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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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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非慢吞吞把刚才喝的闷热扯开的纽扣重新扣好,边扣边回答。
“高三3。”
“咦?咦?你就是之前老班说的那个转学生?”
陈知非侧着脸绷了一下下颚线,手指勾着衬衫纽扣,短促的笑了声。傅景古怪的看他,不就是自己刚好这两天请假没上学不知道吗。
“有缘倒真是,还是同班的啊,同学?”
“…你叫,叫陈知非?”
君子知是非,抻扇尤传芳。
傅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学习的脑子会冒出这一句诗来。真够可以把他那帮小弟吓唬到吃不下饭了。也因为这样他第一次不用插着裤兜假装面无表情实际在脑子里翻个遍也没想到谁是谁。
陈知非把随便歪在高脚凳上的校服外套勾在臂弯,敷衍发出个气音,软的不自知。
“我先走了,你?”
“一起吧。”
陈知非请客虽然只是喝了顿酒,傅景也没争,笑着说:“下次我请你呗”妄想勾上陈知非肩膀,差点手臂一送再来个街上躺。
…谁给他惯的一身毛病!!
本来出了酒吧两人该两头走的了,陈知非没走两步就被叫住。
“陈知非,你不好奇我叫什么吗?”
陈知非重新戴上口罩,这回没有刘海遮眼睛,傅景一下子就可以看进他的眼底,光秃秃的一片荒芜。
“哦,你叫什么?”
“我叫…”
“傅景。”
在酒吧走廊深处一个安排了便服站在附近的包厢,里面坐着的就是陈知非那个挂牌家长周碌言,手里还拿着张纸条。
“已接触,会在计划内行动。”
他旁边的看上去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人,气场稳稳当当,是陈知非正牌老爹陈岚归。
“周sir,我都话知仔不是细路哥,他识做,比他老豆我还醒目。”
“都是,他一向有想法。我信得过他。”
周碌言把纸条递回给旁边站着的服务员打扮的人。眼细就看得出就是那个不小心撞到陈知非的服务员。
原本稚嫩恭谨的表情从进了包厢就垮了,不过也还是刚出警校的孩子,难免会心生浮躁。刚拿到陈知非的纸条也就是所谓的“不小心撞到”的时候,虽然也隐约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先走完一趟服务员的正常流程,才小心躲开那些视线进这个包厢。
呼了口气,终于放松瘫在旁边的皮质沙发上,又有点讨厌这奢靡的味道,一下子蹦起挠头问这两位话。
“那个,前辈在讲啥子话,我都不大听得懂…”
这个“服务员”叫小鸫,是重庆本省公安局安排协助他们计划的人员之一。因为这次计划不在香港本地,所以需要重庆方协助。
而计划的最终目标就是Evil Wolf恶狼头目傅展鸿。他盘虬重庆多年,私底下一直替黑市交易毒品做联系链,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挺到位,重庆公安局一直严打也只敲掉他的几分皮屑。
最近这年他把手伸向香港,还在香港犯下了一单轰动的杀人案,香港警署必须要立刻采取行动,分析各种形势之后决定了这次的潜伏取得机密文件逮捕傅展鸿的计划。
计划取名为“捕隹”,二月二十号正式下令启动,派往所有相关指挥人员先入内,再安排有身份的潜入人员进入重庆。
必须把这作恶多时的贩毒巨头给抓捕,端了这惹得社会动荡不安的组织。
——
陈知非所谓的有事只是回学校宿舍睡一觉,他当时的确是没喝醉,只是借着酒把头脑刺激清楚让他能快速思考,但是后劲上来的时候也不好受。
手脚脱力瘫倒在床上,额头顶着枕头膝盖还抵在被子上,半眯着眼勉强把穿着的外套脱掉扔下去,可怜巴巴被丢在地板上无人问津。
困倦泛滥涌起,随意卷着被子就这样睡着了。
傅景借着旁人举着的打火机点了火,把烟凑嘴边随便吸了口吐了层烟圈后就那样叼着。扯开束缚衣领,挥了挥旁人的烟雾,蹲在了一个被人按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永叔,好久没见过你那么狼狈了。”
