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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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渊跟着那名护卫走过去，果然在一处不甚显眼的墙根底下发现了一滩白色的粉末。
苏家的追踪粉是特制的，一共两种，他、苏蘅和苏昀用的是一种，王府护卫那存放的又是另外一种，这种粉末少量单独洒在地上的时候隐于无形，可一旦在上面撒上另外一种，便会立刻显出行迹。
护卫发现的这些应是那人故意多洒在地面上提醒他们的，傅明渊唤了护卫取来追踪粉，在墙根周围撒了一圈，地上果然显出一条不甚清晰的暗紫色的细线，断断续续地向前延伸出去。
傅明渊抬头朝长街的尽头望了一眼，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时辰尚早，连平日里叫卖的小摊贩都尚未出来，宽敞的大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冬日的太阳暖不了人，明晃晃地照在四周的建筑上，死气沉沉的灰墙黑瓦，让人无端觉得压抑。
身后的护卫都在等着他拿主意，傅明渊略一闭眼，最终还是点出了一小队人马，转身对着身边的副将道：“你带着这些人去城外的驿站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轻衣在这个时间点被绑走，必有蹊跷。”
副将领命去了，傅明渊强行压住心底涌上来的不甘和愧疚，高声道：“其余人，和我沿着这条线去寻郡主！”
他虽爱重轻衣，可眼下对他最有利用价值的仍是苏蘅，利弊权衡之下，他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沉重的无力感和不忿漫上心头，傅明渊又想起来前些日子青州辎重营的时候成王连解释都不肯听便将他革职，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毁掉了他多年的苦心经营。
苏家……
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踩在脚下！
成王府的黑甲护卫兵分两路，呼呼啦啦地远去，全然没注意到，在他们刚刚待过的地方，旁边的一处建筑的房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编着辫子的苗族少女。
“可算让我找到了。”少女小声嘟囔了一句，又脆声叫道：“阿大！”
一条有成年人胳膊那么粗的黑色蟒蛇学着她的样子从房檐后面冒头，吐着信子望向她。
少女从腰间挎着的布包里翻出一块肉喂给它，用下巴朝傅明渊的方向点了点：“去，跟上他们。”
叫阿大的黑蛇叼过肉，无声地跟了上去，它速度极快，仗着先天优势在屋檐廊柱之间来回穿行，黑色的身影在重重楼宇中时隐时现，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苗族少女做完这一切，低头朝檐下坐在台阶上休息的白衣青年喊道：“裴大哥，接下来我们顺着阿大留下的记号跟过去就行了。”
那白衣青年“嗯”了一声，起身毫不在意地拍拍裤子，一摇手里的折扇：“那走罢。”
少女从房檐上跳下来，看着他放在台阶上的东西，忍不住喊：“你的行李不背啊？”
青年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拖长了声音毫不在意道：“你帮我背一下啦。”
承德殿御书房外。
高总管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儿正在支着下巴打瞌睡，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将人拍醒。
那打瞌睡的小宦官一睁眼便看见自家师父眼神凉飕飕地盯着自己，吓得险些惊呼出声，却被高总管一个眼刀吓得又给憋了回去。
“大早上的，陛下在里头批折子，你倒好，在这睡上了，真那么困，你也不用来伺候了，躺着睡大觉得了。”高总管恨铁不成钢地训了一句，见那小宦官低着头喏喏不敢说话，脸色总算缓和一点，问道：“陛下的茶可沏好了？”
“沏好了。”小太监忙不迭地端着茶就要进去，却被高总管拦了下来：“行了，咱家端进去罢，你昨儿也值了一宿，这儿不用你了，回罢。”
那小太监千恩万谢地走了。
高总管端着茶在门口听了半天动静，方才一撩门帘子弓着腰进去。
明康帝正在批阅奏疏，听着动静一掀眼皮，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是满脸堆笑的大内总管，似乎有些失望：“什么事？”
“陛下，您的茶。”
“放那边儿上罢。”明康帝头也不抬道。
高总管依言将茶给他放下，却没像往常一般低着头沉默地退出去，而是没话找话地嘱咐了一句：“陛下，一会儿茶该亮凉了，您趁热喝。”
明康帝闻言有些感兴趣地转过头去看他，似笑非笑道：“你有事要禀报？”
高总管心知瞒不过他，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薄汗，干巴巴道：“陛下圣明。”
明康帝哼笑了一声，仍看着奏折，没说话。
高总管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那……那个，陛下，三，三殿下今早进宫了。”
“哦？他去了何处？”
“东宫。”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以为明康帝不会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高总管有些惊异地抬起头来，自从前太子容恪从高台坠亡，早夭之后，素来疼爱这个嫡长子的明康帝便悲愤异常，不但空悬储位多年，就连东宫，都是一个旁人不能随意提起的禁处。而如今，三皇子容晏未经禀报便要擅闯东宫，这位九五至尊不但没有龙颜大怒，反而仿佛笑得十分愉快？
