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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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难道不好奇老夫要把你带到哪去？”马车里，董博士看着一脸镇定自若的苏蘅笑道。
苏蘅摇摇头：“好奇也没用，你也不会放了我。”
董博士让她的直白逗笑，只道：“郡主倒是豁达。”
苏蘅低头一笑，声音轻缓：“博士既然夸我了，那学生便再斗胆问一句，赵姑娘她们，此时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董博士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警惕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您不可能一直绑着我们，”苏蘅望向他的眼睛，即使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董博士的眼睛里也带着上了年纪的老人特有的浑浊：“我从赵姑娘她们口中得知，她们都是在长安的地界被绑来的。”
“淮临周氏、岳奚赵氏、丰州柳氏、青州苏氏还有长安的俞家，你绑了我们，却不杀我们，不是报复，必有所求。”
“这些世家大族，百年钟鸣鼎食，历经两朝风雨仍屹立不倒，女儿失踪，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秘而不宣，只有一个可能，你和他们说了条件，之所以隔了这么长时间，一是因为消息从这里传到他们那需要时间，二是这些士族还在犹豫。”
董博士脸上的神色一时变幻莫测，苏蘅知道自己说对了，极快地笑了一下，继续道：“现在，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或者说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手里的人质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会被放回去。”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董博士便哈哈大笑起来：“郡主好智谋，不愧是苏祁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他笑够了，又直直盯着她，眼神阴仄：“那郡主不妨猜猜老夫去没去信给成王殿下？又或者成王殿下若收到消息，能否答应老夫的要求？”
苏蘅眉头一蹙，刚要说话，便听到马车歪头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我呀，怕你等不到那天！”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驾车的车夫惨呼一声，随后马儿发出一阵凄厉的长鸣，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车厢重重朝旁边侧翻过去，苏蘅眼疾手快地将要伸手来抓她的董博士打到一侧，足尖踏着对面的座椅，略一借力，马车不知道被谁在外面重重一击，她在车厢四分五裂的一瞬间翻身而出，稳稳落在地面上。
抬头看去，便见一身白衣的男人飞身而来，眉目清隽含笑，衣袂飘飘，若不是折扇的边缘还沾着血，必然十分风雅。
男人来到她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眉毛微挑，笑道：“哟，许久不见，你从我那儿偷学来的三吊半功夫竟然没荒废？”
他话一出口，苏蘅立刻认出他来，惊喜道：“裴大哥！”
来人正是裴茳白。
苏蘅想起来她昨天早上才收到的飞鸽传书，当时还以为他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来，不由得奇道：“你怎的这么快？”
裴茳白“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折扇，得意道：“我信上说不日便到就是不日便到，你裴大哥何时蒙过你？”
“我说你们等会儿再叙旧行吗？”一旁传来少女不耐烦的声音，苏蘅转头看去，是一个苗族打扮的少女，容貌生得可爱，瞧着古灵精怪的，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周身银饰叮铃，很是娇俏。
董博士已被五花大绑，被她用脚踩得动弹不得，她一边说话，一边将九节鞭缠回腰间，刚刚将马车击碎的便是那东西。
两人走过去，裴茳白笑道：“忘了介绍，这就是我信上同你提的，我的一个小友，苗女华年。”
华年不耐烦地将他的扇子拍开：“诶呀，你扇子刚杀完人，别敲我的头。”说完，转头看向苏蘅，脆声笑道：“我听裴大哥提过你，你好，我叫华年。”
她笑得可爱，苏蘅也忍不住心生欢喜，抿唇笑道：“你好，我叫苏蘅，你和裴大哥一起，唤我阿蘅便好。”
董博士像是生怕他们注意不到他，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
华年将脚从他身上拿开，有些好奇道：“倒是头一次见到有老头去绑架别人的，老爷爷，您这把身子骨还能撑得住吗？”
“显然是撑不住了，”裴茳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蹲下身，仿佛没看见董博士愈发阴沉的眼神，指指点点道：“你看他，印堂发黑，皮肤黄褐，嘴唇暗沉发紫，哪像个长寿人？”
苏蘅低下头去看他，冷冷道：“董博士，现在无论怎样，我父亲都不会答应你的条件了。”
谁成想，董博士听了她的话竟是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郡主啊郡主，枉老夫方才还夸你好智谋，这些世家大族，翻脸不认人是他们的常态，老夫挟持她们，自然是图能落到实地的好处，青州除了兵权也无甚可图的，郡主又怎知，你不是老夫的目标？”
“你什么意思？”苏蘅眸色一凛。
董博士的目光已经涣散，他眼神迷蒙地望向华年的方向，意味深长道：“你将这个苗族小姑娘找来，究竟是为了谁，郡主难道不清楚吗？”
苏蘅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你的目标是谁？”
董博士爽快地笑了起来，在她的质问和摇晃里，闭上了眼睛。
“你别装死！起来！说清楚！”苏蘅仍不死心地想将人叫起来，可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好了，阿蘅，”裴茳白止住她手上的动作，劝道：“他毒发死了。”
苏蘅松开手，没再看董博士的尸体，直起身来，道：“不行，容晏可能有危险，裴大哥，你有什么办法能送我去王府吗？”
裴茳白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十分戏谑，到底没说什么，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走罢。”
自小开始，容晏已经不知道来了锦绣宫多少次，眼睁睁地看着这里从一座专门为金丝雀打造的华丽囚笼，一点一点沦为今日荒凉破败的禁地。
头痛越来越剧烈，之前痛苦不堪的少年仿佛突然浑不在意起来，他形容狼狈，背脊却如一株挺拔的青松，宛若行至末路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屈服的囚徒。
他一路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拾阶而上，绕过大殿，目不斜视地来到挂着画像的偏殿。
身形和苏蘅极为相似的少女被绑住手脚，堵住嘴，蒙着眼睛，歪头靠在画像下的桌案旁，乌黑的长发丝丝缕缕地散落下来。
