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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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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瑟斜睨她一眼:“姐姐实在是说笑了,就算窈婉昭仪今年因伤而未能伴驾行宫,那纤华楼终究是被皇上空置了下来。”
赵锦瑟看着碗中已经快被融化的冰,嘴角勾着眼中却无丝毫笑意:“且清凉宫中除去嫔妾之外,还有后宫之首皇贵妃娘娘和诸位姐姐们,有那侍孕生骄的庶人段氏先例在前,嫔妾是一分一毫也不敢有僭越之心的。”
柔婕妤意味深长:“媛美人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从来都不用费什么力气。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是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圣宠虽然重要,可是哪里有什么长久的宠爱呢,唯有稳固的地位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柔婕妤尝了一口冰碗中冒着凉气的荔枝肉:“这荔枝果然鲜嫩多汁,怪道有妃子笑之美名。可惜听闻这荔枝自摘下来以后便只能存三四日,再多几日便不新鲜了。”
赵锦瑟不甚明显的挑了挑眉头,压下眼中所有的情绪,郑重的坐了起来,她伸手掀开右边桌上放着的厚重精致木桶,里面盛着晶莹的冰块,丝丝凉意沁出。
银制雕飞鱼纹的银勺就在桶边,赵锦瑟手腕一转便舀了一勺冰上来,小心翼翼放在柔婕妤即将融化的冰碗中:“这后宫之中,姐姐贵为从三品婕妤,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望姐姐指点。”
二人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坐了许久后,日头已偏西,柔婕妤招招手身旁的宫人玉妙过来扶起她:“这时辰不早了,姐姐我就先回夏裕沉香,不打扰妹妹了。”
“妹妹恭送姐姐。”
柔婕妤在行至殿门时,忽而回首一笑:“听闻妹妹与文礼阁的温承容,私交甚好?”
赵锦瑟柔柔反问道:“这后宫姐妹,哪个关系不好呢?”
“妹妹说的对。”柔婕妤看了她一眼转身由宫人扶着离去。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赵锦瑟转身进了明莠松翎,素雪回头看看凑上来问:“小主,方才柔婕妤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蕊兰看着素雪搭腔:“防人之心不可无。”说话间素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主,方才您与柔婕妤说话的时候,温小主曾来过,奴婢跟她说了柔婕妤正在明莠松翎里,她便又走了。”
“来过?”
赵锦瑟问:“她是什么时辰来的明莠松翎?”素雪眼珠子转转:“回小主,大概是柔婕妤进来两刻钟后,温小主便来了。”
两刻钟?明莠松翎距离柔婕妤的夏裕沉香距离不近,可比起温承容的翠雪寒露而言却又近得多。若是两人一同出门,温承容步行,兰婕妤又乘着轿撵,恰好能提前两三刻钟的时间到。
思及此,赵锦瑟忍不住嘴角勾了勾,这个柔婕妤啊,想与她结为同盟的同时,还不忘记替她把其他人推远,临走前还要在她的心里埋一道钉子。
炎炎夏日里的天气热得厉害,也变得快,连续暴晴了这么多日子后,突然开始下起了雨来,山林中雨量充足,接连下了三四日的雨后,土壤湿润,天色微晕,空气中充满泥土的香气。
明莠松翎中的小溪水涨了许多,索性工匠们早早便料到许多情况,小溪的河渠修得极宽阔,将石桌石凳等物什一收,便也无甚大碍,只是溪水声整夜哗啦啦的响,雨水也总打得溪水噗通通,夜里总吵得人睡不着觉。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又给赵锦瑟换了个住处,从原先的明莠松翎换到了紧挨着皇贵妃住处的玉隐阁,距离令婕妤的桃绒阁也挺近。瞧着,日后要常去皇贵妃的玉耀阁处请安了。
晌午间刚下过一场大雨,将玉隐阁的琉璃碧瓦冲刷的锃亮发光,赵锦瑟午睡起来正穿着一身牙色薄裳坐在妆台前由蕊兰替她梳着妆,明亮的镜子里照映着她肤如凝脂,眉如柳黛,肩若削成,腰若执素。