明康帝笑着从座位起身，不顾高总管充满惊讶和担忧的目光来到窗前，梅花已经开了，前些日子又下了一场大雪，白雪拥着锦簇的红花压满枝头，脆弱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咔嚓”一声折断，上头的东西簌簌落下，有什么东西磕到了窗棱，又弹了出去，落在不远处。
细细看去，竟是一只麻雀的尸体。
从不南迁的鸟儿，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有意思，”明康帝笑了一下，转头同高总管道：“他不闻不问了这么多年，朕都以为他都忘了他大哥了，他今日这般反常，定是与这些日子发生的绑架失踪案有关，孟停舟昨日方才连夜递了折子给朕，说阿祁家的小庆宜失踪了。”
“那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啊！”高总管听了立马觉得大事不妙起来，这成王的宝贝爱女打来了长安便没消停过，又是遇刺，又是坠马，如今又教人绑走失踪，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给青州交代。
“放心，他们眼下这般情形，定然是寻着了解决办法，这庆宜郡主比恪儿命好，有的是人上赶子救她，”一番话教他说得意味深长，明康帝平静地从窗外收回目光，吩咐道：“告诉他们，无论这些人做什么不用阻拦，也不用出手相助，朕倒要看看，这戏台子上，他们准备怎么唱。”
容晏进入东宫的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
孟停舟和京兆尹府的人都进不来，是以容晏只带了影卫廖风，让其余人在宫外等着。
同荒凉破败的锦绣宫不同，东宫一看就常有人打扫，家具地面一尘不染，屋内陈设一如当年，仿佛住在里面的那个人，多年来不曾离去一般。
薄纱制成的帷幔微微飘动，里头摆着张桌案，容晏走过去，发现上头放着一本《诗经》。
年少时，他曾在那人的教导下，学会了第一首诗。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他拿起那本诗经，翻开一看，发现记录这首诗的那一页，夹着张一指宽的小字条。
平川落雁暗香传。
是灯会那天他为了拿狐狸灯猜的那个灯谜。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暖，他却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事情仿佛远远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容晏将字条收入袖中，却忍不住多想起来，留下这张字条的人是谁？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灯谜的？这一切是巧合吗？那个人究竟是一直跟着他们？还是就是那个卖狐狸灯的摊贩老板？
太阳穴隐隐作痛，容晏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一把掀开帘子，径直走到书架旁翻找起来。
秦游，当年长安城名声盛极一时的画家，一画千金难求，当时的太子容恪便十分欣赏他，收藏了很多秦游的画，后来容恪早夭，明康帝特意下旨里面的陈设物品一件都不许动，这些画定然还在东宫里。
容晏一连翻过两个书架，结果一无所获，余光瞥过旁边摆着花瓶的红木柜，他像是想到什么，走过去拉开第一个抽屉，却因用力过猛不小心将整个抽屉拉了出来，里头装着的东西散落出来，都是被人卷起来精心收好的画轴。
他弯腰将这些东西一一拾起来，捡起脚边的那个的时候，却明显觉得它的重量要比其它画轴沉些。
少年微微皱眉，将东西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细细打量一番，最终细长的手指落在了檀木轴上。
他本没抱希望，却没想到那檀木轴的构造竟真与旁的不一样，轻轻一拨弄，便自动弹开。
容晏探指进去，从里头够出来一方长条形的木盒，盒子做得细窄，推开上头的盖子，里面躺着一支细长的银簪，顶端用银丝拉成花托的模样，上头细细嵌着红宝石，通身雕花繁复典雅，尾端尖锐，做工精细。
他面无表情地将其余东西收回原位，将簪子搁在手里细细端详了半晌，眸子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没办，皱眉四下打量了一圈，随后将银簪收入怀中，双手放在花瓶上轻轻一转，对过靠墙立着的两面书架自动向两边退开，里面一个被绑着手脚的半大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和她对视，问道：“你见过赵宁月吗？”
小姑娘点点头。
“你们可是被关在一起？”他又问。
小姑娘还是点头。
容晏伸手拿开小姑娘嘴里塞着的布，继续道：“那你应当也是见过阿蘅的，她有跟你说她是在哪里被绑的吗？”
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老实道：“她没细说，只说出了祐康宫门。”
少年攥着布的手指猛地收紧，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高声道：“廖风，带柳姑娘去寻孟大人。”
影卫从不违抗主人的命令，低低应了声“是”，黑影一闪，便拉着惊呼的柳茹臻离开了此地。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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