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鹿紫

17、病

　　赵锦瑟伸手轻抚着花丛枝头上娇艳欲滴的月季，小心翼翼的拉过亭亭玉立的月季花枝，鲜红的月季花瓣与嫩绿的瘦叶交相辉映，两两成趣，微微俯身轻嗅，花香便透过鼻尖钻进了心里。

　　“小主，听闻这月季名唤嫦娥，可是今年御花园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比起从前的月季模样更加的鲜活，香味也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小夏子适时的在旁边解说，赵锦瑟放开花枝，眼波流转：“嫦娥？不错，这名字取得真好。花瓣美丽柔弱向上，花叶壮硕沉下，枝叶交蔓，难舍难分，恰似嫦娥大羿奔月分别。”

　　“想不到，媛才人也是个懂花之人。”

　　一道温柔似水宛若黄莺初啼般的声音响起。

　　赵锦瑟转身，来者一身天蓝色挑荷叶纹齐腰襦裙，肩披一条同色的青蝉翼纱披帛，身段柔弱一番风流体态。

　　“嫔妾见过柔婕妤。”

　　“媛才人快请起，方才听到媛才人对这嫦娥花的解读，本宫便觉好似遇到了知己，喜不自胜，所以出声打扰，想来如此冒然是打搅媛才人了。”

　　“婕妤姐姐言重了，能与婕妤攀谈，本是嫔妾的福分。”

　　柔婕妤娇笑几声：“这日头正毒辣得厉害，想不到妹妹也有顶着大太阳出来赏花的兴致。”

　　“左右闲着也无事，总归有宫人打着伞呢，也就顺便来御花园走走。”

　　二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好一阵，柔婕妤嘴角带着一抹笑，温柔的看向赵锦瑟。

　　“再有一些时日便到了皇上去行宫避暑的时候了，想来到时随行的嫔妃里肯定有媛才人一份，怪不得要趁着这会儿得空，好好赏赏御花园里的花了。”

　　赵锦瑟眉毛不动声色的挑了挑，同样温柔一笑：“嫔妾可不敢当，不过婕妤姐姐既然这样说了，那嫔妾便日日盼着能够承您的吉言，伴驾的名册里占一个角落也是好的。”

　　“这怎么叫承我的吉言呢，媛才人如此得圣上宠爱，还怕随行避暑的妃嫔里没有自己不成？”

　　赵锦瑟用烟罗色云纹百合花的手绢摁了摁嘴唇，美目一挑：“圣上的心意怎会是我们后宫妃嫔能揣测的呢。”

　　柔婕妤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笑颜：“妹妹说的也对。”

　　再过一月便是皇帝带妃嫔去行宫里避暑的日子，关于这次避暑的随行妃嫔，两人床笫之间恩爱之时，皇帝早已跟她透了些口风出来，而文仪阁也早已在悄悄做准备了。

　　回到文仪阁，赵锦瑟懒懒躺在贵妃椅上，旁边香儿替她扇着风：“柔婕妤是来打探口风的不成？”

　　蕊兰奉上一个冒着凉气儿的冰碗：“奴婢瞧着好像也是。不过，宫中妃嫔不多，柔婕妤又居于从三品婕妤位，想来此次避暑肯定是有柔婕妤一位的，没道理来向小主打听呀。”

　　赵锦瑟将一勺冰送入口中：“这就不一定了，听闻皇上这几年去避暑都不爱带太多的妃嫔，去岁新人入宫，后宫里又多了一披娇嫩青葱的宫嫔新妃，柔婕妤着急也正常。”

　　“后宫中三位婕妤，玉清宫兰婕妤性子清冷高洁，颇受盛宠，高门贵女；倚兰阁令婕妤，将门虎女，同样出生不凡；唯独咸福宫柔婕妤，家世不显，温柔娇弱，靠着自己一番本事升上了从三品的婕妤之位，而如今……”

　　赵锦瑟笑了笑，没再说话。

　　而如今，皇帝已两月有余不曾翻过柔婕妤的牌子，失宠之势已渐明，此次行宫避暑皇帝往年最多只带三四位妃嫔，可是个争宠的好机会。

　　赵锦瑟将冰碗放在红木福寿莲花托盘上，接过蕊兰手中的绣帕擦了擦嘴，抬眼往屋内一看，只见素雪正趴在一盆芍药花盆栽上像模像样的观赏着。

　　“素雪，你看什么呢？”

　　素雪回身见赵锦瑟正看着她，将盆栽放下：“回小主，奴婢正在看这盆栽呢。”

　　“有什么好看的，平日里只见你对吃的有兴趣，怎么今儿反到赏起花来了。”赵锦瑟笑着说。

　　素雪撅了撅嘴，两只手臂一合便将盆栽抱了过来：“这盆栽确实好看，这芍药花已经开了五六日了，仍然花苞繁盛丝毫不见凋谢呢！可漂亮了！”

　　赵锦瑟长眉微挑，颇有兴趣：“哦？是吗，你凑近点我看看。”