蕊兰替她绾着发,不禁说道:“女子十五及笄而成年,小主自从及笄后近半年来,越发的容光焕发了,容貌也不似俗人,冷不丁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月宫上飞下来的仙女似的。”
素雪在一旁不住的点头附和:“是呀,是呀,昨日里我还听到清凉宫里的人悄悄议论小主貌若天仙呢。”
赵锦瑟左右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眼波流转露出怀念之色,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我这张脸,生得最像母亲了。”
蕊兰笑:“想必夫人更是天人之姿了。”
赵锦瑟忍不住叹息:“是啊,母亲貌美。不然,当年怎么会被身为通州知州的父亲看上呢。”
她那凤仙花染得鲜红的指甲划过自己的眉眼,原本初起床的慵懒睡意无端染上了几分怅然:“赎为贱妾,我从来只能唤她一声白氏,连姨娘都不能叫,也只敢在这里偷偷唤她一声母亲。”
“父亲性子懦弱无能,这辈子唯二做的两件强硬的事,一是不顾他人阻拦,纳了我娘进门;二便是在母亲的枕头风下,力排众议将我送进小选入了宫。”
蕊兰看着面色不佳的赵锦瑟,将手中的银月牙梳放下:“是奴婢失言,惹了小主难受,还请小主责罚。”
赵锦瑟失笑:“这是我自己提起来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好了,快些梳头吧,今儿皇贵妃娘娘在瑶花台设宴,咱们可别迟了。”
“且我在宫中稍受皇上垂帘的事,恐怕早就传出去了,想来姨娘得知后应该会挺高兴的吧。”
蕊兰这才重新执起头梳:“小主说的是。”
赵锦瑟乘着华盖布辇到瑶花台时,皇贵妃已到了瑶花台宴席上,坐在主位右方,手边正放着一本露珠晶莹的百合花。兰婕妤也早到了,仍旧是一脸淡漠的模样坐在主位下方的左边。
“嫔妾见过皇贵妃娘娘,见过兰婕妤,皇贵妃娘娘万安,兰婕妤吉祥。”
皇贵妃端坐着:“免礼吧。”
赵锦瑟自觉的坐到左边最下的那个位置上,刚落座就见皇贵妃看着她笑:“本宫今日路过玉隐阁时本想唤媛美人一同到瑶花台布置宴席,不过突然下起了雨,本宫想着你的身子,也就没有叫你。”
“不过是下雨而已,嫔妾的身子早已将养得好多了,能与皇贵妃娘娘一同布置宴席这样的好事,娘娘下回可一定要唤嫔妾。”
“好,那本宫下次一定唤你。”
“柔婕妤到——”
宫人的通报声响起来。
柔婕妤手中拿着一柄莲花如意纹的海棠春睡绸扇,步履翩跹而来。
“嫔妾见过皇贵妃。”
“柔婕妤的夏裕沉香离瑶花台不近,竟也这么早就到了。”
“回娘娘,今日晌午时分下雨,嫔妾寻思着反正也无事,就去溪边赏景了,疾风骤雨,溪水潺潺,别有一番风趣呢。”
皇贵妃:“白雨跳珠乱入船,要说赏雨景,本宫记得浮水行宫里有一处观雨台,雨景可谓一绝。”
柔婕妤答:“是呀,浮水行宫的观雨台素来有‘兴云布雨尽收一处’的名声。”
赵锦瑟好奇的问:“嫔妾进宫晚,不知这浮水行宫也是和清凉宫一样的避暑行宫吗?”
柔婕妤轻柔着嗓音:“媛美人有所不知,先帝时一共修建了四处避暑行宫,分别是居于深林的清凉宫,居于水畔的浮水宫,居于高山的凌霄宫,与居于温泉的碧霞宫。前年皇上去的便是浮水宫,这两年都来了清凉宫。”
“深水之畔,高山之巅,温泉之侧,想来那三处行宫定然也十分有趣,可惜嫔妾没见过。”
皇贵妃:“不急,媛美人来年总有机会的。”
“温承容到——”
温承容穿着一身碧蓝色的广袖镶珍珠襦裙,裙领和袖口处皆镶着圆滚滚的珍珠,饰以银线绣鲛人尾配色,缎面晶莹如月华流水,腰带上用珍珠窜着碎花,越发显得腰肢盈盈。
她姗姗来迟而后下拜:“嫔妾参见皇贵妃,见过各位姐姐,皇贵妃娘娘万安,各位姐姐吉祥。嫔妾来迟了,还请皇贵妃与各位姐姐恕罪。”
皇贵妃并无丝毫不悦之色,开口道:“起来吧,翠雪寒露离瑶花台不近,且刚下完雨,路滑难走,迟了片刻也是人之常情。”
宫中嫔妃正六品才人以上皆有自己可乘的布辇,在场所有人中唯温承容位份最低,从六品承容,所以也并无布辇可坐。
“嫔妾多谢皇贵妃体恤。”
温承容施施然行礼完便入坐至赵锦瑟下首。赵锦瑟看着她称赞道:“荧襄姐姐这条裙子好生漂亮。”
温承容抚了抚自己镶嵌着珍珠的袖口:“多谢媛美人称赞。”
见温承容没有要多说的意思,赵锦瑟眸子暗了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令婕妤到——”
宫人的通报声刚刚响起还未完全落下去,就见一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飒爽女子风尘仆仆的进来,声音洪亮爽利。
“嫔妾参见皇贵妃!”
皇贵妃眉眼弯了弯,带着明朗的笑意:“快入座吧,这又是去哪儿了?耽搁这么久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