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21、封美人

　　“哎，她也不过是话里话外的说几句罢了，我又抓不住什么把柄，只好求个清净懒得出门了。”

　　赵锦瑟愤愤不平：“姐姐好生委屈，就这样忍让了不成，竟要和这样的人同住？”

　　温承容捏了捏手中的绣帕，笑道：“有媛儿这样替我打抱不平，我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也罢，瑶台赏景这样的美事，还是不谈那些烦心人好。”

　　赵锦瑟也笑：“姐姐就是性子太过和婉了，才会叫人看轻了去。”

　　“什么和婉不和婉的话，不过是因为大家同为嫔妃，本就该好好相处互相照应的。”

　　赵锦瑟径直走到高台的红木围栏边上，任由清凉的晨风拂过面庞，手中的团扇打在栏上：“若是这宫里人人都是姐姐这样的性子，那后宫之中不知有多和谐。”

　　若是这宫里人人都是姐姐这样的性子，那后宫之中不知有多无趣。姐姐，你真是这样的性子吗？

　　赵锦瑟看着脚下那精致恢宏的清凉宫，无边无际绵延开来的密林，回头温柔一笑，身后映着无边的蜜色天空，身侧的衣带被风吹起。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一道熟悉的声音吟着诗靠近。

　　赵锦瑟和温承容一同下拜：“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头戴龙纹玉冠的李泽站在瑶花台上的石阶上，脚下穿着的墨色云锦皂靴抬脚两步踩过红毯，走上前来将一身素色衣裙几随风而去的赵锦瑟扶起，两目深沉的看着她，携至铺着厚毡的石椅上坐下：“两位爱妃不必多礼。”

　　身后温承容端方笑笑，闻言起身跟在二人身后。

　　“想不到媛儿与温承容竟有此番兴致，来这瑶花台上赏景。”

　　赵锦瑟的手就放在皇帝李泽的手中，李泽捏了捏她的手腕：“怎么这么凉，虽说这些日子天气炎热，可这早间瑶花台的风也是寒凉得紧，怎么不多穿一点。”

　　赵锦瑟看着李泽，言笑晏晏：“嫔妾多谢皇上体恤，可是嫔妾从明莠松翎一路缓行过来，又去了荧襄姐姐的翠雪寒露，身子早走得暖和了，若是穿多了一会可热了。”

　　“荧襄？”皇帝挑挑眉头，身后温承容微蹲行礼。

　　“朕记得孙荧襄就是温承容的闺名。”

　　“回皇上的话，嫔妾的闺名确是孙氏荧襄。”

　　“荧襄，这名字不错。”李泽随口称赞了一句。

　　温承容羞怯欣喜一笑：“嫔妾多谢皇上称赞。”话音未落，李泽转向赵锦瑟凑近看她，调笑道：“锦瑟，锦瑟，爱妃这名字也甚好。”

　　温承容嘴角的笑意顿了片刻，随后又恢复。

　　“朕记得前些年朕曾得过一把饰以金银玉石的瑟琴，名唤茭头玉，等回了宫朕便让常有德给你拿来。”李泽拍拍赵锦瑟的手。

　　赵锦瑟双目闪烁着光，面上撅起嘴巴撒娇道：“嫔妾谢过皇上恩典，可是嫔妾也不谈瑟，如此好物给了嫔妾，岂非暴餮天物？”

　　“朕给你的你就拿着，什么天物不天物，媛儿乃天子之妃，不过一把茭头玉而已，更好的东西你都配得上。”

　　“那嫔妾只好却之不恭了，等回头得了那茭头玉，定然要天天挂在寝殿的墙上，日日看着才好。”

　　李泽叫赵锦瑟甜言蜜语哄得龙心大悦，当晚又宿在了明莠松翎。

　　夜里，赵锦瑟肩上披着一条月白色的披风，长发披散洗尽铅华，斜坐在一张檀木的软床上，床边正是一扇打开的窗户，两扇月牙形的雕花窗门向两侧打开，赵锦瑟就双手杵着下巴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看着院子里潺潺的流水。

　　白皙的肤色在月华下显得莹莹生光，赵锦瑟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动静，于是双手合十在明月下闭目，嗓音轻柔似乎是怕惊动了月下的仙子一样，朱唇轻启：“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泽眸子微动从身后拥住她，嘴唇轻贴了一下她的耳畔：“一觉醒来，也不见人影，原是跑到外头来吹风了。”

　　赵锦瑟微微侧头似乎不想让后头的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慌忙伸手要将窗户关起来：“皇上刚醒怎么出来了，外头有风，放心龙体。”

　　李泽伸出一只手将她关窗户的动作止住：“怎么，如此好的风景，朕就瞧不得？”

　　赵锦瑟往李泽怀里一倚，神情有些蔫蔫的把脸往他怀里靠了靠，语气却强打起精神来：“瞧皇上说的，到时候吹伤了龙体，可还是嫔妾的不是。”