明明是和之前极为相似的场景，容晏却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走到那少女跟前，几乎在第一时间确认了那不是苏蘅，出乎意料的，他松了一口气。
他蹲下身来，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少女的头上那支和他怀中的款式一样的发簪，烛火摇曳，似乎已经快要熄灭了，昏暗的光照着少年的眼睛，是显然异于常人的赤红。
他面无表情道：“周清梨？”
女孩没说话，胸膛极为安静地起伏，好像晕了过去。
不过就算她应声，容晏也已经听不到她的回答了，耳边仿佛呼啸着掠过风声，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奇异地发生重合——
灯火通明的大殿，低眉顺眼、表情麻木的宫人，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东西被疯狂砸碎的声音，还有男人近乎癫狂的狞笑。
然后大殿起火，房梁倒塌，熊熊烈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了外面的喧嚣，一切都要趋于毁灭……
少年修长的手缓缓搭在女孩的脖颈上，指腹感受道血管微弱的跳动。
纤细，脆弱，一捏就断……
“母亲，”他垂着眼睛，近乎病态地轻喃一声：“既然那么累，我送你解脱好不好？”
手指微微使力，女孩被这股微弱的窒息感逼得醒了过来，见此情景，疯狂地挣扎起来。
惊慌中，将桌案上的蜡烛晃得掉了下来，灼热的火焰擦着少年的手背掉在地上，熄灭了。
少年“嘶”地一声，动作极快地收回手，被手背上的灼痛唤回了神志。
“廖风！”他克制地喊了一声，却没人应，他这才想起廖风被自己支走，于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解开绑在女孩脚上的麻绳和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言简意赅直白道：“我刚才想掐死你，为了防止你反抗，所以不能解开你手上的绳索。”
还没等女孩眼中露出惊恐，便又听他道：“但是，无论你信不信，我是来救你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自己出宫，宫外就是京兆府尹的人，但是在你出宫的路上，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再被绑走，二，和我去下一个地方，但是你要保证我给你解开这个绳索以后你不反抗。”
周清梨眨了两下眼，容晏依言替她解开手上的麻绳，又将她嘴里的白布拿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起身便走了。
女孩轻轻锤了两下小腿，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想跟上他的步子。
马车自繁华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往不知名的远方奔去。
华年没来过长安，一路上都在挑着帘子看那些飞驰而过的景色，觉得十分新奇，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裴茳白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无奈道：“小姑娘家家，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吵得我耳朵疼。”
华年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依言坐了回去，没再四处张望。
不过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跳脱性子，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话：“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啊？”
苏蘅皱着眉出神，自然没注意到她说什么，裴茳白把玩着折扇，见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调侃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我们庆宜郡主心上人的府上呗。”
华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苏蘅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顿觉无奈：“裴大哥，你别乱说，我和他只是相熟罢了。”
裴茳白瞧着她通红的耳根，敷衍地点点头：“知道知道，反正啊，只要不是你那狼子野心的什么义兄，是谁我都不反对。”
苏蘅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究竟是有多不开眼，连不怎么着面的裴茳白都看出了傅明渊狼子野心，自己竟还天真地一心以为他温和纯善？
华年想起来董博士临死前的那一番话，问道：“那阿蘅，你让裴大哥治病的人就是他吗？”
裴茳白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忍不住纠正：“是我给他治病，不是我治病，你裴大哥没病！”
他们两这一来一往稍稍冲淡了些本来沉重的气氛，苏蘅的眉头微微舒展，笑道：“正是，他宿疾多年，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我给裴大哥的信上已经说明了情况，裴大哥说你是他请回来的高人，应当有办法医治。”
华年听了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转头看向裴茳白：“想不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裴茳白挤兑苏蘅未成反倒被人编排了一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迅速闭嘴。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苏蘅立马起身跳下车，一刻不停地直奔大门，抓住守门的侍卫，急急问道：“你们殿下在府上吗？”
侍卫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可知道你们家殿下去哪了？”
那侍卫还是摇头。
就在苏蘅放弃，准备离开的时候，守门的另一个侍卫突然道：“昨天晚上殿下收到了一封信，然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剩下的卑职便不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苏蘅谢过他，又转身回了马车，略微思索了一番，同车夫道：“去京兆尹府。”
没想到刚到京兆尹府，便被告知孟停舟也不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裴茳白问。
王府，京兆尹府都找遍了，这两个人都不在，苏蘅垂眸看着衣摆上绣着的花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裴大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去皇宫。”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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