　　素雪抱着盆栽凑近，赵锦瑟双手往芍药花枝叶上一捻，轻轻凑于鼻端，一股极其浅淡的药香味划过鼻尖。

　　赵锦瑟分辨片刻，目光沉了下来：“这芍药花是从哪儿来的？”

　　蕊兰见她脸色突然肃穆起来，便答：“小主，这是花房的人送来的芍药花，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不成。”

　　说话间，赵锦瑟目光几经转换，而后突然定了下来，她朱唇勾起，被压住的长睫抬起，美目一横笑了笑：“没问题，反正咱们文仪阁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承乾殿，李泽坐在楠木雕瑞兽纹的桌案前，桌上放着一张乳白色的宣纸，李泽手中提起笔数次又放了下去。

　　“常有德，你说朕此次出行需带上哪几个后宫一起去呢。”

　　常有德笑道：“皇上新添上您想一同随行的，再把往年随行的名单增增减减不就行了吗。”

　　李泽点点头，毛笔在宣纸上勾了勾写了写：“皇贵妃是一定要随行的，贵妃不在，后宫诸事就暂交给娴妃与庄妃，她二人便留在宫中吧。”

　　“长春宫窈婉昭仪随行，玉清宫兰婕妤随行，文仪阁媛才人随行，嗯……文礼阁温承容随行。”

　　李泽将笔放在架上，看了看宣纸上的名单，点了点头，不如就这样吧。

　　此时一个小太监从殿外急忙忙走了进来，常有德认出来是文仪阁的大太监夏来福，于是便走出去：“文仪阁的人，怎么了？”

　　夏来福过来躬身行礼：“常总管，今晚我们小主媛才人身子突然不适，恐怕不便侍寝，吩咐奴才过来给皇上告罪。”

　　“身子不适？媛才人怎么了？”李泽从后面走出来。

　　夏来福跪了下去：“奴才文仪阁夏来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行了。”

　　李泽一挥手：“说吧，你家小主怎么了？早上不还好端端的吗，今晚怎么就病了，可有宣太医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出门的时候已宣了太医了。”

　　“嗯。”李泽点点头，脑中想起赵锦瑟身姿曼妙，容色无双的模样，心里一动脚下也忍不住动了动：“罢了，摆驾文仪阁，朕去看看媛才人。”

　　皇帝到时，文仪阁传的太医正诊治完，正巧给皇帝回了话。

　　“回皇上，微臣替媛才人诊脉之后发现，才人脉象虚浮，体质孱弱，五脏燥热，是体虚受寒之像。臣已经开了几副温补驱寒的药，才人体质孱弱，恐怕得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才行。”

　　“养上一段时日？”李泽皱眉：“你们太医院的人干什么吃的，前些日子请平安脉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如此就体弱虚寒需要养上一段时日了。”

　　胡太医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回皇上，媛才人这病来的十分急，但脉象却又的确是体虚风寒之症，皇上可再宣太医与微臣一同诊治。”

　　“宣。”

　　皇帝一挥手，人已经绕过屏风走进了内殿，赵锦瑟此时正脸色微白，娇喘微微，靠在床头的杏叶银边软枕上，见皇帝进来，便掀开被褥准备起身行礼。

　　李泽一见她这弱柳扶风，凄凄楚楚的模样便一把摁住了被子，止住了她准备行礼的动作：“快盖好。”

　　赵锦瑟顺势倚到李泽怀里：“皇上，太医说的话妾身都听到了，妾身这身子真真是不争气。”

　　赵锦瑟委屈的翘了翘嘴角，长睫上闪动着些许泪光，鼻子在李泽脖子上蹭了蹭。

　　李泽伸出一只手来点点她的鼻尖：“好了，别委屈了，朕又宣了一位太医，等他们一起来再替你看看。”

　　不多时，另一位太医到，跪拜行礼之后，将一块软帕铺在赵锦瑟手腕之间，李太医微微皱眉，看向旁边跪着的同僚胡太医。

　　胡太医一缩脖子回避了一下他的视线，这的确是五脏燥热，体质孱弱，风寒入体的迹象。

　　李太医无奈收回手：“皇上，媛才人这是体质虚弱，风寒侵体的脉象，依微臣看需得好好养养上一段时日才成。”

　　宣来的两位太医都这样说，皇帝也没法子，只好转身安慰着赵锦瑟，李太医与胡太医很有眼色的自己退了下去，留屋内的俩人你侬我侬。

　　“皇上，嫔妾……”赵锦瑟靠在他怀里，挤了挤眼泪。

　　李泽将她搂在怀里拍了拍：“你瞧瞧你，定然是晚间睡觉的时候老是踢被子的缘故，这才感了风寒。”

　　“皇上，太医说嫔妾要修养一段时日，恐怕不能陪皇上去行宫了。”

　　“不怕，今年不去还有明年呢，好好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嗯。”赵锦瑟委屈的点点头。

　　“左右还有一些时日才动身去行宫，这段时间，朕就在这陪陪你。”

　　赵锦瑟破涕为笑，吧唧一声亲在李泽脸颊上：“好，皇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皇上说的哦。”

　　“好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泽掐了掐赵锦瑟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