少东家勾着笑,眼里的光却像极了组织名恶狼,凶狠永远是冠名词。
永叔是个中年人,三十岁的时候跟了他父亲傅展鸿做事,也有快五年了。本来除了傅展鸿的两个亲信外,属他最得傅展鸿信任。
可是最让人想不到,当年香港新界那个案件警察会来那么快都是因为他偷偷勾结了警察爆料。
李老三被活抓,钟祥被那些警察一枪打中大腿从此落下病根,虽然被人及时救了回来,但走路也一跛一跛了。傅展鸿左臂右膀大出血,怎么能不气,到处安排人一定要抓住永叔这个叛徒。
终于在他一次松懈被他们的人堵住狠狠整了一顿,傅展鸿有事暂时不在重庆,所以让他儿子先来解决。他一向很看重他的这个儿子。
永叔抖着脸上的肉,半边的脸全是血污,衣服早已脏的没一处白的,不是血就是泥泞。他的喉咙被人紧攥过,声音撕裂的不成样,还是慢腾腾用一只没被打肿的眼睛盯着他开口。
“少…爷,别再,别再干那些……事了…
傅展…鸿,他在…他在害你啊…”
轰隆隆——
六点。
陈知非终于愿意撑着眼皮睡醒了,起身的时候头有些突突的疼之外,一个激灵终于被冷清醒了。窗外突然一个闷雷,劈亮了被陈知非拉开窗帘改为关上玻璃门的室内。
陈知非抬眼看着窗外低沉的天空,眼睛里倒映着一束紫色的电。
他静默了一会,安静的听着外面闷雷不断就是不下雨的架势,想了想还是翻身下床捡起了地上的外套。
陈知非挂着把黑色的伞出宿舍楼的时候在旁边的小道看到了一个人。
“陈知非,我有话。”
“老师?”
陈知非似乎也没意外到哪里去,神色一变不变,甚至还隐约透着这寒风的冷。他就那么用手掌心一点点摩挲着伞手柄,等着凖晴开口。
似乎有些难堪,凖晴的脸色比早上听到她弟弟事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还在斟酌话语,显得有些踌躇,陈知非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也没开口催。
两人中间就只有雷声。
“周说,”
凖晴终于开了口,只是有些卡顿,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又像突然消音。陈知非等着,好半晌凖晴才跟上话头继续。
“我可以助你。”
陈知非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跟着才继续,慢慢的开口。
“我知道了。”
凖晴还想再开口,被陈知非打断了。
风似乎变烈了,卷飞着陈知非的衣角,一个雷打在附近,突的照亮陈知非的表情。被风也吹起的头发,那双亮银的眼睛都是笑,稀罕的嘴角也是一个浅浅的弧度。头发蹭着他的脸,凖晴只听到一句低声却不知道放柔了多少的话。
“要下雨了,快回去吧,小心别淋到雨。”
凖晴好像一下见到了那个比她小得多,却从小就会照顾她这个不称职姐姐的弟弟,他也会说:“家姐,快回家啦,落雨小心别被淋湿哦。”
凖晴好像这才记得心疼那个笨蛋弟弟,心脏慢半拍才反应扯着她难受,突如其来的眼泪一下淹了她最后绷着的神经,在宿舍楼旁边,再也不顾老师的形象蹲在地上大声的哭了出来。
“凖杨…凖杨,家姐对唔住你…”
“你可不可以,回来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眼边通红,头发都散乱,哀求声细碎又酸痛,像个丢了心爱娃娃的小女孩,尚还单纯的为第一次失去的东西难过,然后以后长大了,也会清楚记得伤痛给她带来的痛楚。
陈知非似带着怜悯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可惜啊,但是她丢的不是娃娃,是曾经很仰慕她的弟弟,那个会一直盼着她早点回家的亲爱的人。
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带着满身的伤痛走下去,只是偶有会想起来在下雨天早早回家,为的是那一句再也听不到的“家姐”。
但其实,谁会料得到以后呢。再多的世不可料,到头来也只会成一把风,顶多会蒙住过路人的眼睛一时,在时间上挣扎一番,最后再散在碎掉的眼泪里。