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20、避暑随行

　　几名内侍上来就要将文采女拖下去，恰逢皇上正低头看向窈婉昭仪，文采女恶狠狠瞪向窈婉昭仪。

　　恶向胆边生！

　　猛一挣脱，拔出头上的发钗便朝她冲了过去，方才文采女膝行向皇上，此刻竟是离窈婉昭仪最近，周围的宫人纷纷惊诧冲向窈婉昭仪忙拦住文采女。

　　赵锦瑟也突然站了起来，蕊兰香儿将她护在身后。

　　“啊！”惊叫声响起，是窈婉昭仪的声音。“还不住手！”是皇贵妃的怒斥！

　　“滚！”是皇上的声音，皇帝身边的侍从三下两下便将文采女制住，皇上推开身边护住他的侍卫，三两步上前扶住窈婉昭仪。

　　文采女本想用簪子扎进窈婉昭仪的脖子，被宫人一推，便扎入了她的肩膀上，此刻的窈婉昭仪肩上流着鲜红的血，人软软的便倒了下去。

　　皇上将人横抱起来，三两步送入内殿的榻上，殿内待着的几名太医匆匆上前替她诊治。

　　皇贵妃也着急的站起来，宫里乱了片刻，而后又静了下来。大家守在外头等着，连大气也不敢闯，直在外头候着，皇贵妃主持局面，文采女被压在承乾殿外头的汉白玉石阶上，暴辣的太阳晒得她几近昏厥。

　　直至窈婉昭仪的伤处理好以后，皇帝才从内殿里出来。

　　最后的结果，皇上在盛怒之下还惦记着京兆尹没有直接赐死，文采女被贬为了庶人，打入冷宫，又加上了杖刑八十，八十杖打下来文采女不死也要变成残废。

　　待赵锦瑟回到文仪阁之后，已近傍晚时分。香儿替赵锦瑟揉捏着肩膀，赵锦瑟懒懒仰面躺在贵妃椅上，两脚翘起来耷在扶手上。

　　素雪将膳食摆在桌上：“饿了一天，小主快用膳吧。”赵锦瑟睁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香儿结束：“不光是我，你们也陪了我在承乾殿待了快一天，快下去用膳吧，不用伺候了。”

　　“是，多谢主子体恤。”

　　窈婉昭仪被刺一事闹得整个后宫沸沸扬扬，太医诊了以后嘱咐她，需要安心静养，不得随意走动。

　　这下，行宫避暑的随行里是彻底没有窈婉昭仪了，而赵锦瑟也因为身体已经好了起来，皇帝又准备让她一同去行宫。

　　毕竟自己的爱妾已经有一个不能去了，另一个要是也不带去，行宫二月该如何度过呢。

　　这场药花的风波里面，纵观全局，赵锦瑟竟然还因祸得了福，不仅得到了皇帝的怜惜又顺利除去了自己最大对手窈婉昭仪的去行宫机会。

　　想到这里，赵锦瑟忍不住嘴角上扬，如此她还得谢谢那个幕后主使了。

　　文采女虽性格假清高又愚钝，却也没那个胆量敢动手谋害嫔妃，可惜自缢而亡的梅清，在她屋子搜到的药，皇帝不信任的态度，将她推上了不归路。

　　在行完八十宫杖以后的庶人段若薇，也就是文采女，下肢已无法行走，被关入了冷宫，恐怕也时日无多。

　　至于这个幕后主使会是谁呢？兰婕妤？柔婕妤？令婕妤？宜或是旁人。

　　三天后，行宫避暑的随行名单正式下来，为永和宫皇贵妃，玉清宫兰婕妤，咸福宫柔婕妤，倚兰阁令婕妤，文仪阁媛才人，文礼阁温承容，而窈婉昭仪则只能留在宫内养伤。

　　文仪阁只安安心心的收拾着自己殿内的东西，待十日后，皇帝出行宫避暑，六位妃嫔随行，后宫由娴妃和庄妃二人代掌，至于二人代掌后宫这段日子会发生什么，赵锦瑟就管不了了，此刻她正坐在铺着厚厚一层垫子的宽阔车马中昏昏欲睡。

　　蕊兰正坐在一旁缝制着手里的针线，素雪忍不住的悄悄扒拉着车帘往外头看。皇帝的车驾在前面，第二随着的是皇贵妃的车驾，随后是兰婕妤，令婕妤，柔婕妤的车驾，后面跟着的便是赵锦瑟，赵锦瑟后方又是温承容的车驾。

　　行进的队伍浩浩荡荡，身边跟着身穿护甲的禁卫军，个个噤若寒蝉，面带肃杀，一眼望去，长长的队伍见不到尾。

　　避暑的行宫清凉宫修剪在深山之中，所以平平稳稳的官道只走了两天，第三天便开始摇摇晃晃了起来，颠得赵锦瑟险些吐出来，蔫蔫的躺在车驾里，素雪一边替她锤着背一边往外头看：“小主，咱们已经进入山里了。”

