁说：“没错吧，找不着。”

　　听着屋内两人都没找到，赵锦瑟也怀疑自己了，趴在浴池边上朝屏风外说：“会不会是那会我看错了，其实只放了一只进去？”

　　蕊兰左右翻看着妆奁，又去常用的妆奁里找了找，放妆奁的抽屉里也找了找：“奴婢当时确实是将两只都放进去的，这两只步摇是一对，互有一个搭扣在，两只可扣到一起。”

　　“奴婢放的时候，可是特意把两只都扣到一起了。再找找吧。”

　　待赵锦瑟沐浴完出来后，只见蕊兰素雪在翻箱倒柜的找那只步摇，她这内殿妆台里的物什向来只允许蕊兰素雪香儿三人接触，来到行宫后香儿留守文仪阁照料着，于是赵锦瑟住处的亲密物品也只有蕊兰和素雪二人可以接触。

　　是以找不到那只步摇，两人都着急得紧，崩着一张脸，甚至连床下也不放过挨个搜罗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好好的步摇怎么会不翼而飞呢，事有蹊跷。

　　不一会，玉隐阁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喊到了一起，并列站着，赵锦瑟搬了个凳子坐在前头，懒懒的摇着手中的扇子。

　　一同随行而来的小李子站在旁边斥责道：“都给我站好了，仔细听着小主的吩咐。”

　　瞧着赵锦瑟用扇子碰碰眉头，容色似笑非笑的模样，小李子道：“这些日子除了蕊兰姑姑和素雪姑娘以外，凡是进出过明莠松翎内殿和玉隐阁内殿的人上前一步站出来。”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乖乖的听了吩咐，站出来三个宫女。

　　一个是负责打扫内殿铺床叠衣侍奉的宫人名唤夏落，一个是负责赵锦瑟洗漱的方才刚给她揉捏过肩背的宫女名唤冬妗，剩下的一个是做杂物的宫女名唤春栀。

　　蕊兰走上前将她们三人打量了一眼：“小主丢了一只烟青玉的步摇，你们三人可曾见过？”

　　三人才知道叫她们站出来是做什么，忙不迭的撇清关系。

　　赵锦瑟手撑在额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她们的反应，唇角勾了勾：“这样吧，你们若是谁帮本小主找到了步摇，就提为二等宫女。”

　　语罢，赵锦瑟仔细观察着她们的反应，三人呼吸一窒，二等宫女，那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用做粗活了，都是些奉茶奉水的轻活，虽不比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可好歹月钱也涨了不少。

　　诱饵才抛出去，就见夏落试探的看向了身侧的两人，抿了抿唇：“回小主的话，奴婢从来都只负责铺床收衣打扫内殿，不管是在明莠松翎还是如今的玉隐阁，奴婢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妆台。”

　　“反道是冬妗，她虽是侍奉小主的梳洗宫女，却也因此常常得空靠近妆台，还常跟我们炫耀，看见了小主妆奁里的好东西呢。”

　　蕊兰看着冬妗：“可有此事？”

　　冬妗慌忙摇摇头，瞪向夏落：“你胡说八道！回蕊兰姑娘的话，奴婢虽能接触到小主的妆台，也炫耀过自己看到了小主妆奁里的好东西，可是奴婢也只敢这样说说而已，哪里敢生出三只手来盗小主的东西。”

　　冬妗又指责夏落：“你说你打扫内殿的时候没接触过小主的妆台，这话谁会信？我瞧着，分明是你打扫的时候看到了小主的步摇，见周围美人便起了歹心才想据为己有的！”

　　春栀也弱弱的说：“奴婢也常看到夏落打扫的时候去擦小主的妆台，拿没拿小主的东西，奴婢便不知道了。”

　　夏落见自己搬扯冬妗不行，反而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又怕又怒瞪着春栀：“你才是胡说八道的！我可从未靠近过小主的妆奁，更未拿过那只烟青玉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