　　李泽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细长纤白的脖颈上染着点点的青青红红，肩上的披风半遮半露，脂粉不施，蛾眉淡扫。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李泽伸手抚向她的面颊，赵锦瑟微微的躲开一点，轻轻道：“怅恨突逢如意酒，寻思已值有情人。”

　　这首词的原句是“铅华销尽见天真，眼波低处事还新。怅恨不逢如意酒，寻思难值有情人。可怜虚度琐窗春。”

　　形容女子洗尽铅华后的清纯貌美，因为知心情人难遇而感慨抑郁虚度年华，皇帝本只想引用前面的“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却不料赵锦瑟顺势就将下句一改便吟了出来。

　　怅恨突逢如意酒，寻思已值有情人。逢的是谁的如意酒，值的又是谁的有情人呢。皇帝不愿去深想这个问题，这皇族后宫中人，最忌讳的事就是多情了。情之一字，直教人肝肠寸断。这是他当年从母妃那里了解来的道理。

　　他微弯腰，两臂一展便将赵锦瑟抱了起来往内屋中去，绣花披风滑落在地上无人去管，将她放在了柔软的丝绸床榻之上，李泽也随即在旁边躺下。

　　赵锦瑟往李泽的怀里靠了靠，李泽伸手轻拍，声音低沉：“快睡吧，朕的美人。”

　　第二日一早，皇帝传旨，正六品媛才人赵锦瑟晋为从五品美人。

　　头一次随同清凉宫避暑的赵锦瑟，不仅拔得了首次侍寝的头筹，更晋升了位份。入宫短短半年时间，便从八品的采女晋封到了从五品的美人。

　　从前在宫里尚有窈婉昭仪与她平分秋色，如今行宫中恐怕便只有媛美人独占鳌头了。

　　明莠松翎后院里冰冰凉凉的的溪水咚咚流过，赵锦瑟就躺在溪水旁的贵妃躺椅上，身旁撑着一顶巨大的华盖，遮住了刺眼夺目的太阳，往嘴里塞入一颗冰镇樱桃，蕊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替她打着扇子，日子闲适得赵锦瑟眯起眼睛来。

　　“小主，柔婕妤来了。”素雪三两步跑过来通报。

　　赵锦瑟这才正坐起来，用真丝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果子汁水，正了正衣冠不妥当之处才说：“快请进来。”

　　片刻后素雪领着柔婕妤与其宫人一行人进来，赵锦瑟站起来行礼：“嫔妾见过姐姐，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

　　柔婕妤着一身杏色轻纱襦裙，头发松松绾着一个百宝髻，娉婷袅袅的行过来目光触及到赵锦瑟身后那架华盖时闪了一下，而后笑着迎上来：“媛妹妹说的这是哪门子话，该是我的不是就这样冒然上门，打搅了妹妹清净才对。”

　　“有姐姐来我这明莠松翎，实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了。”

　　二人行至溪畔坐下，素雪奉上两碗用七宝琉璃碗盛着的冰碗，柔婕妤瞧着冰碗中晶莹玉透的荔枝：“听闻前几日刚有人从岭南进贡了几箱荔枝来清凉宫，仅有皇上和皇贵妃处有，我本以为是见不着了，本想到反而在妹妹这里尝到了。”

　　赵锦瑟垂眸笑道：“嫔妾不过是沾了皇上的光而已，姐姐若是喜欢的话，稍后我命人给姐姐送过去一些。”

　　柔婕妤将冰碗放下，目光柔柔的看着赵锦瑟：“这毕竟是皇上的心意与恩宠，姐姐怎么能做这样夺人所好的事呢，媛妹妹还留着自己享用吧。”

　　目光触及赵锦瑟身后的华盖，柔婕妤拈起手帕摁了摁嘴角：“咦？这是三品婕妤才能使用的冕行华盖吧？妹妹果然好福气，能得皇上如此宠爱。”

　　“皇上再如何宠爱嫔妾，嫔妾也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一阁之主美人而已，哪里及得上姐姐从三品婕妤一宫主位来的好呢。”

　　说着柔婕妤朝赵锦瑟靠近了一些：“以媛美人如此盛宠之势，何愁他日不能晋于高位呢，只是不知媛美人想的是婕妤？嫔？昭仪？还是妃位以上？”

　　“柔姐姐还是小心些说话的好，嫔妾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求能在宫中伺候圣上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柔婕妤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挥手屏退身边的宫人，赵锦瑟见此也挥了挥手屏退周围伺候的几个人。

　　“不知柔姐姐这是何意？”

　　赵锦瑟似笑非笑看着柔婕妤，一手端起了身侧的冰碗，小勺在里面微微搅动了几下，冰块支愣愣的滑动。

　　“本婕妤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窈婉昭仪随驾清凉宫盛宠无双，然而风水轮流转，去岁的新人一入宫，清凉宫皇上身边的位置也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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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俺们幼儿园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