　　赵锦瑟打起精神凑到窗边，车帘一掀开，果然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古道两旁高耸的树木，沧桑碧绿，带着岁月的沉淀，一望无际的森林从两边绵延开来，碧绿得几近深黑。

　　车驾依旧颠簸得厉害，想来皇帝在这种环境里也无暇做某些事，且他也不是个可以当众办事的昏君，所以这几日都安安稳稳的，不曾宣过什么嫔妃。

　　赵锦瑟奋力伸头向前看，皇帝的车驾在这苍翠的森林中显得十分的华贵，光大小就比她们的大了一倍有余，四个飞翘的车角上还垂着明黄色的流苏。

　　车马在这种颠簸的道上又行进了两日，摇摇晃晃，迂回婉转，终于到了清凉宫，赵锦瑟感觉整个人都好了起来。

　　一下车驾，凉意铺面袭来，清风徐来，天上刺目的太阳此刻也在绿茵的映衬下变得温和起来。

　　清凉宫里总共有十九殿，赵锦瑟的住处唤作明莠松翎阁，距离皇帝的枢御殿就隔了一座纤华楼，纤华楼是往常窈婉昭仪住的地方，如今被皇帝给留了下来。

　　十九殿中，以枢御殿与枢明殿为两座主殿，众星拱月，象征着皇上与皇后，皇贵妃就住在与枢明殿相邻的玉耀阁。兰婕妤住在风沥青雨阁，令婕妤住在桃绒阁，柔婕妤住在夏裕沉香阁，温承容住在翠雪寒露阁。

　　飞阁流丹，绿茵环绕，在这一片精致巧夺天工的楼阁里，明莠松翎的门前就种了好几棵二人合抱粗的松树，绿茵遮住了明莠松翎的一半阁楼，凉风阵阵，树声飒飒。

　　明莠松翎的内殿里有一汪方圆一长大小的池子，正冒着悠悠的热气，池子边上是用白玉砌成了一道围栏边，上面雕花着盛放的莲花图文。

　　赵锦瑟去了所有的衣着，趴在白玉的围栏上，整个身子沉在温水中，连续多日舟车劳顿，所有的疲乏都被溶解在了洒满花瓣的沐浴池之中。

　　热气将人熏得两颊晕红一片，整个人安逸舒适得快要睡着。身后水波荡漾，好不惬意。

　　晚间的时候，赵锦瑟坐在窗户边吹着凉风，长发披散下来，一条素色的襦裙四散开，粉黛不施，蕊兰站在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背，一路车马劳顿，想来皇帝今夜也不会召幸妃嫔。

　　与清凉宫毗邻的地方是一处高大宽阔的瀑布，工匠们从瀑布里引了一条溪水从清凉宫的东南处直通西北角。

　　明莠松翎正巧就坐落在这条线上，到了晚间溪水潺潺的从后院里流过，赵锦瑟就坐在窗边听着溪水蝉鸣。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也。

　　在这静谧无比的夜里，赵锦瑟在清凉宫的第一夜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日，迎着莺歌鸟语，赵锦瑟起了个大早，太阳还隐藏在云间尚未出头，深山中正笼罩着一片白雾，一呼一吸之间凉丝丝的，远远望去天地连成一片，白茫茫将整座清凉宫遮盖起来，在群山白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

　　一大早的赵锦瑟便约了温承容，二人去了清凉宫中的瑶花台赏景。瑶花台是宫中的一处高台，足有十丈多高，长长的阶梯铺陈到脚下，四处描画着精致的壁画，最高台处修建着一座宽阔的亭子，听闻先帝时常领着妃嫔们在此寻欢作乐。

　　瑶花台飞檐斗拱、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上面还种着各色的牡丹，百合，凤仙，兰花，茉莉等蓬勃盛开的花。一上高台，便可将整座清凉宫揽入眼中，对比起京都皇城的炎热而言，清晨的瑶华台还有些雨露清凉，赵锦瑟穿了一身霜色的曳地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莲花禁布，肩上搭了一件同霜色镜花菱披风，长发懒懒散散梳了个低髻，其余的披在身后直及腰下。

　　温承容走过来，手间拈着一朵娇嫩还闪着露珠的百合，将它簪到赵锦瑟鬓间：“媛儿今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唯有这同样纯洁美丽的百合花能与之相配了。”

　　“荧襄姐姐就会打趣媛儿。”赵锦瑟低头羞涩一笑。

　　“这些日子在宫里的时候，怎么不见荧襄姐姐去我那坐坐？平白少了个说话的人，我可无趣极了。”赵锦瑟拉了拉肩头的披风，侧脸朝着温承容笑道。

　　温承容面向瑶花台，无奈的笑了笑：“媛儿还说呢，我何曾不想约你出来啊，只是我隔壁那位，一出门就老是撞见她阴阳怪气的模样，烦心得很，就干脆不出门了。”

　　温承容隔壁那位就是当初在梅园摔折了赵锦瑟的手臂，被贬答应日日以泪洗面的刘充容。

　　“姐姐糊涂了，你可是从六品的承容，她不过一个九品的答应，如何能让她欺负你！”赵锦瑟气愤的模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